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臉老道沒有迴應周聖的話,只是專注地看著擂臺上的比試。
周聖也沒再追問,一邊觀戰,一邊琢磨著自己的對手會是誰。
陸瑾和呂慈這兩個傢伙半斤八兩,他們打完,不管誰勝誰負,都沒有了再戰之力,師父讓我打的人不可能是他倆,那又會是誰呢?
按師父話裡的意思,這個對手應該很強,自己不一定能勝,而在場的年輕一輩裡,誰能勝我?
首先排除張師兄,差距太大了,張師兄上臺拾掇我,那不是自降身份嗎?
而除了張師兄外……
周聖環視一圈,目光落在豐平身上。
豐平實力強勁,但氣息不穩,顯然剛比完,不可能是他。
旋即,他又看向呂仁,呂家雙璧裡的大璧。
二璧很不凡,大璧應該也是如此,他有可能。
對了,除了陸瑾外,左門長還帶了一個弟子來,也有可能。
周聖盤算了一圈,列出了幾個可能的對手後,周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張懷義身上。
這個大耳朵看起來畏畏縮縮,一點也不起眼,讓我差點都把他忘了。
但不管這傢伙外表如何平庸,他畢竟是天師府的冒姓弟子,是張師兄的師弟!
這兩重身份的加持下,他再平庸也平庸不到哪裡去,這小子肯定深藏不露,也有可能是他。
相比較呂仁和李慕玄,周聖更覺得是張懷義。
因爲,他雖然沒有和呂仁、李慕玄交手過,但他最擅長觀察和掌控事物最細微的變化。
他看得出這兩個人的深淺,他們多半不是自己的對手,惟有那個不起眼的大耳朵,自己看不透。
周聖是一個懶散性子,思考了一下,有個大致的結果,便不再多想,專心看起臺上的比試來。
說起來,呂慈和陸瑾的比試,應當算得上這次盛會上最精彩的一場。
之前周蒙等人的比試,雖然也很精彩,但他用的是太極勁,拼的是拳腳功夫,加上留了幾分力氣的緣故,內行看著兇險,外行看不出多少熱鬧。
整體上,給人的感覺平凡無奇,倒是豐平和宋勉的那場比試,才露出幾分獠牙來。
而陸瑾和呂慈二人則不然,他倆的鬥法異常的激烈,你來我往,光焰明滅不定。
陸瑾開啓了逆生,周身白光氤氳,氣勢如虹,又施展來天通神劍,雙手各執一柄白光凝結而成的炁劍,揮舞之間,宛如兩袖白蛇。
呂慈則施展虎豹雷音,動作間雷霆陣陣,虎豹齊鳴,氣勢驚人。再加上如意震勁動輒撕裂空氣,在空中留下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痕的誇張表現。
哪怕就是一個小孩子,都能看得出兩人的不凡來。
陸瑾揮動天通神劍,三尺長劍瞬間暴漲至四十米,幾乎覆蓋整個擂臺,一劍斬下,擂臺應聲裂爲兩半!
觀戰的年輕一輩無不駭然,這尼瑪是和自己一輩的?
當年那個被小天師一巴掌打得內心崩潰,又哭又鬧,嗚嗚嗚好可憐的愛哭鬼,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還有,那個呂家二璧也非常不一般,竟然能憑藉那詭異可怕的勁力,擋住這一劍。
他們實在很難把當年那個挑釁小天師,被小天師像小雞仔一樣的拎著半天的呂慈,和現在這個一出手動輒石破天驚,看起來比很多老一輩都強的呂慈聯繫起來。
怎會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考慮到這只是切磋比試,並不是生死搏殺,所以兩人的真實實力,應該比表現的還要更強大一些。
“呂兄,恭喜啊,二公子這實力,不得了啊!”王家主讚歎道。
呂家主笑道:“害,王兄說笑了,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陸家那小子也不差啊,而且,別以爲王藹沒來我就不知道,咱四家的這羣小子裡,就屬他的進步最大,說不定交起手來,我家老二和陸瑾都不是他的對手呢!”
