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章節鎖定,我才發現,抱歉。爲不妨礙閱讀,重傳一下,已將審覈未通過部分刪除。)
吱呀一聲,門被人用身子撞開,紫盈盈地窈窕身姿邁進屋裡,手裡還捧著一碗冒著熱氣地湯藥,她一見李阿崔,立即全神貫注在他的臉上,手上的湯碗“咣”一下掉在地上。
“你醒了?!”蘇梨嬰聲音裡又驚又喜,她飛奔至李阿崔的身邊,摸摸他的臉,又摸摸他的手,直到確信李阿崔又是一個大活人了,才喜極而泣,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蘇皓峰見此情景,心中五味雜陳,他眼中的純真小女孩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有了牽掛的人和事。而他,也將會從她心中慢慢退出,退到她的身後,那種既欣慰又失落的感受,可能真是爲人父母纔會有的吧!
“你們聊,我叫阿德再去取碗藥。”蘇皓峰退出了屋子。
李阿崔與蘇梨嬰四目相對,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只是呆呆相望。李阿崔看到蘇梨嬰如此真心實意爲自己,心中一陣暖意涌動,他真想一把拉過她抱在懷中。
可又想到自己已經與沈夢怡立下誓言,便按下想法,問道:“我是如何活的?我記得那虎妖說,我五臟六腑皆會腐爛而亡,可如今卻是好好的呢?”
蘇梨嬰回過神來,認真道:“昔日,鹿五臟六腑皆被獅豹所食,以草填之,竟可站立而行,是爲鹿活草,有起死回生之效。是鹿活草救的你。”
“可,——”李阿崔聽到這個答案,很是震驚和意外。他也聽過鹿活草的傳說,他以爲僅僅是傳說而已,“當今世上還有鹿活草嗎?”
“當今世上僅此一株,這還是當日在法國大使館的競賣中,蘇先生傾盡家財,從日本人手中搶拍到的,原本是爲了救他的老師,,,,”
“但那位老師說生死由命,不必強求,這才留了下來。”
李阿崔點點頭,心中也佩服起那位老師來,蘇梨嬰接道:“那位老師號逸仙,是當今的副總統孫先生。他已經得了絕癥,醫生說最多能活幾個月了。”
聽到這,李阿崔更爲震驚,他一個普通人不怕死也就罷了,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物,哪個不想長命百歲呢?不貪戀權財,著實不易呀!
而蘇皓峰能將這麼珍貴的藥材拿出來救自己,也真是非常人能做到的,蘇梨嬰肯定爲此費盡心血,李阿崔又是一陣感動,他想說許多話,可到了嘴裡只變成一句:“謝謝你。”
蘇梨嬰最怕李阿崔因爲感激或虧欠而對她有負擔,除了他真心的愛慕,她不想要摻有雜質的情感,於是,她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打趣道:“跟我還客氣?蘇先生總說人人平等,你的命與他老師的命都一樣是人命,都應該救。”
蘇梨嬰又道:“對了,你肯定想知道沈夢怡的下落,你昏睡這幾天我已經幫你打聽了。”
李阿崔本就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沒想到蘇梨嬰主動提出來,忙問道:“她怎麼樣了?”
“她被帶回了王家,王家以養病爲由,實質將她軟禁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她的身體應該無大礙,救她的事可以從長計議。”蘇梨嬰貼心地安慰道。
李阿崔既聽到了沈夢儀的現狀,又聽到了蘇梨嬰的安慰,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覺得蘇梨嬰的話跟她的人一樣,讓他很舒服。看上去大咧咧的蘇梨嬰,心細緻起來,能把別人的心都融化了。
蘇梨嬰將湯藥先吹一吹,再慢慢喂進他的嘴裡,待喝完藥又伺候他躺了下來,躺在軟軟地枕頭上,蓋著薄厚適宜的被褥,看著忙前忙後的蘇梨嬰。李阿崔竟由然生出一種幸福的感覺。
他平心靜氣地,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舒適與安逸。
王家,卻不似那般平靜了。
又休養了幾日,李阿崔便從蘇宅返回到家中。
家中一切如常,平靜如斯,似乎沒人知道他到龍虎山的事。李阿崔想找個人說說經歷都找不到,他有些失望,便想,自己本是被娘關在屋子裡的,卻又走了這麼久,現在回來了,理應先向孃親交待。便匆匆向姚竺襲房間趕去。
路過李慶永的書房,見房門大開,空無一人,李阿崔十分好奇地走了進去。見書桌正中放著詩一首,墨跡未乾,上寫:念吾兒永晟。
謝病臥東都,羸然一老夫。孤單同伯道,遲暮過商瞿。
豈料鬢成雪,方看掌弄珠。已衰寧望有,雖晚亦勝無。
蘭入前春夢,桑懸昨日弧。里閭多慶賀,親戚共歡娛。
膩剃新胎髮,香繃小繡襦。玉芽開手爪,酥顆點肌膚。
弓冶將傳汝,琴書勿墜吾。未能知壽夭,何暇慮賢愚。
乳氣初離殼,啼聲漸變雛。何時能反哺,供養白頭烏。
讀到“未能知壽夭,何暇慮賢愚。”時,李阿崔心中一動,想起籤文上同樣的內容,看來自己推測不假,李阿崔這個名字果然是爲了紀念,便是紀念這個叫“永晟”的。
李永晟,永保繁盛,看看這個名字,纔像是李家大少爺的樣子。李阿崔不禁一陣失落,既便自己不是第一個孩子,難道就該遭此冷遇嗎?整個如透明一般!還是有別的什麼隱情呢?
