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一直在顫抖,控制不住。
小園轉身淺淺一笑:";小茹的一個朋友。";
";你去哪兒了?";剛一進門,程浩就吼起來。
小園蹙蹙眉,這不是一直在冷戰嗎?
";沒去哪兒...";小園沒好氣道。
";沒去哪兒是哪兒?";程浩不依不饒。
小園看他態度不善,剛想說話,卻看見薛澄走過來。
於是不搭理他,衝薛澄笑道:";又來蹭飯啊?";
薛澄聳聳肩膀:";不行嗎?";
小園笑道:";歡迎!";
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薛澄湊到她身後:";你又和我哥吵架了?";
向小園搖搖頭:";沒有啊!";
薛澄嘆了口氣,其實一來就覺得氣氛不對頭,不知道這兩個人又鬧哪出。
";你不會是去見倪琨了吧?";他小心問道。
小園莫名其妙:";這都哪兒和哪兒啊?我去看關小姐了。";
薛澄有點驚訝,這個關小姐他還是知道的。
";你怎麼和她認識的?";怎麼都覺得小園和她不是一類人。
向小園猶豫了一下,然後貼近他的耳畔:";我偷偷告訴你,你別說出去,關小姐有抑鬱癥,我不大放心。";
薛澄卻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只是用一種淡然的口氣說道:";看過《日出》嗎?";
小園點點頭,然後嘆了口氣:";看過,但是理解不了。";
薛澄不由苦笑:";你的確是理解不了。";
小園撇撇嘴,然後遞給他一個洋蔥:";幫忙剝皮!";
薛澄只能鼓鼓嘴巴,悶頭幹活。
";我說這一層又一層的,到底要剝多少啊?";
洋蔥刺激得他涕淚橫流。
小園一見他的樣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撿起垃圾桶裡的洋蔥瓣扔他。
";哎呦你個笨蛋!哪有這麼剝的,都浪費了!";
薛澄也傻笑著,瞇著眼睛躲。
程浩站在門口,隔著門縫看他們打打鬧鬧,心裡突然感覺好像也被洋蔥嗆到了一般,酸澀難言。
";程先生我走了...";跟程浩打了招呼,小園把門帶上,長長出了一口氣。
程先生又恢復到那種冷冰冰的態度裡,他對自己完全不聞不問。
這種絕對自由的感覺,讓她都有點不適應。
不過也好,遲早也要適應,適應生活中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再也沒有這樣的一個人,永遠都不會再有。
手機鈴聲響起,向小園看看號碼,然後接到:";我馬上就到。";
剛到去郊區的公交車站門口,就遠遠看見趙劍靈挽著蘇平,一臉甜蜜的樣子。
蘇平揹著那架琴,他本身就很瘦,中等個頭,那臺手風琴在他背上都顯得格外龐大。
小園瞅瞅蘇平,衝劍靈擠眼睛道:";感覺怎麼樣?";
劍靈一臉興奮:";挺好的,那個班的人不多,老師幾乎可以手把手教...";
一開口她就滔滔不絕,小園打斷她,然後壞笑著咬耳朵:";我是說有男朋友接,感覺怎麼樣?";
劍靈一下紅了臉,使勁擰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地偷笑。
蘇平不知道她們說什麼,見她們嘀嘀咕咕,只好悶著頭自己往前走。
小園趕忙推了劍靈一把,劍靈有些靦腆地低下頭追上去,挽過蘇平的手臂,然後回過頭衝小園擠擠眼睛。
向小園長嘆一聲,有男朋友真是幸福啊,有人接送,有人照顧,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是最喜歡的人,看著他都會覺得很開心,真的很羨慕。
靖濤哥哥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他一直是自己最惦念的人。
自己爲什麼不能像劍靈一樣勇敢?如果勇氣這種東西,能夠像水一樣慢慢積聚成川,該有多好啊!一天攢一點,也能攢夠了。
小園嘆了口氣,擡腕看看時間。
可是看見這塊表,心裡竟然涌起一陣莫名刺痛。
下了公交車,來到單身宿舍門口,看見站在那裡的那個人,向小園不由一愣。
趙劍靈也怔在那裡,表情說不出地尷尬。
蘇平卻笑道:";今天蘇鑫休班,我讓他在這裡等我們吃晚飯。";
說完,轉身先回宿舍放琴。
蘇鑫走過來,將準備好的兩瓶綠茶遞過來。
";回來了?累了吧?";
他的聲音也如他的笑容般平和自然。
";謝了。";劍靈接過綠茶,與小園對視一眼,心裡這個彆扭就甭提了。
不會今天與蘇平的二人約會又變成三人行吧?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成了四人行。
向小園被趙劍靈強行拖來充當了背景。
四個人吃著晚飯,東拉西扯閒聊了著,場面卻有些怪異。
小園覺得彆扭,估計劍靈一定覺得更彆扭。
這陣子,向小園都在讓盼盼幫忙上網查找合適的英語培訓學校。
可惜有些時間安排不合適,時間合適的,價格又太高,都沒能讓小園滿意。
時間馬上就要到九月了,離研究生考試就剩四個月了,連臨時抱佛腳都覺得有些急促。
想起程先生的口氣,他好像吃準了自己肯定考不上。
小園不由氣悶地撇撇嘴,但心裡清楚,不怨人家小瞧自己,還是自己太差勁。
她搖搖頭,手裡摺疊著衣服,突然想起那天的關小姐。
其實第二次去關小姐家的時候,明顯感覺她已經不像第一次那樣,帶有那麼大的敵意,但精神狀態還是很糟糕。
她這個樣子,讓小園一直覺得心裡好似有個石頭壓著。
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樣無力,就像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往懸崖下滑落,可是自己就是使不上勁,拉不上來。
看見向小園在發呆,樂意在她背後";哇!";地大叫一聲。
小園嚇得一激靈,氣得推她:";討厭死了!嚇了我一跳。";
樂意看見小園好像真的有些不高興,不由奇怪道:";你沒事吧,這也能嚇到你?怎麼了?";
向小園嘆了口氣,認真道:";小意,你說抑鬱癥是怎麼回事啊?";
樂意愣了一下:";抑鬱癥?我也不知道啊,不過聽說嚴重的話,會很危險吧。";
說完,她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小園:";你放心吧,就算全地球的人都得了。你也不會得的!別胡思亂想了,開心一下!人生啊,不賠就是賺!";
這是上回小園給的伙食費,不過自從又抓回那個財神,這筆錢就省了。
";又敲詐唐先生了吧?";不用她說,小園也猜出這錢是怎麼來的。
";呸!呸!";樂意一本正經地否定道:";什麼叫敲詐?這叫雙贏懂不懂?我們的飯菜怎麼說也是安全衛生的,我們付出勞動,憑什麼讓他白吃啊?";
她邊說邊走出門,還衝小園做鬼臉。
小園也衝她吐舌頭。
其實唐先生也不是天天在這裡,就算給他送一份,在小園看來也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
單身宿舍來蹭飯的人多了,也沒見過問誰要錢的。
而且總覺得問唐先生要的價有些高,雖然他是個有錢人,不在乎這些。
樂意出了門,一個人走在小區的街道上。
她慢慢踱步,心裡想著小園剛剛提出的問題。
其實,她所走過的路,並不像別人看到的那樣一帆風順,許多事情她從未跟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也理不出頭緒。
她體會過壓倒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滋味,也曾以爲自己永遠都會在那團晦暗中走不出來,絕望到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