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雀回到小樓中就躺在了牀上,將自己整個身子埋在被子裡,卻依然感覺不到一點暖意。之前車內兩人之間的旖旎溫柔此刻在腦海中盡是無限放大的嘲笑……
怪不得在車內時不讓她往車窗外看,原來他早就事情的結果了。可是又有什麼意義,早晚都會知道。
當他踏出這一步,後面的一切一切都會預定好了。翠花的仇報不了了,楚幕定然還有被廖淼抓的危險,而之後更會有無數的人被當做活體試驗殺害。
而他和她以後必然還會受到王青文還有那不知所蹤的廖淼的毒害,以後的日子危機重重。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她,能理解他的做飯。可,絕對不能原諒。很矛盾對不對,在道德情感和理智現實的漩渦中,抉擇與想法往往都會產生分歧。
春雀的眼淚如掉了線的珠子,被子裡稀薄的空氣令她有些難以喘息,可卻不願意將頭伸出被外,任自己難受著。
下一刻,春雀連被子帶人被人騰空抱起,抱在了懷裡。春雀心一驚,不知來人是白羽還是王青彧,急忙伸手想掀開被子看。‘這時頭頂上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
“雀兒,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所以我下面你說的話你聽著就好。”
聲音帶著慣有的涼意,此刻卻無比溫柔小心。
春雀伸手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隔著被子背靠著那副曾經熟悉如今卻覺得分外陌生的胸膛,眼睛透過被子縫隙,無神的望著所能看見的桌椅一角。
她不想聽他一堆的解釋,解釋只會讓事實更加的殘酷蒼白。可她又想聽,因爲她需要一個理由來原諒眼前這人。
春雀就在這樣矛盾的思想中掙扎的聽完了王青彧簡短的一句話:
”雀兒,這次我做錯了。但是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他再傷你一絲一毫。雀兒,我不會說話。我……”
“吳冷會怎麼樣?”春雀似是再也不想聽下去,這些話不是她想聽的。她想聽他說他有多麼不得已,甚而說不定是他父親已命相要挾來逼迫他不得不這麼做……
可她聽到是什麼,一句我做了,一句我會保護你……
可笑。
她春雀亦從來不是個多麼善良的人,只是她要守護的要保護的人受到傷害,她一定會拼勁全力去報仇。可她錯了,自己就是那個禍害的根源,自己也只是個下人,無權無勢,命如螻蟻。就算王青彧對她有情意,亦敵不過王青文是親人的重要。
如今她只想知道吳冷下場會怎麼樣,誣告他人,還是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結果可想而知。而且混淆朝廷官員視聽,增加辦案難度,那些曾滿大街張羅著要抓王青文的官員此刻還不是趕緊想著辦法來討好王府。
吳冷的下場只怕會更加悽慘。
“明日午時會被斬首.。”王青彧沉聲說道,眼裡一絲無奈滑過。他終究是選擇了隱瞞,救了王青文。害了一條人命,傷了春雀的心,同時給自己以後的生活帶來了種種隱患。
這一切的一切終究歸結於親情二字,他從來都只是個外表冷漠的人,否則他不會在遇見春雀落難時,一次又一次暗裡伸手相助,即使那時候兩人素不相識。
他不善言語,這麼多年除了面對師兄羽綸還有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華殤離外言談熟絡些,平日便是整日悶在府中閒看四書五經,翻閱四海言。縱使他滿腹愧疚無奈欲與春雀訴說,卻不知如何開頭。
這一開頭被春雀這麼不耐打斷,便知又是說錯了,心中不免有著惶惶然。可他平靜的臉龐下,硬是將這些繁亂的思緒盡數掩蓋了下去。
“你可說出楚凝然和楚幕一事了?”春雀再度開口問道,之前聽白羽說起吳冷一事,隻字未提他們兄妹二人,想必是吳冷刻意隱瞞了下去。
“沒有。吳冷未提及此事,故而我也沒說。起碼這樣他們兄妹二人不再受此事滋擾,想必應該都回揚州了。”王青彧解釋道。
“滋擾?”春雀嘴角扯起一絲冷笑,繼續道:“吳冷是護住了他們的性命,他是怕你不會幫助他指正王青文。反而會讓楚幕兄妹二人落得和他一樣所謂誣告他人身首異處的下場。”
廖淼暗中殺人這麼多年那些骸骨大多深埋在後院裡。而朝廷一直也在追查異鄉客失蹤一事,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廖淼定是與朝廷官員有勾結。
若單單只是誣告也就罷了,吳冷或許不會死。可翠花一事如此嚴重,吳冷那般詳細訴說,定是知道太多內幕,他們一定擔心此事查下去會查到他們的頭上,如此更不會讓吳冷活下去
想必吳冷也是知道這點的,故而將楚幕兄沒隱瞞了起來。若王青彧站在他這一邊澄清事實,他便可以生還,還可以報仇,亦不用他們出面指正。反之,則死,那更不能將他們說出來。
春雀不知道自己如何會想的這麼透徹,她一向不是很會動腦筋思考的女子。可彼時腦袋卻異常清晰明朗。
可越是這樣,越讓她不能原諒王青彧的此番做法。
王青彧何嘗不知春雀這句話的意思,臉上晦暗無比。他將春雀輕輕放到牀上,見春雀偏著頭看也不願意看自己一眼。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吳冷的屍體我一定會派人暗中安葬,你不要過於傷心。你身體還未痊癒……”
“公子,若沒什麼事情,還請出去吧。奴婢就不送了。“春雀冷冷說道,眼睛望著紗帳,背脊僵直。
王青彧聽到這話,臉色越發的難看。如墨般的瞳仁此刻暗淡無比,他張了張嘴,臉上縱是春雀未曾瞧見的留戀與不捨。
半晌,他再次開口:“我想你有好些日子沒回去看你娘了,明天就回去吧。補品一類的我都讓來喜給你備好。這些日子,你一定注意身體,還有回小樓後若有事都讓來喜去做。平日就儘量別出門……”
王青彧絮絮叨叨的話在春雀房中響起,如琴中低低嗚嗚的流瀉聲聽得人心裡發酸的很。
春雀低下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可那些話卻盡數的灌進了腦海裡。就連王青彧什麼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
他說這些是做什麼?一會叫自己回家,一會又說在小樓別出門……好像要跟自己不見面一樣。
明明是他做錯了,憑什麼還擺出一副他是對的,我纔是錯的姿態來!
不見就不見,最好以後都別見了。
春雀趴在被子上,腦袋裡憤憤想著,眼淚撲簌簌的又流了下來。
窗外的風忽的大了起來,拍著窗櫺咔咔作響,像是誰急切的嘈嘈聲無奈的訴說留戀。
若春雀知道這是她在王府與王青彧見的最後一面,她亦不知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