王家主笑道:“呂兄,您這話說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我家那小子,也就給小天師打打雜,至於手上的本領嘛,能有他們臺上的一半,我就燒高香了。”
臺下,呂家主和王家主互相客套吹捧。
臺上,陸瑾和呂慈激戰正酣,擂臺都被打爆了仍未分勝負。
眼見兩個傢伙都要打出真火來了,呂家主連忙出聲,讓呂慈到此爲止。
呂慈卻充耳不聞,依舊淵渟嶽峙,隨時準備發起雷霆攻擊。
呂家主臉色頓時一沉,正要再次開口嚴厲制止。
這時,左門長髮話了,讓陸瑾停手,這次的比試就到這裡。
陸瑾立刻收勢站定,抱拳道:“呂老弟,承讓了!”
見此情形,呂慈也收手了,陸瑾都不打了,他也不能一頭熱啊:“承讓?你倒是還挺有自知之明。”
“你……”陸瑾眉頭一皺,忍不住小聲傳音放狠話,“只是一個客套話而已,你還蹬鼻子上臉,若是換個場合,有你好果子吃。”
“對對對,就這樣說!”呂慈咧嘴一笑,“咱們這關係,還用什麼客套?假惺惺的,聽得讓人反胃!”
陸瑾:“…………”
咱們什麼關係,說的咱們的關係很好一樣?
兩人走下場,擂臺已毀,若是按以往的規矩,這個時候,比試就該到此爲止,但下一場比試都定好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紅臉老道起身,也不開啓奇門格局,拿手掐了一個土河車的法訣。
隨著他施法,破碎的地面如同活了過來,碎石聚攏,裂痕彌合,頃刻間便恢復原狀。緊接著,一座更爲堅實的巖石擂臺拔地而起!
“李門長,好手段!”席間立刻有人讚歎出聲。
紅臉老道是周聖的師父,周聖的奇門知識的基礎大多都是他傳授的,能教出這種徒弟,他自身本領自然不低。
至於奇門格局和九宮術法之間的關係……
其實嘛,兩者之間並非絕對關聯。
九宮術法本身不依賴奇門格局,理論上,無需開啓奇門格局也能施展。
只是對絕大多數術士而言,若不借助奇門格局的輔助,施展九宮術法會非常困難,效果也大打折扣,甚至根本施展不出。
而開啓奇門後,可以站位,可以通過吉兇和站位來提升自己。
譬如站在坤位,施展坤字術法。
若你單獨施展不了,那現在就能施展了。
若本來就能施展,那威力就會成倍增加。
所以,術士們才能各種術法手拿把掐,像後來的王也,如果不開奇門的話,他九宮術法他只能施展其中的兩宮,而且威力大大折扣。
“大猴子!”紅臉老道一聲喊,周聖慢吞吞的走上臺。
“懷義!”張靜清開口。張懷義聞聲而動,身形輕盈如燕,一躍而上,穩穩落在周聖對面。
“大耳朵,果然是你!”周聖說道。
“還望周師兄手下留情!”張懷義抱手說道。
“你可是張師兄的師弟啊,你手下留情還差不多。”周聖說道。
“師兄是厲害,但師兄是師兄,我是我,而且,學會師兄手段的是你,不是我!”張懷義說道。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酸溜溜的?”周聖笑道。
你學會了師兄的手段,我沒學會,可不酸溜溜的嗎?張懷義說道:“出手吧,讓我好好見識一下師兄的手段。”
周聖笑道:“其實,和術士打擂臺是很吃虧的,因爲術士的奇門定下之後不能移動。”
“術士想要發揮出最大威力,就只能在格局之內跑動。”
“如果不是打擂,對手大可以離開格局之外,但擂臺上沒這個機會。”
“不過,這一點對我來說並不適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走到哪裡,哪裡就是王土,在我的格局之內,我即是王。”
“大耳朵,你是張師兄的師弟,你不可能對他的手段一無所知。”
周聖眼睛瞇成一條縫:“你的命運權重並不高,我要定住你很簡單,你要怎麼反抗我呢?”
他忽然壓低聲音:“要不,我們隨便過過招,你認輸下場算了?”
張懷義說道:“這麼多老輩看著呢,怎麼好意思啊!”
周聖說道:“如果你覺得丟臉,我配合你演習,咱們激鬥一番,最後你棋差一著,惜敗怎麼樣?”
“別誤會,我並不是想佔你便宜,實在是師父給我下了死命令,輸了的話,回去絕對沒好果子吃!”
“但你不一樣,天師沒給你定什麼要求吧,你輸贏都無所謂,咱們都是跟張師兄混的,給個面子?”
