擦擦有些溼潤的眼角,對我媽苦笑道:“有時候我覺得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有太多秘密我都不知道!”
我媽點燃一根香菸後沉沉吸一口氣,重重吐出,“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爲你好。”
我嘆息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我媽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說:“傻兒子!”然後便不再說話了,這一聲傻兒子融化了我太多情緒,我媽是女中豪傑,對著誰都一副很威嚴的樣子,但只有對著我偶爾會有柔情的一面,儘管她對我有太多的秘密。
漸行漸遠,從鰲江鎮出發,我們一路走了很久,每到一處風景名勝區就會逗留一兩天,行駛了幾千公里,玩了差不多二十天後,最後我媽帶我們來到黑龍江,她說在黑龍江還有事,讓我們自由活動幾天。黑龍江是老五老家,既然都來到這裡了,說什麼都要回去一趟,我反正閒著也沒事,就跟著他去了。他老家是在大興安嶺的一個小村的山腳下,這裡沒有高樓大廈和霓虹光彩,拋開繁華卻別有另一番難得的清淨。
水泥路,兩排兩三層樓的樓房,老五把車子停在一處小院內,院裡雜草橫生,只有一排屋子。老五在包裡翻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房門。門打開,我們走了進去,老五找到開關開了燈。屋裡灰塵斑駁,可卻透著一股溫暖的氣息,房頂上吊著的暈黃燈泡將屋裡照的朦朧,角落裡的傢俱被磨得幽亮,邊緣處還積垢著黑泥,一張土炕堆在牀下,上面還鋪著粗布紅格的厚墊子,老五一進門就撲了上去,蕩起滿屋子的灰塵。住再好的地方,總不如長大的那個家,起碼味道是熟悉的。
牆上面擺著兩張遺像,慈眉善目的二位老人,而相片卻是黑白,老五平躺著說:“那是我父母,家裡窮可拍不起彩色的。”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能打趣他到:“現在咱
也窮啊。”
夜色漸深,我和老五在他家收拾了幾個小時,折騰了這麼久肚子也餓了,我們出去吃晚飯,直奔馬路上的燒烤攤,要了酒肉山吃海喝。
東北人喝酒論宿,就連老五每頓吃飯都離不開酒,我和他一瓶接一瓶的吹,四周也熱鬧起來,老闆放著非主流的音樂,十多張桌子圍滿了人,酒到濃時情更熱,我們旁邊一桌的幾個大漢脫了上衣赤著膀子,露出肩,山虎的威武紋身,脖子裡掛著一看就是暴發戶粗的金鍊子。
我頭暈乎乎的喝不下了,老五一個人卻越喝越嗨,漸漸沒了正形,指著旁邊人中一個相對斯文,卻肌肉矯健的男人給我竊竊私語,喜俊不禁,“你看,你看那邊那個人,太太特麼逗了。”
我歪頭看了一眼,原來他在說這人的紋身。別人的都紋虎,紋龍,他居然在胸口紋了個米老鼠,他吃東西是胸膛上下起伏,連帶著米老鼠的鬍鬚彷彿在顫動。難道他脫衣服的目的是爲了搞笑?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老五笑的合不攏嘴,眼神也越來越炙熱,終是被那人發現,他重重一拍桌子,端起扎啤杯砸來,大喝道:“你瞅啥!”
老五躲閃不及被淋了一頭啤酒,呆滯片刻,磕碎酒瓶衝了上去:“老子就瞅了,怎麼滴吧!”
都說東北民風剽悍,此時可見一斑,老五是個刺頭,不是那麼好惹的,對面幾人也不是吃素的,站起來就要揍我們,而老五卻將酒瓶砸去,趁那些人伸手擋時,端起一張塑料凳子砸去,然後大叫道:“錘子,快跑。”居然要逃?他怎麼轉性了!
老五雙腿連擺,邊跑邊罵。那幾人推開攔路的雜物,叫囂著追在後面,那個米老鼠男的聲音最大,他說在這地界敢惹他大逼超,是在茅廁裡點燈——找(死)屎。老五沒有帶我往他家跑,而是順著一條小路狂奔,燈影漸漸遙遠,小路
一片昏暗,只能勉強分辨兩邊的牆與路,一路磕磕絆絆跑了十幾分鍾,我們被堵在死巷子裡,小路的盡頭是一扇大鐵門。從外被鐵鏈鎖著,門上一左一右貼了兩張黃紙,看不清寫了什麼。
那邊已經傳來腳步聲,米老鼠兄罵罵咧咧的衝來,剛纔人多不好動手,現在沒人了,我擼起袖子準備衝上去,老五卻攔住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我大驚:“你怎麼也有槍?”
“姨給我的!”說完,老五已經耀武揚威的迎了上去,一搖三晃的模樣囂張到極點。他擡起槍做了個虛開的姿勢,便等著那幾人靠近看清後求饒,可還有幾米遠時,那幾人齊齊止步,抖如篩糠的尖叫起來,驚駭的連話都顧不上說,轉頭就跑,一個大漢的鞋掉了,彎腰撿起邊跳邊穿,彷彿我們就是兩隻噬人猛獸。
“靠!我弄你媽呢!”老五輕浮的罵了一句,轉身向我走來,第一步還沒落下,就緊張的雙手握槍,擡起指著我身後大聲道:“身後。”
我去!難道我背後有鬼麼?扭頭一看,還真有!我看到的是一塊紅蓋頭,忙退了幾步,看清是一個穿了嫁衣的女鬼。身後的大鐵門不知何時,無聲的開了,鐵鏈子掉在地上,兩扇門向兩邊敞著,這女鬼該是從裡面出來的。初見時心臟重重的一抽,只是因爲冷不丁的冒出來,咱什麼鬼沒見過。紅蓋頭的邊緣掛著一道道流蘇,末端穿滿了小珍珠,這女鬼掀起時,便發出輕微卻連串急促的叮叮聲,她掀起蓋頭,女鬼頷首,下巴快要抵住脖子,只能看見盤起頭髮的新婦妝,和不停顫動的長睫毛,她正要說話,老五卻對著門裡高喊:“不知屋裡是太爺還是太奶?”
一個滑稽稚嫩的女聲語調傳來:“小傢伙,算你還有點見識,進來給老太爺請安吧。”隨著話語道畢,面前的女鬼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身形漸漸變淡,最後歸至虛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