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我本來想將你連同那人一起砍了了事,可沒想到你這老頭在最後也算有幾分骨氣。“
任青面向渡口的百姓與官兵大聲的喊道:
“諸位都是自幼在江浙長大的,如今反賊來犯,使我們痛失家園,難道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也死在戰亂之中嗎?這船的搭載人數相當有限,留下的人註定要面對叛軍的虎狼之師,既然這樣,任某懇請諸位乃年輕力壯的留下來與我一道拼上一把,只要守住了前線六個時辰,那麼在場所有人的家眷都可以安然逃亡江戶!”
任青修爲高絕,出道以來種種不可思議的事蹟在人間各處盛傳,自她現身將那副官斬殺之後,儼然已經成爲了衆人心目中的主心骨,此時她的一番鼓動言語剛剛落下,很快便想起了衆人的迴應。
因爲事情正如任青所說的那樣,與其大家一起抱著死,倒不如爲自己的親人拼上一把,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熱血的應答之後,便是一陣陣止不住的哭泣。
有老人的,也有婦女小孩的,更有即將出徵爲家人拼上一把的諸多青壯的。
任青立於船梯之上,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副衆生百相圖,眉心處有鮮紅豎線悄然浮起,梯上所站立之人頓時感到有一股柔和卻不可抗拒的大力涌起,輕輕託著他們的身子送到了地上。
“老弱婦孺者上傳,年輕的輕裝們隨我去,殺敵!”
船隻上客滿之後,任青怕雙方家屬糾纏不休延誤時辰,於是便很不近人情的立刻下令船隻開拔,渡口處與江面哭聲越隆,任青給了他們收拾心情的時間,待哭聲稍歇之後方纔又開口道:
“船隻往來最快也要六個時辰,但是我們的家屬卻只送走了一半,如今前線已經快頂不住了,想要讓家人活命的,就跟我來吧!”
就這樣,任青領著這支臨時組建的隊伍開始向著前線進發,人數滿打滿算也不過剛剛過千,與陳馳的十三萬大軍相比就如滄海一粟,螳臂當車,想要憑此強守六個時辰,幾乎時間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最關鍵的,還是要看任青的發揮,她帶著這些人奔赴戰場只是打著聊勝於無的心思,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實在不怎麼指望。
與他們這支隊伍同行的還有江浙的主官江草年,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本來按照老弱婦孺的標準是應當可以上船的,但是任青嫌棄江浙潰敗之快完全都是因他而起,故而執意的要把他也帶上戰場,算是給那些前線陣亡慘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
任青擔心之前過去的趙東瓊一行人的安危,於是便舍下了這羣幾千人的隊伍,一手提著江草年一手御劍,給他們指點好了方向後直接沖天而起的追趕過去。
因爲他們的家眷大多都還留在渡口等船,所以任青也不擔心他們躲起來不去戰鬥。
御劍飛行乃是天人手段,一日間便可行進千里,任青很快便趕到了前線的戰場上,只是叫她有些意外的是並沒有看見趙東瓊他們的人影,看來應該是自己先到了。
本來是主張先上船會江湖避難的,如今反倒比趙東瓊那些人還要火急火燎,任青想到這裡不僅低頭自嘲的笑了笑。
“來者何人?!”
剛剛落地沒多久的任青忽然聽到一聲喝問,原來前線陣地的瞭望兵發現了她,同時更有人認出了任青手中提著江草年江大人,於是他們紛紛如臨大敵的戒備警戒著。
“江大人,您沒事吧?”
爲首的軍官皺眉問道,自江草年統兵地獄叛軍以來,他生怕對方搞什麼斬首計劃,對自己防護的是相當的嚴密,怎麼會讓敵人抓到可趁之機?難道這位眉眼如畫的女子還是個決定高手?
面對那名軍官的問話,江草年張了張嘴卻沒能說什麼,只是暢談了一聲,他知曉自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於是便在來的路上請求任青可憐他年紀老邁,能夠給他在死前留一個清白忠烈的名頭給世人,他情願死在萬箭之下!
對於這麼一個卡你是合理的請求,任青想也不想的便拒絕了,可憐你年紀老邁?那誰來可憐那無數陣亡的前線戰士家屬?
從南關回來的任青是親眼見識過半城縞素是何等樣的悲涼風光,在心中對於前線陣亡的將士難免就有一種深深的敬重,故而她不僅拒絕了江草年的祈求,反而還要將他的的罪行公佈於衆。
任青暗運氣機,將聲音擴散的四野可聞,肅容道:
“此人身爲江浙主官,不去思考如何取勝敗敵,反而連下錯誤的軍令,以至於累死三軍將士無數,而他心心念唸的居然都是成全自己的名聲!任某感到渡口之時,此人還想強行將百姓鎮壓下去,自己登船去江戶!”
