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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十三章 字跡

“卻說那一日,南山座首便這樣送出去一劍——何等恢弘壯闊的場面?千萬化身歸一,隱隱約約還能看得到他腳下踏著的佛家真言印記,瞧著竟然像是道術,萬劍歸一,一劍便是千萬劍,毫無怯色便直接衝進了那爆開的風雪之中。”

“整個獨尊臺上,只有那兩個人。你問別人去哪兒了?嘿,所有人都被那風雪逼進通道里去了,尹吹雪也是東山座首,本事哪裡跟尋常人一樣?大家都沒看到裡面到底發(fā)生了什麼,只知道唐時是身化千億,一下又歸一了,那感覺之玄乎……”

……

“嘿,我說你別光說是什麼玄乎啊,到底是怎麼個玄乎法,你倒是說啊!”

“這……這怎麼說得出來?老朽這一張嘴,已經完全說不出當日那一戰(zhàn)的精彩了,那一劍,便是氣象萬千,只有看到過的人才能領略它的風采了。”

“得,這老頭又在胡扯了。”

那說書的老者,只是捻鬚沉默不語,想了想,回味一下當初自己看到的那場面,至今還心神激盪不已。

在場聽的人,也不是沒有當初在九山上的觀看者的。不同於那些沒有身臨其境的,這些人很能理解老者說的那些話,當下只是會心一笑。

有人附和道:“自從那一劍之後,我便在想,這小荒四山,興許那有人能出其右了。”

“夏妄呢?”有人反駁,“最後這一戰(zhàn)還沒出來,你憑什麼說無人能出其右?”

“傻子,那是境界的高遠,又豈是一個夏妄能比的?即便是唐時不能成爲一人尊,他也是這靈樞大6小荒四山修士第一人了。”

“不信。”

“那便罷。”

說不到一起,這人也不糾結,轉身便走了。

當日九山之上的人,哪個不知道唐時那一劍的威力?

一劍,從四面八方將山氣匯聚成了劍氣,又身化千億,他的影子覆蓋了整個四方臺上空,重重疊疊,千萬劍化作一劍,將萬古劍芒歸在一劍之尖。當真如唐時所說的,海畔尖山似劍芒——將九山全化作了劍氣,其劍意引得風流雲動,又尖銳無比,最妙的是那一句“若爲化作身千億,散向峰頭望故鄉(xiāng)”。

千億劍芒散落在獨尊臺上,卻在唐時那一劍刺出的時候全部歸攏回收,貼附唐時的身上,那一刻的唐時不是人,也不是神,只是一把劍,是他手中的斬樓蘭,又不是斬樓蘭。

超脫了靈劍,超越了武器外在,只有劍——連劍意都不是,只有劍。

有人又問:“最後結果呢?那尹吹雪一把吹雪劍,之前也是傲視羣雄,風雪席捲,頗爲壯觀,我們隔得遠的都看見了,不過結果到底怎樣啊?”

“唐時躺下了,不過他贏了。”

“誒,這怎麼可能?喂,你怎麼走了……”

……

唐時躺下了,不過他贏了。

其實想起當初的那一幕,唐時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他現(xiàn)在渾身是傷地躺在客棧的硬板上上。

那一劍的威力太大,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千萬億化身重新回到身上的時候,每一個影子都能讓他身上的靈力和劍意漲上一些,一開始還覺得無所謂,那種感覺空前地強大。可是這種力量的歸攏和迴流太過迅速,幾乎在迴流的一瞬間便要漲破唐時的身體。

他衝入尹吹雪的風捲千堆雪之中後,便完全受不住那樣的力量,而七孔流血起來。

現(xiàn)在想起那場面,似乎尹吹雪都被自己嚇到了——好吧,嚇到他只是唐時自己的腦補而已,其實尹吹雪根本沒什麼感覺,他那個時候也沉浸在自己的劍意之中,無法出來。

伸出自己植物人一樣的手,唐時動了動手指,發(fā)現(xiàn)皮膚上的裂紋還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真他媽該慶幸最後一場決勝局跟之前的戰(zhàn)鬥之間有三天的空隙時間,是爲了給各大荒閣時間挑選名額入選人的,另外便是給觀衆(zhòng)準備時間。