正聚精會神地想著,背後傳來一聲嚴厲的怒斥:“放下!”
李阿崔嚇得一鬆手,那詩書便掉落地上,他轉頭一看,只見李慶永站立在門口,臉色已然變得鐵青,雙眼之中突然恨意。
他一個箭步上前扇了李阿崔一巴掌,咬牙切齒道:“不知禮數的孽畜,去祠堂跪著,等我家法伺候。”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撿起那詩文,輕輕地用手撣了撣灰,用嘴吹著未乾的墨跡,臉上充滿無限柔情。
李阿崔從未看到過他這樣的表情,不由得愣住了。似乎這張紙也比眼前這個大活人重要許多。在李家,他就是這麼的不重要嗎?李慶永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還不去?!”
李阿崔木然地走到祠堂前跪下,他心想,我死裡逃生歸來,家裡哪怕給予一點點的溫情也好。可是,竟是奢求?!
他是對李家沒什麼感情,可李家有難時,他第一個站出來。因爲他覺得那是他的責任,他的擔當。可李家對他,實在太人寒心了!他的生死沒有人關心,他的想法沒有人關注,他就像是一個掃把,一個抹布,用過了就被人狠狠地扔在垃圾堆,再沒人去想起!
他憤憤地想著,李慶永卻已經將道光尺打在他的身上!一下,兩下,三下————,整整打了一百下!抽得他渾身體無完膚才作罷!李阿崔痛得幾欲暈厥,卻緊咬牙關不吭一聲。
李慶永由於雙手過分用力的抽打而抽搐,他扔掉道光尺,坐在祠堂裡椅子上喘著粗氣。這小子竟是個硬骨頭,要是在以往,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了。他心想著,嘴裡卻冷冷吐出一句話:“你記住,你不是李家唯一的少爺。”頓了頓,又一字一句道:“誰,都可以代替你。”
誰可以代替我?那我到底算什麼?李阿崔身體上的疼痛卻比不上心裡的疼,李慶永走後,他便一直呆呆地跪在那兒,望著祠堂,裡面高高聳立的“活神仙”的塑像,似乎在嘲笑他,就你這個樣子,還配當李家少爺,做我的接班人?!
如果說以往,他只是感受到父親的冷漠,那麼,現在他感受到的卻是冰冷和無情。是的,父親對他毫無感情,跟一個陌生人一樣,他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親的兒子?難道他就那麼比不上那個叫永晟的,已經死去的孩子嗎?
天空中烏雲不斷聚集,很快便下起了雨,杭州的天氣中,雨最是常見。雨水打溼在李阿崔的臉上,裸露的身上,以及道道傷痕之上。李阿崔任憑雨水澆溼自己,他想讓這雨把他澆得清醒些,原來,他什麼也不是。
本來他所受鞭傷就不輕,再加上淋雨,李阿崔漸漸有些體力不支,頭不得已垂了下來。整個人伏在了地面,然後,他感到雨好像小了一點,不對,是停了,不再拍打在他的身上。可眼前,雨點不斷打在地面,濺起陣陣水花,似乎沒有停的意思。
一雙紅鞋出現在他的眼前,李阿崔猛地擡起頭來,只見姚竺襲打著雨正望著他。
“你,,娘”李阿崔艱難地改口,又似什麼堵住口一樣道:“我,,,”
姚竺襲眼中全是憐愛之情,她道:“快起來吧!”