周聖是一個比王也還懶的懶貨,指望他去擂臺上好勇鬥狠,怎麼可能?
而且,要打敗張懷義,靠七十二變用處不大,他必須使用亂金柝加龜蠅體。
而這兩個能力施展起來有些費勁,如果能商量著解決,那再好不過。
但他低估了張懷義。
誰是跟師兄混的?搞的他好像是師兄的小跟班一樣,他可是要超越師兄的男人……
而且,剛纔周聖的語氣,他很不喜歡,什麼意思,搞得好像吃定他了一樣。
張懷義雖然看著跟個靦腆內向的老實人一樣,但其實內心最傲,周聖剛纔的那番話,無疑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必須找回場子,看看是誰不敵。
張懷義渾身金光暴漲,蹭地一聲衝了出去,他知道周聖的厲害,所以並無半點留手,在衝出去的同時,一道掌心雷就已經在掌心醞釀了。
見此情形,周聖心念一動,以自身心臟爲中宮,開啓奇局,整個擂臺的空間、時間、生克、吉兇,盡在他掌控之中。
“亂金柝!”
張懷義瞬間凝固,保持著奔跑的姿勢,一動不動,成了擂臺上一個金色雕塑。
剛纔,張懷義衝鋒時掀起的塵土,一部分塵土已經飛到了擂臺外,一部分塵土還在擂臺內。
擂臺外的塵土已經落下了,擂臺內的塵土還懸停在空中,好像被定格住了一樣。
不過,如果眼尖,就能發現,那些塵土其實也在緩緩下墜,只不過相較於擂臺外的塵土,下墜速度慢了幾十倍。
這個場景,讓觀戰的衆人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擂臺外和擂臺內,恍若隔世,好像是兩片不同的空間一樣。
“亂金柝,好手段!”張靜清笑道。
左門長看了看周聖,又看了看張懷義,笑道:“都是好手段!”
“這是怎麼回事?”桌上也有人不知道亂金柝的底細,疑問道:“爲何張小道長怎麼不動了?周小道長用了什麼招?”
武當門長說道:“這叫亂金柝,是一個傳說中的手段,它可以控制目標的變化速度,讓它從環境中脫離出來。而變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時間。”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豈不是先天立於不敗之地?武當竟有如此秘術流傳?”有人一臉震驚道。
此話一出,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一下,在這一瞬間,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生起了一點小心思。
紅臉老道連忙澄清:“這並不是我武當的秘術,這是龍虎山的之維小友創造出的手段,只不過他教會了我那徒兒罷了。”
“之前不是有人問我,我那幾個弟子本領尚可,爲何不上臺嘛?”
“他們之所以沒上場,就是我那徒兒,在沒有得到之維小友的首肯之下,把手段傳給了師弟們,害得師弟們走火入魔,幸虧之維小友就在現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張之維心中微動,紅臉老道這話雖然屬實,但話裡有歧義,外人聽了,容易讓人誤解是他在這手段裡留了禁制,才害得洪音等人陷入內景一樣。
不過,他沒有反駁,這種事,無需解釋。
他的目光注視在師弟張懷義的身上,就在剛纔,張懷義的睫毛,好像微微抽動了一下。
原來是小天師的,那不奇怪了……衆人恍然大悟,心裡一嘆,把心裡剛生出的一點小九九掐滅。
這時,有人問:“既然周小道長已經把張小道長給定住了,爲何不直接將他拿下?”
紅臉老道說道:“那麼簡單。他們處於不同的‘變化’中。雖然看著近,但實際能接觸的只有變化之間的縫隙。對這縫隙施加任何力,都會原封不動反彈給施加者。”
“那豈不是隻能幹看著?”
“那也不盡然,也是有辦法的,但要付出一點代價!”
“什麼辦法?什麼代價?”
“呵呵,繼續看就是!”
……
擂臺上,周聖走到張懷義的身前,笑道:“嘖嘖嘖,這張師兄的師弟,分量也不重嘛!”
他在張懷義的面前站定,心念一動,周身涌起了大量的熱氣,這是他施展了龜蠅體,自身加速五倍。
隨後,他又對自己施展了亂金柝,把自己身上的時間也放慢到張懷義同樣的地步,如此一來,他們處在同一個變化上,他就能隨意攻擊張懷義了。
他緩緩擡起手掌,對著張懷義的後頸就是一手刀,要把他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