其實唐時覺得,其實這應該是給參賽者準備的。

因爲在經歷過一場一場的大戰(zhàn)之後,到了後面的對手是一個比一個強,連著大戰(zhàn)便會有失公允。

像是唐時這重傷的情況,當時他一劍落到尹吹雪喉間,剛剛刺了個一半進去,只差要削去尹吹雪腦袋的時候,就直接爆體了——身體上可謂是血肉橫飛,爛得只剩下一個骨架。

師門這邊蘇杭道罵他是要臉不要命,晏回聲說讓他自生自滅,只不過還是半夜裡悄悄過來給他塗藥。是生肌散,塗上去便開始長肉,唐時癢得那個受不了,整日裡哀嚎,不過現(xiàn)在身上的肉都要長好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不過是躺著覺得不舒服和無聊罷了。

躺著也是能夠修煉的,唐時的傷看著恐怖,內傷卻很少,頂多是經脈破了兩條。

在師兄師姐們的暴力疼愛下,已經用最蠻橫霸道的方法給他重塑了經脈,唐時心想著痛一回也是痛,兩回還是痛,竟然直接趁著衆(zhòng)人給自己重塑經脈的時候改造了一番。

修煉蟲二寶鑑上的靈術多了,便逐漸地能夠感覺出蟲二寶鑑上的靈術都有自己獨特的運行軌跡,有的運行軌跡是共通的,他便將這樣的軌跡串聯(lián)了起來,重塑了經脈之中,竟然有了自己獨特的靈力運行軌跡。

唐時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事。

但凡是新的靈力運行軌跡,便代表著新的功法——甚至很多功法的靈力運行軌跡其實是一樣的。

唐時這新的軌跡,便是一個全新的存在,這對唐時來說是一個新開始,可是舊的東西還沒結束。

明日便是最後一場大戰(zhàn)了,唐時等著人來給自己檢查身體,拆繃帶封條,正想著呢,那門便推開了。

唐時的靈識安靜地縮在識海里,也沒出去,這個時候獨尊臺上估計還是有不少人的,只不過東南西北四山的人估計都已經下來了。

他腦子裡將自己考量之中的夏妄想了想,乍一聽見這推門聲,頭也不回便道:“我身上這些帶子可以拆了,本想著自己拆的,不過生怕應雨那死丫頭來啃我,所以等著你們來。大師兄?”

一口靈氣吹出,唐時便將自己手掌上的繃帶吹沒了,於是露出一雙潔白乾淨的手掌來,肉都是新漲上去的,原來的就剩下骨架了。

他想也不想,翻身坐起來,回頭看去,卻看到竟然是蘇杭道領著一個人進來了。

他一怔,眼底便露出寒光來,皺了眉,卻又轉到了不動聲色的模式上去,先是全當沒看到蘇杭道後面跟著的那人,便道:“怎麼是掌門來了?”

蘇杭道先請後面是非進來了,才走到唐時的身邊,爲他一探體內的情況,忽然咦了一聲:“你這傷了一回,倒感覺體內這靈力更加精純了。”

那是,劫後餘生,本來就是修爲大漲的契機。

唐時也沒解釋,不過朝蘇杭道笑笑。

之後蘇杭道便直接將他身上那些纏著藥的繃帶全拆了,唐時只從自己儲物戒指裡取出一件普通袍子來披上,才漫不經心問道:“怎麼小自在天的是非師兄也來了?”

是非只站在一旁,他不說話,卻有蘇杭道接話道:“生肌散不夠用了,還是你晏師叔路上瞧見了是非法師,順便要來的,我看你當初回洗墨閣的時候也同是非法師一道,想著你倆關係不錯,便也沒介意的。聽聞你與小自在天也是頗有緣分,當初還在二重天大戰(zhàn)天隼浮島,我們洗墨閣能出你這麼人才,當真是長臉了。”

蘇杭道似乎什麼也不知道——事實上,也的確是什麼也不知道。

唐時“哦”了一聲,朝是非拱手道:“佛家慈悲度人,是非師兄小自在天三重天的大弟子,功德無量的。”

這人才用了佛法傷了小梵宗的修士,之前又將佛門化身千億的術法與蟲二寶鑑詩境融合在一起差點一劍砍了尹吹雪的頭,現(xiàn)在面無愧色地直接說什麼“是非功德無量”,在是非聽來便是十足的諷刺。然而他說不出話來,只站在一邊。

蘇杭道眼神一閃,便回頭對是非道:“是非法師有什麼話,便儘快對唐時說了吧,回頭我洗墨閣還要開個小會。”