任青的這番話帶給前線將士的衝擊是在太大了,因爲就在不久之前,江草年還親手寫了一封“安定軍心”的書信,裡面承諾說好了,說好了要讓他們的家屬親眷先過的啊!
爲首的那名軍官與幾名士兵聞言,眼看立時便紅了,咬牙道:“江大人,她說的話可是真的?”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此人是陳馳反賊的人,她是大惡人,都是假的!假的!來亂們軍心纔是真的!”
眼見到晚節不保的江草年極力的否認著,神色間已經近乎癲狂,他看著前方士兵手中半張的硬弓,露出瘋狂的神色道:“來吧,放箭吧!快放箭,老夫要與這逆賊同歸於盡!快啊!你們還等什麼?!”
江草年狀若瘋狂的吶喊讓衆多士兵面面相覷,因爲他在江浙積威已久,幾名士兵幾乎就要在他的咆哮下撤手放箭,可是那軍官從中覺出不對,連忙叫道:“先不要放!”
話雖然出口,但是爲時已晚,有兩名士兵早已放出滿弓的長箭,能夠在江浙這場戰爭中存貨到最後時刻的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這兩箭風馳電掣又事發突然,眨眼就已經到了任青面前僅僅樹村不在前進。
這宛如神蹟的一幕叫人瞠目結舌,那名軍官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任青氣機功力全開之下,眉心豎線鮮紅如血,給她清麗無雙的俏臉上憑添了三分魅惑,劍客身前三尺乃是人間禁地,因爲三尺範圍內乃是長劍所及之處,同樣也是握劍者氣機最盛之處。
在雙方力量僵持下的簡直崩碎成片,任青看了一眼神色瘋狂又絕望的江草年,心知不一身份來壓住這老傢伙,這段是非公案光靠自己說,還真是難以叫人信服,於是便開口回道:“我乃弘治七年景文帝李恆赦封的護國劍仙,江神宮任青。”
“你就是,你就是任劍仙!怪不得,難怪難怪!哈哈哈哈.....”
這麼多年來有關於任青的各種傳說早已經在天下盛傳,軍官親眼見到如此傳奇人物現身在戰場中,不禁對這場必敗的戰爭產生了一種希望,而江草年的話他們自然是不信了,這個在指揮上錯漏擺出的官員本來就不具備什麼可信性,如今任青表明了身份後他們在振奮之餘,同時也有著無窮的憤恨。
“任....任宮主,我們....”軍官的話音未落,只聽到了身後營地之中忽然鼓聲大作,那軍官頓時臉色一變,露出惶急的神色來。
任青一把將江草年遠遠的拋了過去,然後手握長劍化身一道長虹而去,她也是在軍中待過不少時間的,聽到這鼓聲分明就是軍情緊急,彙集所有人手前來抵禦的意思,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拔劍就是幹!
周身劍氣洶涌環繞,將任青的身子託著一陣疾飛,視線開始無限的拔高延長,很快便見到了前線作戰區域的滾滾狼煙與震天鼓聲喊殺,僅僅是一營之隔,營前與營後儼然已經被劃分成爲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也許這就是軍人讓人尊敬的地方吧。
任青的登高御劍實在是太過於高調,剛一現身便引人注目,士兵們震驚的看著能夠踏空而行的任青,若不是神智仍在,幾乎就要以爲是仙人下凡。
辦事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任青並無任何囉嗦的開場,她直接爽利的把握住大聖遺音輕輕往外一帶,這柄曾在渡口處自封劍鞘,拒絕出劍的大聖遺音,剎那間劍吟氣機前所未有的高漲起來,竟是一舉蓋過了戰場上轟隆的鼓聲與廝殺,僅僅是個起手式,劍光劍氣已經瀰漫方圓百丈之距!
也許這纔是最好的開場白吧!
任青握劍在手,沉下了一口氣,然後入墜落下天空的隕石,在空中劃出一道熾烈的破空尖嘯,狠狠的紮在了戰場中!
大地震動,土石紛飛,任青把落地的地點放到了戰場上一名看起來氣機高深的指揮官身上,剛一動手便是獅子搏兔的境界全開,足可比擬天人的氣機劍氣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將那指揮官轟殺成渣,一同帶走的還有周邊數十名精悍應用的護衛。
“將軍!”
