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大奇的話在堂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且不說他這隱身多年的身份,單就他剛纔那番話中的意思,難不成這身著魔符的三德公公還敢假傳聖旨不成?!
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因爲先前也講過,南關地區位置特殊,爲南方整個門戶的憑仗,一旦大軍南下救援,很有可能會致使草原蠻族的鐵蹄肆虐,到時候整個南方怕是都要在戰火中凋零。
三德在這個關頭假傳聖旨讓鼓動大軍南下,那麼他意欲何爲?
三德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低著頭看著地板,好像那上面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那封先前拿出來的血書也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中,隨著發白用力的指節而緩緩破碎。
“狗東西,見利忘義的白眼狼,膽敢假傳聖旨,來自看你就是南蠻的奸細!”
一名將士率先拍案罵道,大堂中立時罵聲一片,幾名大漢直接從人羣中走出,想要把三德拿下再行拷問,而後者自米大奇說話之後就沒有了半點反應,好像是放棄了抵抗束手就擒,沒有一句爲自己爭辯的,叫衆人好生不解。
唯有同爲宦官的米大奇能夠對三德的這種特殊心思洞察一二,對衆人的辱罵呵斥只是輕輕的搖頭道:“聖旨雖然未必是真的,但是朝廷大軍主力的戰敗消息多半不會有假,三德小子我問你,這次來南關請援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吧?”
三德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默不作聲,身上本該豔麗如血的蟒服佈滿了來時的一身風塵,彷彿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剩下疲倦。
這天下間每朝每代宗師有文臣武將名留青史,被後人稱頌歌揚,可是在那漫長的歷史中卻沒幾個太監能夠做到那一步的,是太監不夠忠心嗎?不,恰恰反而是他們太過忠心了,忠心的心中只容得下一件事,那就是三德的乾爹魚九陽,在臨死前仍舊念念不忘的那四個字。
鎮守皇城!
自朝廷主力戰敗之後,由是十二路叛軍組成的大軍轉眼就要殺到京都城了,這種事情便是不懂兵法的三德都能看出來,他不止一次的進諫陛下去南關求援,但每次都被駁回了,三德只是個小太監,不懂什麼民族大義,家國百姓,自打他在朱雀門前認下了魚九陽爲乾爹之後,那巍然高聳的皇城十八門便是三德心中不可侵犯的家園。
他要守住,哪怕罵聲一片,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在所不惜!
看似無力跪坐在石板上的瘦弱身子,忽然毫無預兆的當先暴起,全身筋肉在那寬大的蟒服遮蔽下爆發出了可怖的力量,地板自他立身處的一個彈跳而開始向外村村龜裂,天魔氣肆意洶涌,三德整個人就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面對敵人在出手的瞬間猛然張開了自己的獠牙,狠毒的咬了過去。
他這一撲速度之快,攻勢之猛,居然連站在他身邊不過三四步距離的米大奇都有所反應不及的慢了一拍,眼睜睜看著他義無反顧的撲向端坐人羣正中的王青相。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只要挾持了這個鎮南王,不愁得不到兵符調動兵馬!
三德的這一動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連任青都沒有想到,面對整個南關所有高級軍中將領,這個不知死活爲何物的小太監居然膽敢暴起動手,難道他不知那昔日名聲放蕩的王青相,如今已經貴爲一品法相的宗師人物了嗎?
難道他不知,穩坐天下第一人的劍仙任青便坐在這大堂中嗎?
不,他都知道,這世界總有些事,值得去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拼一把。
昔年魚九陽如是,昔年任青也如是。
大堂中的人們在經過起初一瞬的慌張之後很快就又鎮定了下來,原因無他,在見識過任青的天人手段之後,這世間所謂一品的宗師人物想要在南關放肆根本就是一種妄想,因此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擔心王青相的安慰,他們反而睜大了眼睛期待著任青會以何種手段來解決這場鬧劇。
任青不假思索的將手掌覆在長劍之上,在大堂中所有人的期望中,她不負衆望的斬出了氣勢恢宏的浩大一劍,她縱橫江湖以來,天下盛傳任青出劍劍氣神意絕頂當世,如天河浩蕩無涯,這一劍同樣如天河傾覆,卻是穩穩的落在三德撲向王青相的必經之路前,並無半點殺意。
因爲早在任青拔劍的瞬間,大堂中那個不顧一切的少年人袍袖飛揚,身影儼然與昔日死戰朱雀門的魚九陽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天崩地裂也敢一肩擔起!
橫陳如天河的劍氣很快便與鮮紅蟒服的三德撞在了一起,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包括連任青都沒有想到的是,兩人的交手居然一直都是任青在後退!
這其中自然有任青沒有動用全力之故,可是手握大聖遺音的任青便是不用青龍之力,劍氣縱橫處也可與天人一爭長短,如今居然在一個區區一品面前一退再退。
眼看就要退到王青相身邊了,任青便不在留守,堂中浩蕩劍氣被手中大聖遺音如吸水長鯨般瞬間聚攏在一起,視線中技能看到一線極快的光芒彷彿奪取了天地間的所有光輝,快捷無比的劃過了所有的黑暗。
待到衆人視線恢復正常後,便見到任青在距離王青相約莫有六七步的樣子,手中長劍直沒於那小太監的胸前,待到大家看清楚三德的樣子後,縱然是見慣了沙場血戰的諸多武將也紛紛感到了不適,同時也釋然了三德對上任青,爲何能夠倔強前行無礙的原因,那都是拿命在拼的啊!
兩條吹落在身側的手臂,因爲硬憾大聖遺音鋒芒的緣故,在這短短不過幾步卻相互碰撞了上千次之後幾乎沒有剩下什麼肉了,兩條白森森的骨頭大片的從中裸露出來,血液嘀嗒在地上匯成小溪,胸前因劍氣入體而綻裂的血肉翻飛,幾乎能見到胸膛中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