“多謝蘇掌門了。”

是非雙手合十,便一垂首給蘇杭道道了聲謝。

於是蘇杭道看了唐時一眼,卻一笑,轉身便出了門,只是站在走廊外面,他便一嘆氣了。

晏回聲走過來,只問道:“這到底是……”

“我洗墨閣多年隱秘,如今竟然被一個外人一語道破,是我洗墨閣氣數(shù)要盡,還是氣數(shù)纔來?”蘇杭道眼神之中帶著無盡的傷懷,想起那祠堂背後的東西,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祠堂的牌位……

晏回聲驚駭,被個外人一語道破,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問蘇杭道,蘇杭道與他低語兩聲,於是晏回聲悟了,卻說道:“這是非和尚怕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古早時期的字,竟然還能認識……不過這樣說起來,我洗墨閣的年歲,也當真是很久了。”

“一盤大棋啊……我們都不過是棋子,執(zhí)棋人已經歸來,卻不知這一盤棋,也怎麼下了。”

蘇杭道嘆著氣,便與晏回聲一道走出去。

屋裡,是非剛聽見那門合上的聲音,便迎面感覺到一陣掌風襲來,下意識地便一偏頭,唐時道餓手掌便從他臉側滑過去,留下一道血痕。

這掌風之冷厲犀利,實乃是非以前所未見。

幾日不見,唐時修爲精進之快,當真令人駭然。

只不過是非此刻的修爲,高了唐時太多,即便是一時不慎被唐時佔了個先機,此刻反應過來之後也不過緩緩地退一步走,便已經離開了唐時的攻擊範圍。

唐時也不說話,面若寒霜,嘴角噙著幾分冷笑,便橫起一腳踢向他腰側,帶著一陣因爲速度過快而產生的氣爆。

是非伸手一擋,便有一陣靈力的波動盪開了,只是沒蔓延到多遠,便已經緩緩消失了。

這屋裡的一切都沒受到損害。

唐時舔了舔自己指甲蓋上那一點鮮血,忽然一笑:“和尚,你的血味道還不錯。”

是非終於皺了眉,只道:“我與你來談正事的。”

“無事能談,無話可說。”

唐時送他的只有八個字,順便起來的還有直直遞出去的一指,直直地點向了是非的眉心。

是非擡手,手掌接住了他手指,那卐字印亮在他掌心,便輕而易舉地擋住。

卻道:“宇宙洪荒,十法界至三十三天至小三千,一層一盤棋,執(zhí)棋者行棋以蒼生爲棋子,棋局終而道行可成。天地玄黃,小三千至三十三天至十法界,一盤棋一人,執(zhí)棋者以萬物爲芻狗,心不仁,棋局終卻終不可得到。仙佛妖魔爾何懼,苦海無邊,何不回頭?”

唐時緩緩收回自己的手指,皺了皺眉:“哪裡來的偈語?”

後面的一句還明白,約略是是非化用了當日在冰天雪地境的一句話,不——這句話還出現(xiàn)在蒼山後山之中。

他盤算著,現(xiàn)在是非已經是個元嬰中期了,也不知道這廝到底爲什麼修行這麼快,入魔是好事,他要不要也……考慮一下?外修魔,內修佛道,其實也不錯?

只不過,宇宙洪荒天地玄黃,這都是知道的。

旁人說起什麼小三千,三十三天,十法界都會是一頭霧水,可唐時因爲曾在蟲二寶鑑的序言上看過,而知道這小三千飛昇之後便是三十三天——至於十法界,卻還不明瞭。

不管是小三千,還是三十三天,或者是十法界,都是佛家之中的佛門概念,可唐時修的是道——只能說是仙佛妖魔四修,最終通向的是同一大道吧?

他方纔問了是非一句,卻引來了是非的打量。

是非看了他許久,抿脣道:“不是偈語。”

最後一句像是偈語,卻不是偈語,這一整段都不是什麼偈語。

這不過是當初寫在蒼生那一座石洞之中的那些奇怪的文字而已,唐時是不認得那些過於古早的文字的,可是是非博學,一開始並不是全能看明白,可這十年之中再次研究,卻將那話中的意思體味了個乾淨。

當初面壁坐化的那人,應當是枯葉禪師的身體——之所以說是身體,而並不認爲那是枯葉禪師本人,不過是因爲是非知道枯葉禪師最終去了哪裡,而那裡也將是是非最終的歸處。

只要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是非也該回小自在天了。

明輪法師那邊的話一問完,一切便似乎應該畫上一個句號了。

“……”

唐時忽然說不出話來,他想了半天,道:“你如今是一字千金嗎?”

