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大殿內(nèi),楚名堂笑盈盈的坐在主位上,而後示意衆(zhòng)人落座。
葉泊秋板著臉,狠狠的將拳頭打在自己的手心,氣憤道:“楚大哥,那些什麼古族的人,敢對你如此放肆。怎的就這般輕易饒了他們?”
若塵仙子也是喃喃道:“是啊,名堂哥哥。我等身爲修士,行事小心翼翼,尚且朝夕不保。我觀你叫北宮的,實乃一真小人。大哥你斬草不除根,只怕春風吹又生。惹得後患無窮??!”
十位王侯雖然沒有表態(tài),但是看顏色也分明就是那般的想法。
這些人各個都是年輕翹楚或者當世名宿,能夠走到這個地位的,都不是什麼易與之輩。是以,他們給楚名堂的忠告未必沒有幾番道理。
楚名堂又何嘗不知道這些,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方纔緩緩道:“空穴來風,亦是事出有因。楚某亦有自己的苦楚啊?!?
說著話,楚名堂緩緩站起身子,一路走到大殿門口,方纔擡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口中感嘆不已:“楚某有一言,還請諸位靜聽。昔日老祖宗與先祖在時,人道衰落,妖孽橫行,爲禍四方,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戰(zhàn)火無處不在。是以我真武老祖與先帝歃血爲盟,又有九大古族先祖,一起結(jié)爲兄弟,自此揭竿而起,內(nèi)除奸佞,外抗妖邪,方纔有這古幽一片河山。而今我十族分崩離析,再無兄弟之誼,手足之情。每每回想此事,名堂有愧於先祖教誨,是以名堂不敢冒大不韙,狠心誅殺九族是小,亂了祖宗禮法爲大。”
楚名堂感嘆之餘,衆(zhòng)人也是唏噓不已。
而今的修真界雖無妖孽橫行,但上古之時的仙俠世界已然不在,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兄弟離棄,骨肉相殘,隨處可見。天道雖有不仁,卻留有一線生機;人道感念天心,卻偏偏要妄動殺伐。
此等亂世之中,楚名堂依然如青蓮一般,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至情至性不說,更是不肯忘本,謹守祖訓(xùn)。
衆(zhòng)人面面相覷,思及己身,對楚名堂的敬佩便是油然而生。
葉泊秋早已不見了臉上的怒色,低頭沉思一番,卻是猛然站起,對著楚名堂拱手道:“大哥這一席話,讓小弟深感慚愧。而今聽聞教誨,當引以爲原則,不敢相忘?!?
若塵仙子亦是言道:“名堂哥哥這般至情至性,讓若塵好生心動?!?
一語言罷,雖是戲言,卻惹得十族王侯鬨然大笑:“哈哈哈哈……楚賢弟,你這本事何曾教給大哥,老朽也就不用花甲之年尚且沒有道侶了。”
楚名堂聽著衆(zhòng)人嬉笑,臉色亦是罕見的一紅:“若塵仙子,冠絕當世,有鳳儀天下之資,名堂何德何能啊?”
這雖是恭維的話,但從楚名堂的口中說出,卻另有一番味道,當真是如一壺清泉,讓若塵仙子當即氣爽神清,心動不已。
楚名堂與衆(zhòng)人把酒言歡,笑談東原大勢。
這一聚,直到那月上梢頭,衆(zhòng)人方纔意興闌珊地散去。
真武大殿人去樓空,唯獨楚名堂一人呆呆的站在院中,凝望著漫天星斗閃爍,一輪彎月當天。
恰值此時,微風襲來,滿庭的花樹便在那風中飄搖不止。
楚名堂心有所感,遙望天際,口中喃喃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哎……”
隨著一身長嘆,楚名堂一身白衣,恰似那白鶴一般,一飛沖天,落入府邸深處。
……
而北宮府邸中,楚名堂最爲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北宮雁回雖然老謀深算,但是他同樣爲人小心。幾次算計楚名堂不成,尤其是這兩次,險象環(huán)生,差點連性命都葬送進去,北宮雁回早已經(jīng)是膽戰(zhàn)心驚,不敢與楚名堂正面爲敵不說,就是連真武族的晦氣,北宮雁回也不敢去尋,生怕楚名堂狠下來了,降罪北宮一族。
但諾大的北宮族中,雖然以北宮雁回爲族長,但能夠左右北宮雁回想法的,也是有幾人。這其中最爲重要的,自然就是北宮淳風了。
身爲北宮雁回最優(yōu)秀的兒子,北宮族長下一任的接班人,北宮淳風原本在古麟之都風生水起,但與楚名堂一戰(zhàn)的挫敗,將他近二十年積攢下來的威名毀於一旦。
人人都知道真武族的楚名堂手段非比尋常,當然作爲比較的,便是楚名堂與北宮淳風的一戰(zhàn)。
是以,北宮淳風將楚名堂視爲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北宮雁回幾次對楚名堂出手,雖然不是北宮淳風直接指使,卻也有那推波助瀾的嫌疑。
見北宮雁回率人歸來,北宮淳風連忙迎了上去,施禮道:“父親大人去了這麼久,可是已然抓住了那名堂賊子,將其繩之於法?”
