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感到很失落的時候,向小園竟然回來了,手裡還抱著一條毛毯。
";也行!就在客廳守歲吧!";小園展開毛毯一半蓋在程浩腿上,一半蓋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窩在沙發裡,好在沙發又大又寬,承受他們兩個也富富有餘。
於是他們各佔有沙發的一角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磨時間。
兩個人一人拽著毛毯的一邊並不說話,電視的嘈雜聲映襯得屋裡特別安靜,靜得彷彿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聲。
小園覺得這種氣氛越來越尷尬,甚至有些曖昧不清,於是輕聲說道:";電視節目真無聊。";
程浩好像醒悟過來,打開壁櫃翻找起碟片:";看電影吧!";
小園點點頭:";看喜劇片吧,要特別搞笑特別熱鬧的!";
程浩找到《東成西就》播放起來,然後跑回沙發上。
這是看過無數次的老片子了,許多場景都成了經典,無論看過多少次都不會煩,尤其是在這種本就應該歡樂祥和的時刻。
看著裡面張學友追著王祖賢叫";表妹";的時候,看著梁朝偉頂著香腸嘴,叫著來份香腸的時候,小園幾乎笑岔氣。
看過無數次了還是覺得那麼好笑。
她偷眼望見程浩,他只是抱著臂呆呆看著,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直到張學友扮演的洪七大唱著";I LOVE YOU";的時候,他已經沉沉睡去。
小園關了電視,輕輕走過去把碟片取出來又放回櫃子裡,這才躡手躡腳爬回到沙發上,將自己蜷成一團,躲在毛毯裡。
向小園望著程浩的睡顏,突然覺得很陌生。
在自己的記憶裡,他的臉一直都是那樣凌厲,帶著令人窒息的冰冷與威嚴,把自己嚇得發抖。
可爲什麼現在看起來,反而是那樣平和甚至讓人心生憐惜?
他現在一定在做夢,因爲可以看見他在輕輕蹙眉,顯得有絲恐慌,不知道什麼樣的夢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在印象中他一直都帶給自己沉穩老練的樣子,甚至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感覺。
明天還要去上班,還要直接面對令人想起來就心生畏懼的春運,小園打了個哈欠把頭枕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程浩迷迷糊糊坐起來,拽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睡在客廳裡。
";您醒了?";向小園端著餃子放在茶幾上:";吃飯吧!";
程浩剛想說不餓,小園就正色道:";初一的餃子必須吃!";
程浩只能從命,剛吃了幾個餃子,他卻發現小園正在吃麪條,不由奇怪,小園衝他笑笑也不說話。
";什麼是跑車啊?一定要去嗎?";程浩還是忍不住問道。
";就是當列車乘務員啊,春運的時候人手不夠,我們站小,就先停了。然後,把我們抽調到火車上幫忙。今年抽到我了。";小園笑著口氣很平淡:";這是工作,當然一定要去了。";
程浩皺皺眉,他雖然不怎麼坐火車,但從鋪天蓋地的新聞上也能瞭解到中國春運的巨大威力。
";要去多久?";
";應該過了十五吧。也不一定,最長估計也就二十多天。";小園輕描淡寫道。
程浩不再說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又要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吃完飯向小園換上鐵路制服,站在他面前。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丫頭穿起制服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會這麼好看。
她的肩不算寬,但很平,緊身的制服穿在身上顯得腰細腿長,突然間就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大人。
看著程浩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小園低頭看看,難道自己的扣子沒扣好?沒有啊!
";你穿這身很好看!";程浩察覺自己的失態於是解釋道。
";纔沒有呢!";小園拽拽衣服道:";數鐵路制服最難看,這麼多年也沒有換個樣子,顏色太深了!";
這也是小姐妹們都不滿意的地方,看看人家空姐的制服,再看看人家軍隊的制服,她們只能自卑到死。
";我送你吧。";程浩穿上大衣,開車把小園送到集合的地方。
遠遠望著她和一幫人說話,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她的蹤影,他才悻悻才離去。
大年初一,倪琨接到的短信太多,手機卡快被擠爆了。
他一直到晚上纔看見壓在最下面的向小園祝的福短信,趕忙回了信,就被母親叫走,說四叔來了。
更重要的是,二妹妹也過來了。
倪琨一聽";二妹妹";這幾個字頭,皮都要炸起來了。
果不其然,客廳裡,母親正拉著付香梓的手噓寒問暖,問得香子一臉尷尬。
而他也很快被四叔和四嬸審問了一個遍,然後幾位老人的槍口一致對外,開始炮轟這三個不爭氣的後輩。
對於沒有結婚的大齡青年來說,過年無疑就是一堂人生的總結和審判大會。
平日裡還有機會找藉口不回來,可是過年了,齊聚一堂又不能和長輩們還口,只能耷拉著腦袋聽著。
往日裡風光的畫皮全被撕下來,哪管你平日是如何呼風喚雨的。
終於找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倪琨他們跑到屋頂的露臺上。剛想抽根菸,付香梓的眼睛就瞪起來,嚇得他和付憲龍趕緊把煙收起來。
";我說四叔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倪琨很是點奇怪,雖然每年四叔付宏博都會帶著付憲龍從北京過來拜年,但一般都是過了初五以後。
今年大年初一他們就飛過來,只要不是傻瓜,猜也能猜出各中端倪了。
付香梓沒好氣道:";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然後看看倪琨,十分不滿道:";大哥,你怎麼還不趕快結婚,給我帶個嫂子回來啊?";
倪琨看她一眼:";我還指望你能帶個回來呢!你說說你,在國外也沒有什麼長進。管他什麼黑白黃綠趕快帶一個回來,也省得我跟你一起承受這麼大的壓力!";
他話音一落,氣得付香梓掄起手包砸他。
付憲龍長出一口氣,姐姐不在的這幾年,自己一直是被他們炮轟的對象。不過看今年這個架勢,自己肯定不是主要目標。
終於有兩個更悽慘的角色,給自己當墊背了。
過完年初三,程浩就忙起來,忙得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頻繁的應酬讓人疲於奔命,可每當這種喧囂散盡之後,留給他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寂寥和落寞。
這時,他就總會想起那個叫向小園的丫頭。
他突然想起身份證上小園的出生日期,然後翻出萬年曆,開始查詢起她陰曆的生日。
";難怪呢!";程浩這時才反應過來。
怨不得她在大年初一的時候吃麪條,原來她竟然是大年初一的生日。
程浩趕忙抓起電話打過去,電話很久才接通,接通之後,程浩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他這裡正猶豫著,只聽到電話那頭亂哄哄,隔著聽筒都能感受到那種嘈雜刺透耳膜的感覺。
";程先生...您有什麼事嗎?我這裡正忙呢...那位同志請你讓讓,好的好的。哦,請把您的票讓我看看...對了程先生您有什麼事啊?";
程浩拿著電話發了會兒愣,說了聲:";沒事,你忙吧。";就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