是非不解,沉默片刻,才明白過來,這是說他現(xiàn)在話不多,不過:“是非一向不多話。”

是非若是話嘮屬性,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呢。

唐時笑了一下,便道:“懶得與你計較,如今你來找我,便是說這幾句話嗎?這邊請坐。”

好歹還是受了別人的恩惠,不是什麼更親密的關係,也不必成爲仇人,唐時方纔出手也不過是閒得無聊了而已。

修煉了無情道的唐時,身上有一種說不出地淡漠,除了跟人交戰(zhàn)的時候,很難有什麼過於激動的情緒流出。

是非垂眼,坐了,卻見唐時手邊燃了一團火,便將那茶壺給溫熱了,給他倒了一杯茶,隨隨便便道:“將就著喝吧。”

唐時的待客之道,也就是這麼敷衍了。

他平日裡便是一個很敷衍自己的人,現(xiàn)在待客敷衍,其實已經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那一日蒼山下的文字,映月井下,可有?”

是非終於還是問出來了。

“沒有。”唐時擡眉,只不過又一皺眉,“你不都問過這個問題了嗎?”

是非脣角淡淡地一勾,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卻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飲了半口茶,便放下了,“如此,是非便不打擾唐師弟修行了。”

唐時本想著他走了也好的,不過待他站起來之後,又忽然問道:“你爲何會在浮雲階上坐?”

是非原本已經轉身,如今不過一側,便道:“小自在天與大荒有三六百年盟約,三千六百年,小自在天即將崩毀,便要與大荒重議當年之事,若是大荒再毀約……便——罷,是非告辭了。”

他沒說完的話,其實很是慘烈,只不過那已經是是非自己的事情了。

唐時今日遇到是非說的這些話,當真搞得他有些一頭霧水起來。

種種的謎團穿起來,又失蹤找不到最開始的線頭,他罵這些人都是神秘主意,一個個藏著掖著的。

這畢竟關乎到整個大6的事情,唐時相信,只要他站在一定的位置,便能夠知道了。

送走是非不一會兒,唐時正在打坐,便瞧見一個腦袋從窗戶便悄悄地伸進來,唐時脣角一翹,暫時假裝沒發(fā)現(xiàn),便手指一動,一道金光打過去,於是聽見“哎喲”一聲慘叫。

應雨抱住自己的腦袋蹲在牆角下,哭得驚天動力。

“天了嚕,他居然打山!還有沒有天理了,六師兄沒人性,連山也不放過啊!痛痛痛,好了六師兄我錯了,別打了啊——”

“咕咚”一聲,應雨被唐時“暴雨梨花指”瘋狂地甩了一陣金光,便直接將她從走廊上彈出去,一下摔到了樓下,頭朝下,腳朝上,倒栽蔥。

她淚眼汪汪地倒在白鈺、杜霜天等人面前,忽然之間變成了四白眼:“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兄,你們好。”

洗墨閣衆(zhòng)人:“……”這山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白鈺上前去,拽住應雨的腳,便將她翻了一轉過來站好,便問道:“你怎麼上去招惹那煞星了?”

“我剛纔看到小自在天那和尚從他屋裡出來,就想去看看。”

應雨沒說實話,她是怕那和尚對自己留在唐時身體裡的浩然之氣做什麼,那可是應雨的身家性命,幾乎可以說是她的小金庫,只要唐時那太極丹青印沒事兒,應雨就不會有事。

而且她發(fā)現(xiàn),剛剛開始的時候她會覺得不適應,畢竟自己的精魄在別人的身體裡,就有一種相當危險的感覺,她不安心,可是久而久之,便能夠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精魄在唐時那太極丹青印之中也得到了無盡的滋養(yǎng),這種感覺很熟悉,她也說不清是爲什麼。

她的記憶太長久了,以至於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覺,都快要忘光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初生時候的感覺……

應雨也說不清是爲什麼,她在進入唐時身體的時候其實能夠立刻扼殺他的,但不知道爲什麼沒有。

晃了晃自己暈乎乎的腦袋,應雨兩眼都在冒金星,道:“我討厭六師兄,他歧視我們山這個族羣。”

