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有條不紊的哼著小曲,將散落的一截一截的魚竿拼接起來,不時有清脆的咔嚓聲從拼接處響起,細看下嚴絲合縫,幾乎看不出痕跡。
待這根神奇的魚竿完成拼接之後,落入江水中的魚鉤已經向前延伸了十幾米的距離,整個魚竿也足有十五米長短,要不是任青功力不凡,恐怕連握都握不起來,更別說釣了。
十幾米的魚竿看起來極爲巨大笨拙,可要是與眼前浩瀚的滄瀾江相比便又顯得靈巧了,任青站在大石頭上選好位置,將出來時用布片包著的香灰扔到了水中,然後就單臂擎著巨竿,僅以空鉤釣魚。
空鉤下水後,任青整個人都從大石頭上下來,盤膝靠坐在哪裡,也不去看魚鰾動靜。
因爲這巨大的釣竿魚線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根線和一個空鉤。
任青就這樣靠坐在大石頭上,閉目養神,彷彿睡去一般平靜。
江邊忽有風吹來,鑽入到那根豎起的竹笛孔洞中,好像有無形的一雙手在輕撫笛孔,清涼而又隱約若無的笛聲就這樣被江風輕輕吹起,於是好像就此睡去的任青臉上,悄然浮現出一絲笑意。
而在她單手握竿的握柄處,魚竿尾部在接觸到江水之後有兩個冉冉生輝的金字無聲浮現,看形體是大梁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釣龍。
三十年前滄瀾江惡龍爲虐之時,清涼山苦於無法遠隔千里對付惡龍,縱然有彭祖坐鎮伏魔臺也無法爲天下除害,於是便想出了諸多迂迴的辦法。
這桿釣龍便正是那是突發奇想的產物,乃是彭祖以香火願力爲誘餌煉製而成,可是那時候惡龍已經在神廟站住了腳跟,相比較於江邊數十萬百姓供奉的香火之力,彭祖這費事費力製出的誘餌未免就有些不夠看了,於是這釣竿也就此擱置。
周所衆知,惡龍已經身死魂滅,任青在神廟中無意引發天人劍氣共振,已經絕了它最後一絲轉生神道的可能。
之所以將這桿釣竿重新起出,那是因爲惜福封神之後礙於天生的性靈不足,雖有神位加持,但畢竟根基不足,單從她不能白日現身,只能託夢便能看出一般。
於是爲了讓惜福鞏固神位,顯化真身與常人無異,任青就需要那條惡龍修行多年的內丹。
滄瀾江浩瀚足有千里,其中不乏有誕生了靈芝的妖物異種,龍王廟大殿裡供奉的蝦兵蟹將便是證明,而惡龍死後的內丹去向,自然也就要問那些蝦兵蟹將了。
任青可不是上天入地的小猴子,她只能用這種笨法子來釣願者上鉤的妖物。
因爲惡龍死後它的內丹便相當於半個滄瀾江神位,自然也就成爲了他們爭奪的目標,可眼下它們掙到了也只是增加一時的道行,龍王廟已經有了主子,得不到凡人香火供奉香火,任青拋下去的那個空鉤變成了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只是什麼時候能勾到龍丹那就不好說了。
若隱若現的笛聲依舊繚繞在風中久久不曾散去,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晉升江神之位後得了神異的緣故,惜福的笛聲傳入任青耳中的時候,有種洗淨靈魂的神奇力量,能夠把人帶入到一種奇妙的狀態。
閉目眼神中的任青心頭意動,情緒在隨著曲調高低走勢,恍惚又重新回到了曾經一念起,而萬劍相隨的陸地神仙境!
任青知道這些都是錯覺,可仍止不住心潮起伏不定,正要意動試試真正的效果,神廟忽然來了名年輕的小道士過來請她回去議事。
從小道士過來之後,風中隱約的笛聲便不再復存,任青也從那種奇妙的心境中退了出來,她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好似剛從九天神遊返還,停了停方纔對那名神色頗爲緊張的年輕小道士笑了笑,道了句走吧。
釣龍竿展開足有十五米長短,拆分拼裝都是快捷無比,小道士站在一旁看著任青手腳利索的將一桿巨竿拆分,然後背起釣竿便直爽的率先折返,整個過程流暢的沒有一絲多餘動作,彷彿演練了許多遍。、
正值少年慕艾年級的小道士忙不得的跟了上去,幾次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最後都沉默在了急匆匆的腳步裡。
最後就在兩人就要步入神廟議事之時,這名小道士方纔硬著頭皮,緊張無比的向任青遞出了自己的話:
“小道雲瀾,久仰仙子劍道風采,不置可否有幸能在仙子身旁聆聽教誨?”
因爲太過緊張,雲瀾小道士連講話聲音都是顫抖的,初入耳時有些怪異,就像是個語不成調的故意搞怪,頗爲好笑,就連雲瀾本人都覺得十分可笑,丟人至極,萬分懊悔沒有展示出自身風度的同時,也有著濃膿的羞澀。
不過對這些任青並沒有嘲笑,甚至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異樣,其實早在雲瀾小道士過來江邊之時就曾隱在一旁偷看閉目好似酣睡的任青,包括此時他在任青背後做的那些細微動作,她都一清二楚。
從京都任二爺到如今的任劍仙,她攏共也才二十幾歲的年級,可見的人與事也不少了,從一開始的噁心反感,到憤怒冰冷,再到如今的視而不見,這是種做人的境界。
“清涼山道法數百年傳承不斷,精妙遠勝我的劍道,任某可不敢誤人子弟。”
任青的玩具帶著幾分調笑的輕鬆寫意,就像是平日幾個朋友間的隨意玩笑,留足了彼此的面子。
小道士也不是不經事的愣頭青,清涼山上能混到雲字輩的都不是蠢貨,聽明白這話裡話外的一絲,既安了心又難免有些失望。
“是小道孟浪了,雲霞師兄就在殿中,任仙子請。”
任青瞧出了小道士心中的失落和難受,也沒有安慰什麼,只是一副過來人大哥的樣子,好爽的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直接去了大殿。
雲瀾小道士愣愣看著任青利落的背影,一隻手悄悄放到了他剛剛拍打的地方。
不知爲何,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一種被幾個從小就一起光膀子撒尿和泥長大的師兄弟們安慰的錯覺,那種男人間的無言安慰來的是那麼的自然和直接,以至於讓他失落的心情都爲之延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