四周軍士吃驚的看著這一幕不禁驚呼出聲,他們本能的拉滿了手中的弓箭,只是還沒有等他們將滿弓的箭雨潑射出去,大部分士兵的叛軍喉間便是一涼,隨後全身的力氣都隨著一個出口宣泄了出去,箭枝歪歪射出,卻已經沒有了半點準頭。
“殺生爲護業,斬業非斬人!”
任青落地的一瞬間便轟殺處了無數殘屍,她又不是那種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心中總要有個昔年才能夠支撐她這樣一直堅持下去,於是從大聖遺音中悟出的道理便被拿了出來。
劍上的劍氣已經在剛剛落地斬殺數十人的一瞬間消耗殆盡,可眉心胸中的劍意卻無限綿長,故而落地之後的任青,僅僅用了極爲短暫的一瞬時間,便又劍氣如潮的在密密麻麻的血腥戰場中化身爲一道迅捷的電光,長劍直找要害,以最快的點刺橫削瘋狂的收割了張弓待射的士兵人頭,身形在常人眼中只能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儼然已經化作了戰場上的死神,無時無刻的都在收割敵人的性命。
僅僅這一人的加入,江浙區的守軍卻得到了極大的喘息機會,而且這個情況還在隨著時間的加長而開始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因爲任青快若閃電的奔走刺殺,僅僅騙軍的指揮將官一級別的無論大小,全都在戰場上死傷殆盡,使得好多敵軍都不得不陷入到各自爲戰的被動局面,使得他們人數多卻被組織嚴密的江浙將士們分而圍殺。
任青就如此在戰場中四處遊走拼殺,死在她手中的將官不計其數,眼看著整條前線陣地都要因她一己之力徹底扭轉過來之時,她卻忽然撤劍開始推走,叛軍們紛紛打鬆一口氣,同時江浙守軍也有些不解,爲什麼這位國師大人偏偏要在最氣勢如虹的時候住手收劍?
不過眼下局勢已經被打開,戰場上的搏殺除非是那種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敵,否則開局的成敗很是能影響到後期戰鬥的激烈程度,就如任青這般在戰場中如入無人之境的到處刺殺將官,終於讓那些在後方的軍官開始膽寒畏懼,如今任青雖退,可是心中那股心氣已經被壓了下去,看來這次進攻又要無功而返了。
前線統兵總指揮一直在後方坐鎮,他在兩天前受了重傷,此時面色蒼白卻還算比較有精神,聽到手下彙報這位劍仙在戰場上的表現之後大爲震動,不惜趕到前線親見,可是見到的卻是任青剛剛從敵軍之中殺出回返的背影,不禁擔心的問了句:
“任....任國師,您沒事吧?”
正處於閉目調戲之中的任青徐徐長出一口氣,到了句沒事,她從戰場之上離開的異常突兀,時間長了難免會被對方將官利用,散佈出自己重傷不治什麼的謊言,以此來穩定軍心,到時候自己辛苦打出來的戰果就會被抵消很多。
徐明眼見任青僅僅休息了這麼片刻就又要出去,不禁開口勸道:
“國師大人,此戰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完的,不若多休息片刻,養好了體力在說。”
如今的前線陣地已經是必敗無疑的局面,唯一的便屬就在任青身上了,所以她絕對不能有事。
“無妨,我收劍不是因爲力竭受傷。”
任青的話讓徐明大爲不解,先前因她這位當世劍仙的一己之力生生將戰局幾乎扭轉過來,如果打贏了這次攻堅戰,他們駐守的時間便會增加不少,那既然不是因爲力竭受傷的關係,爲什麼又要退呢?
徐明不是個有城府的人,當面便問了出來,任青對這個問題搖了搖頭:“我能感覺到對方軍中有個不下於我的高手,所以不敢用盡力氣,留有一線纔不至於被偷襲。”
經過這麼多年的爭鬥,任青也學到了很多經驗,因爲先前她有過刺殺叛軍首領陳馳的念頭,曾在暗中伺機的觀察過,發現軍營之中有股威勢不下自己的天人高手,所以在戰場上任青不敢將眉心意氣用的太盡。
雖說她手握大聖遺音,劍氣之盛不遜於天人,可畢竟不是天人高手,在氣機轉換的那一剎那間會有片刻一瞬的空隙,就像她剛入戰場時如隕石天降,想再有下一步動作時,不得不停下來回氣一樣。
雖然她回氣的時間只有那麼短短一瞬間的停滯,在尋常高手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麼破綻,也只有天人才能抓住任青這一閃而逝的換氣時機出手,所以任青在戰場上境界全開之後並不敢將一氣用盡便早早的退回來調息,就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