白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便道:“六師弟準備一人尊決戰(zhàn),你過去鬧,不打死你都算是好的。走走走,跟我們逛街去。”

好不容易來一趟北山,趁著現(xiàn)在又要去逛個夠,他們都換了衣服,準備著低調出行的。

應雨稀裡糊塗地被拉走了,唐時在樓上聽見了下面的聲音,便用他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的手背。

指甲蓋上那墨色的印記,已經由一朵變成了三朵,整個大拇指的指甲蓋已經全黑,食指也是一樣,中指上新出現(xiàn)了一朵黑雲,還能隨著唐時的心意牽動改變形狀。

他手指晃了晃,便將三個指甲蓋上的圖案變成了三個黑色的圓點,像是三枚漂亮的黑色棋子,再一晃,便又化成了字,“四萬八”,唐時看到和字跡,便又是一晃手,換了別的字。

如今他已經是金丹後期了,可至今沒有那種要突破的感覺,瓶頸期可能會卡得比較久,精神力的修煉倒是因爲之前那“尖山劍芒”與“化身千億”而有了一定的突破,他不是劍修,卻未必不可以感悟劍中的意境。

至於尹吹雪,唐時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情況,大約是死不了的,唐時記得自己沒砍下他腦袋。

應該還能活下來吧?

死不了,即便是身體沒了,尹吹雪也是死不了的。

當初尹吹雪是從映月井下出來的,現(xiàn)在沒了身體想必也沒事,更何況他一劍只砍了尹吹雪半個脖子。

唐時在這裡想了一會兒,便將蟲二寶鑑翻出來,撫摸著那書頁之上,自己沒看過的最後一首詩,一字一句地撫摸過了,便覺得這詩刻在了心頭。

難以抑制地想起當時的四方臺,他無數(shù)次地想象那場面,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機會實現(xiàn)。

在看到四方臺的時候,他就覺得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不由得便想到了之前在入口處看到的那些條例,裡面的“則三”。

重新將這一本蟲二寶鑑合上,唐時站起來的時候便已經感覺到了一種充盈飽滿。

他從自己的屋裡出來,便往大堂而去,這個時候衆(zhòng)人逛街回來,便已經坐下了,看到唐時過來,也都招呼他坐在上首位置。

這裡不僅僅有洗墨閣的人,還有南山其餘兩個門派的人。

蘇杭道看了一眼天陽道人,便道:“我們這一回開個小會,只是爲了確定一下團戰(zhàn)時候的參加人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每一門的座首是必須去的,其次還要從衆(zhòng)人之中挑一個出來,爲了配合,這個人由座首來挑。”

唐時一下便愣住了,“爲什麼要這麼早地挑?”

“現(xiàn)在還有戰(zhàn)鬥的便只有你一個了,可是團戰(zhàn)卻在後天,因爲四方臺有下沉的時候,大荒之中的天算長老計算過了,四方臺重新落在獨尊臺上的時候便是個人戰(zhàn)結束的時候。便是在明日日落時候,所以你們的一人尊之戰(zhàn),便要在日落時分結束的,至於團戰(zhàn),便在次日。四方臺的存在,其實不是大荒之中的人控制的,他們只能讓四方臺浮起來,卻沒有辦法控制它的別的。”

蘇杭道解釋了一番,可這讓唐時更加疑惑了。

現(xiàn)在唐時想到四方臺,便要想到自己的那一首詩,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日落時分嗎?

他對戰(zhàn)夏妄的話,日落時候能結束戰(zhàn)鬥?

他對戰(zhàn)夏妄,興許瞬息之間便有了結果,也可能是纏鬥很久。

蘇杭道不再說別的,只是跟天陽道人他們這邊商議了一陣之後,便決定了辦法。

他的目光,從唐時的身上,一直到了周雍和祝恆身上,便道;“你們將你們希望同你們一起作戰(zhàn)的人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交給我們,不必經過旁人的同意,畢竟這是你們自己的團戰(zhàn)。我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事關我們南山榮辱的一戰(zhàn),不管是選人的人,還是被選擇的人,或者沒有被選上的人,都應該知道的,不存任何的私心,也不要因爲你與誰誰誰的關係好,便選擇不合適的人。寫吧——”

唐時拿到了那一頁紙,也沒去看旁人,想也不想便直接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他的速度是最快的,寫完了便交給了蘇杭道。

蘇杭道是不擔心洗墨閣這邊出現(xiàn)什麼問題的,便直接一亮那紙條,衆(zhòng)人頓時大笑起來,“果然是啊。”

白鈺忽然之間朝著宋祁欣伸出手:“你賭輸了,給我靈石。”

宋祁欣親暱地一搭白鈺的肩膀,便一笑,道:“我賭的也是小師妹,是你自己搶先押注了的,難道你這是要反悔嗎?”