李阿崔心裡難受,只是沉默不應。姚竺襲便道:“你在我房裡讀了那麼多道法,怎麼此時倒看不透了?”她嘆了口氣,又道:“道法中有句名言,他之砒霜,我之蜜糖。在他看來,你誰都可以代替,但在我看來,你卻是獨一無二的。那麼,在你自己看來,你究竟是可有可無還是舉足輕重呢?你到底要別人來定義你,還是以你自己的所作所爲來定義你呢?”
姚竺襲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般點醒了李阿崔,他猛地想到,是啊,我一直囿於自己的李家少爺身份,急於得到李家所有人的認可,可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我的誰,別人來如何看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何看待自己,如何自處。
他輕輕說了句:“我懂了,是我想錯了。”
姚竺襲點了點頭,露出很欣慰的樣子,她伸手扶起李阿崔,從懷中取出手帕,輕輕地爲他擦乾雨水,柔聲道:“別忘了,在李家,你還有我。”
李阿崔望著她的臉龐,覺得她是另外一個人。她不是那麼冷酷不愛說話的娘,而是一個如何溫柔體貼他的娘,他有種奇怪的錯覺,好像有兩個不同的人同時在孃的身上住著。
姚竺襲攙著李阿崔在一把傘下,返回了李阿崔的屋子,她又吩咐小四給李阿崔打些熱水擦身,然後她坐了下來,看著小四的動作,待小四爲李阿崔塗好藥退出房間後,李阿崔連忙穿上了衣服,坐了起來。他感到姚竺襲一直在盯著自己,使他有些不好意思。
“嗯,”李阿崔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出去那麼久纔回來,,,,”
剛說到一半,姚竺襲便打斷道:“我知道,你遇到的事。都是因爲我外出採買時遇到一個死對頭,將我打傷,我一直在房間療傷,沒能去救你,實在抱歉。還好你遇到貴人,保全了性命。”
李阿崔詫異地看著姚竺襲,她是如何知道他所有經歷的事?
“哦”姚竺襲馬上解釋道:“其實,你在我房裡看到的秘道,是我師父的。”
李阿崔更加驚奇,“您還有師父?是傳授哪方面的?”
“我爲助你爹研究永生之道曾研習過道法中的練丹術,由於教我的師父是個隱士,她不願露面,於是便從秘道之中與我相見。我還從她處學習了一些占卜之術,所以對未來之事會略知一二。”姚竺襲語氣緩慢而肯定地敘述著。
“原來如此。”李阿崔這才明白過來,同時他也感覺到,無論在娘身上發生多麼奇怪地事,她能解釋得完美無暇,毫無破綻。但是,又有些過於完美了。
“還有,,”李阿崔說出了縈繞在心頭的疑問:“永晟是誰?”
姚竺襲沒看李阿崔,手中擺開著茶碗,答道:“李永晟是李慶永與姚竺襲的第一個兒子,李慶永年過三十纔有這個孩子,自是十分喜愛,起名李永晟意爲永保李家興盛。豈料孩子未滿週歲便夭折了,李慶永傷心欲絕,從此,李永晟成了李家的禁忌,誰也不能提起。”
李阿崔聽了點點頭,覺得跟之前自己的猜測差不多,但又覺得哪裡不對,既然是他倆的第一個孩子,李慶永悲傷到現在仍在介懷,而姚竺襲說起來怎麼像個旁人似的,沒有絲毫感情。
“那?我是第二個孩子嗎?”李阿崔追問道。
“不是,第二個孩子是李慶永與二姨太生的,生下就是畸形,沒過多久便死了。二姨太爲此還跳了井。”姚竺襲快速地敘述道。
那我是第三個?李阿崔正在想著。
姚竺襲並未給李阿崔過多思考的時間,便起身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受傷不輕,好好休息,我會讓小四每日幫你塗藥,此藥乃我親手所調,擁有化腐生肌之效。不消幾日,你的後背便會完好如初。”
李阿崔忙起身一拜道:“謝謝娘。”
姚竺襲笑了笑,轉身邁出門檻,她停了一下,方道:“我還有一閨名,叫阿紅,日後你可直接喚我此名。”說罷,她便撐起傘走了出去。
待她走遠,李阿崔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孃親今天的種種舉動很是奇怪。其實這種奇怪早在他第一次見她時,還有放風箏叛若兩人的樣子時,就已經產生了。只不過,今天尤爲明顯。但他又無法解釋無從想明白。