她一轉身,便要去叫杜霜天來主持公道。

這些人,來到北山一趟,竟然似乎沾染了北山這邊什麼事兒都要賭一賭的習氣,竟然連這個都賭。

唐時忽然後悔寫了應雨的名字,他應該直接寫個別人的名字,自己再瞧坐莊,這不是能賺一筆?

說起來,唐時想起自己之前那一戰(zhàn)的賭注了,現(xiàn)在賭資已經翻了三倍,只怕又有好處了。

若是最後這一人尊之戰(zhàn),他贏了,便是三十萬到手。

不說是別的,即便是爲了這三十萬自己也要贏啊。

勝過了夏妄,唐時就有三十萬靈石,輸了自己那一萬靈石就打了水漂了。

唐時只要一想到,就隱隱約約有幾分肉疼的感覺,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卻忽然之間嚐到了幾分血腥氣,一看指甲縫裡,便發(fā)現(xiàn)了那隱約的血跡,於是一皺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便不說話了。

應雨還沒從這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嚇之中回過神來,便聽到衆(zhòng)人拿這樣的事兒當賭注的種種玩笑話,便腦門兒上蹦出青筋來:“欺負山!”

“問山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唐時悠然地竄改了這麼一句,就轉過身去摸應雨的頭,一副大哥大的樣子,道:“乖,好歹你還是一座山,到了獨尊臺上,周圍還有九座山,到時候有你,只要一喊旁邊那幾座山,一借勢,誰還能打得過你啊。”

應雨怒:“不是那樣的!我們山打架跟你們不一樣的。”

唐時擡手壓了壓,示意應雨小聲一些,便道:“好了,你這樣打不死的山,去吸引一下火力也好的,到時候讓夏妄打你,我們去打別人,這樣也能贏的。”

衆(zhòng)人:“……”你敢不敢再無恥一點?即便小師妹是一座山,可也不該這樣用啊!看上去人家還是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好麼?!

應雨簡直被打擊到了,唐時的話像是刀劍一樣直接插到她腦門兒上,就流出了一道道鮮血。

“六……師……兄……”

“乖,師兄知道自己很帥,你就不要喊我了嘛。”唐時笑瞇瞇,之後說出了一句讓應雨再也不敢多嘴的話,“再多說一句我就讓和尚把你做掉。”

一比手勢,便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唐時當真是和善無比的。

和!善!無!比!

應雨連忙改口道:“六師兄的話一定是正確的!”

……尼瑪?shù)母也桓也贿@麼狗腿?!

還有爲什麼唐時一說和尚,尼瑪你就嚇成這樣?

唐時其實不過是開個玩笑,應雨當初被死和尚用術法淨化過,現(xiàn)在還有心理陰影吧。

他轉過身,看著別的門派的情況。

周雍這邊選了路玄鳴,祝恆這邊卻選了李自知。

路玄鳴的戰(zhàn)鬥力是一等一的,選他沒錯;只不過這李自知,卻並非是戰(zhàn)力比較足的,他算是在智計比較足的。

現(xiàn)在他們這六個人的配置也算是不錯了,唐時精於算計,可是在武力上的優(yōu)勢更爲突出,說防禦又有應雨,這姑娘在個人戰(zhàn)的時候就如此驚豔,若是參加了團戰(zhàn),那效果不要太好。除了唐時的武力之外,還有周雍,路玄鳴,祝恆,都是武力見長。同時唐時與李自知可以協(xié)調全局。總的來看,這六個人竟然選得意外地合適。

這邊他們排定了一下計劃,原以爲長老們會跟他們說什麼,可是最終什麼也沒說。

天陽道人只是道:“團戰(zhàn)乃是在四方臺上的,千萬丈高的四方臺,在你們戰(zhàn)鬥的時候會緩緩下沉。抽籤分兩場,東南西北對抽,我們還不知道能抽到哪一邊。四進了二,再看能不能下去吧。”

以前每年都是最後一場遇到北山,也是回回落敗,當了萬年的老二,可把衆(zhòng)人鬱悶了個慘。

他們說了,現(xiàn)在排佈陣勢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團戰(zhàn)之中每個人都是有作用的,用陣法限制死了是最愚蠢的行爲。

他們離開了大堂,回去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便向著九山環(huán)繞之中的獨尊臺而去。

唐時走在南山諸人的最前面,這完好無損的模樣,讓不少人都有些詫異,看著唐時倒是比之前更加深邃了,更要緊的是——這廝又恢復了。

好啊,又是一場大戰(zhàn)啊。

四方臺會一人尊之戰(zhàn),便要從今天開啓了。

重新從那九山兩山夾縫之間的通道過去的時候,唐時刻意停下來,手一指前面那石板上的規(guī)則,指著第三條,問道:“我一直在想,若是違反了這第三條,會有什麼後果。”

“上面不是寫了嗎?殺無赦。”

白鈺覺得唐時問得奇怪,可是看清楚了唐時臉上那奇怪的表情之後,又不知道爲什麼心驚了一回,“你……”

唐時回頭一笑,卻道:“三師兄你莫要想多了,不過是問一句而已。忽然覺得這四方臺會,處處都是古怪啊。”

四方臺會爲什麼成爲大荒都要重視的一場盛會?僅僅是因爲能選拔人才嗎?多少種方式不能選,偏偏是四方臺……

更要緊的是,大荒之中的修士都不能控制四方臺的浮起和沉落,那麼四方臺本身似乎便是超脫的。只不過,承載四方臺的這獨尊臺,卻是當初橫劍派的大能修士一劍削出來的……

獨尊臺出現(xiàn)的時間遠遠不及四方臺存在的時間,這之間便有了一個矛盾點。

唐時又看了上面的規(guī)則一眼,則一,則二,則三,三個殺無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無赦——唐時真的很想試試。

他曾經逆天違反自己發(fā)過的誓,在小荒十八境的苦海無邊境裡殺了正氣宗的修士。

擡起自己的手掌,看著那新長出來的皮膚,唐時舌頭在口腔之中滑動了一下,便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犬齒,又將手掌放下,便道:“我們走吧。”

離開這寫著規(guī)則的石板,唐時卻忽然之間再次停住腳步,這一回終於有了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曾無數(shù)次從這石板前面經過,可只有第一次有過那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感覺,到底是什麼?

現(xiàn)在,終於清楚了。

這字跡!

讓倒吸了一口涼氣,無法掩飾自己內心之中的震驚。

是非之前問他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

“唐師弟?”

“……”唐時一擺手,道,“你們……先走。”

他忽然需要冷靜一下。

這字跡,與蒼山後山那字跡,竟然有一種相同的氣韻,而且怎麼看怎麼熟悉。

唐時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了勾,在勾那“殺無赦”三個字的時候,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可他忍住了,雙眼變得帶了些微微的紅色。

是了,當真是蒼山後面的那種字跡。

熟悉的感覺,似乎,終於有了來源。

他修長的食指收回來,帶著墨氣的指甲被他重新舔了一下,而後一咬,卻是一聲輕笑:“有意思。”

當初後山的那字跡,明顯是上古修士的遺存,可現(xiàn)在這石板上的字跡卻是近古的。能有這樣的殺氣,可知這寫字的人一定不普通。這定然是一個人,若說是誰故意模仿,唐時直覺地便不相信,他相信這是一個人。

文字裡面的滄桑和殺意,還有那略帶著幾分疲憊的遒勁。

唐時在這石板前面站了許久,終於還是轉身走了。

四方臺是什麼時候有的?四方臺會又是什麼時候有的?石板是什麼時候有的?

那蒼山之中的洞穴是什麼時候的?穹頂上的字是什麼時候的?那石壁上的字跡又是什麼時候的?

若是四方臺出現(xiàn)得早,那這字跡便該是早期的那些唐時看不懂的字跡,可如今……這是近古的字……

是什麼人能有這樣的大能,博學貫通古今?或者說……是什麼人能活到現(xiàn)在,用不同的文字,書寫了這些可怕的東西呢?

撲朔迷離。

不注意的時候還不知道,一注意到,便已經是這樣大的謎團了。

當真是——天地一盤棋,浮生一場局。

唐時揹著手,進入了獨尊臺的通道,前面便是一人尊的戰(zhàn)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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