此時,精神完全放鬆的他真的是太累太困了,直接倒在牀上睡著了。
養了幾日傷,李阿崔感到自己快發黴了,哪也不能去只能幹躺著真是無聊透頂。聽見外面吵吵鬧鬧的,忙叫來小四問。小四告訴他,這是李家舉行醫師選拔,由老爺親自考覈,應聘者衆多,因此吵鬧。李阿崔心想,這等熱鬧,我豈能不湊!便立刻下地趕往前廳,果然黑壓壓擠滿了人,李府藥材師酬勞高,工作又體面,只是辨別收購藥戶送來的各類藥材。人人趨之若鶩。而且如果當上主藥師,這一生吃喝不愁了。
考覈共分三輪,第一輪是看藥識材,將看到的幾類藥材默寫出名字、性情、功用。這輪是基礎,但也能篩掉一半濫竽充數的人。第二是聞藥辨材,應聘者需矇眼聞藥材,將幾種氣味相近的藥材分類擺放,並說出功效。第三關也是最後一關是最難的,是隨機考查。
這一關將由李府當家李慶永親自出題。通過第二輪剩下的也就十餘人了,他們將留用藥房、診室、保健等。
李阿崔望向前臺,爹似乎心情很好,露著難得的笑容。李家有好幾年沒招人了,這盛大的場面說明李家地位猶榮,李慶永心中自然欣喜。這時管家舉旗示意,共五人進入最後一關。李阿崔放眼望去,見到一人白卦長袍,仙骨道風,好有醫神風佗的風範。他旁邊那人,身著紫色長裙,黑溜溜地辮子搭在胸前,,,蘇梨嬰!李阿崔驚喜地差點叫出聲來!李阿崔一下子高興了起來,如果她能來李家,那自己就再也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蘇梨嬰竟來應聘藥師,也是,她對藥材醫理十分在行,來當這個藥師定是綽綽有餘,李阿崔提起了興趣,爬到李家最高的樹上細細觀看。
通過第一輪、第二輪的選拔,進入最後一輪考覈的,正是蘇梨嬰和那位老者。當管家宣佈名單後,應試者議論紛紛,李慶永向臺下望了望,底下就肅靜下來,他緩緩說道,“昨日我好友樑司長送我一千年紅參,可我不知如何入藥才能發揮最大價值?請兩位賜教。”
話一出,立即引來喧譁一片。
“李家連樑司長都結交,真是太厲害了!“
“千年紅參真是不常有,這下可以大開眼界了“
“這次的題目不是很難,人蔘入藥是藥師基本功呀“
“好了,下面請管家呈上人蔘。”
一位小廝用紅木盤端上放到應試者面前,那老者只是瞄了一眼便自信答道:“人蔘入藥可泡可煎可磨粉,其中磨粉後直接服用爲最大功用。千年紅參補性甚烈,應配紅棗、枸杞中和以緩其烈。”言畢,大家紛紛附和贊同。
李慶永表情卻是波瀾不驚,轉向蘇梨嬰,“姑娘,有何高見?”蘇梨嬰不慌不忙,拿起人蔘仔細觀察,又嗅又嘗,底下竊竊私語,不知她搞什麼名堂。
不消一刻鐘,她便放回人蔘,肯定的答道:“這不是人蔘。”
李慶永倏地站起,怒道:“胡說,你這丫頭滿嘴胡言!這不是人蔘又是什麼?!”這臺下人羣又議論紛紛。
“樑總司送的怎麼可能不真的!
“我看是這姑娘認輸面子上過不去便順嘴胡謅的“
“可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懂什麼,連是不是人蔘都不知“
蘇梨嬰不卑不亢應道:“大人,這只是外形與人蔘相似的商陸。
雖然兩者從外形上很容易混淆,但仔細觀察可知此物根莖部無蘆碗、肩無環紋且表皮粗糙;剛纔我聞過無味,而真正人蔘會有土腥味,用舌頭嘗過,現在微微發麻。說明這是一棵有毒的商陸紅根。不僅不能拿來入藥,反而不可食用以免中毒。“
她的話說完,臺下一片寂靜,大家都沒緩過神。李慶永沉默半晌,心道此題便是爲了讓他們先入爲主,不仔細去看參,沒想到這個小小的丫頭居然能排除外部干擾只管藥材本身,著實不簡單呀!
他盯著蘇梨嬰半晌,方道:“請問姑娘,師從何家?”
蘇梨嬰不慌不忙道:“我是自學的。家中醫書衆多,自幼我便愛讀,久而久之也會看病問診了。”
李慶永一挑眉,有些玩味地問道:“哦?那敢問姑娘家父是何姓名?”
(親們,有花投花,有票投票,收藏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