北宮雁回冷哼一聲,繞過自己的兒子,直直的進了大堂。
北宮淳風緊隨其後,藉著燈光,方纔看到父親臉色一片鐵青。
北宮淳風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一下,當即小聲道:“父親,可是,可是事情有變?”
“豈止變數(shù),爲父這回差點就栽在真武府邸,差點就回不來了!”北宮雁回捧著茶盞的雙手,甚至還在顫抖,離開真武府邸已遠,但他心中的恐懼並未少上半分。
面對楚名堂等人,那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憤懣,讓北宮雁迴心中羞愧,腦中恐懼。
北宮淳風也是當即嚇了一跳:“父親,這怎麼可能?九族聯(lián)手,單是王侯就有二十尊不下,即便面對一方勢力,也有一戰(zhàn)之力,他真武族不過奄奄一息,就憑一個楚名堂,怎會釀成這般結(jié)局?楚名堂到底動用了多少人手,他又是什麼實力!”
北宮雁回看著自己的兒子,嘆息一聲苦笑道:“呵呵……楚名堂不過洞天三重,而替他出頭的那人,修爲與楚名堂一般爾爾。”
“這……父親莫非是在說笑?兩個洞天,面對二十餘王侯,真正是螳臂當車,我等怎會敗得如此落寞,更何況,楚名堂既然已經(jīng)發(fā)難,那我等也該有傷亡纔是。斷不會是而今的局面。”北宮淳風也不是草包,他自然能看出這話裡的漏洞。
兩個洞天,花言巧語,竟能喝退二十位王侯,這不僅僅是匪夷所思,說出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只怕這諾大一片古麟之都,也沒有幾人肯相信。
“對方只動了一個洞天,甚至連楚名堂本人都沒怎麼出面?!北睂m雁回臉上的苦笑絲毫不減。
“一個洞天!”北宮雁回呆若木雞,這種事情,若非從他父親口中說出,他實在不敢相信,即便此時,他也想不到古幽有何人能夠有這般的手腕,即便當朝太子云天合,千歲親自命令,也擋不住九族的怒火。
“因爲那個人姓葉。”北宮雁回也不再打啞謎,一口說出了真相。
“葉家,藏劍山莊的葉家?楚名堂加入葉家了,這個叛逆,他果然早有防備,真正是老謀深算!”北宮淳風氣的破口大罵,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你錯了,兒子。楚名堂並沒有加入葉家,而是和葉泊秋等人談笑風生!來的還有若塵,以及咱們東原十個大勢力的王侯也在府中。爲父這次不僅沒有捉到楚名堂,更是被他狠狠的敲詐了一筆資源!”北宮雁回咬著牙說出這番話,此等奇恥大辱,在北宮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
“賊子欺我!”北宮淳風也是氣的臉色鐵青,兩股戰(zhàn)戰(zhàn),狠狠道:”好!好一個楚名堂,當日若非我等心慈手軟,顧忌顏面,又此會種下此等心腹大患,讓我寢食難安??蓯海@賊子著實可惡!”
“算了,淳風。而今楚名堂內(nèi)有公主相伴,外結(jié)東原大勢,根本不是我等小小一國貴族可以撼動的。莫要再招惹他了,否則我等身死是小,惹得我北宮族化爲灰飛,老夫有何顏面,去那九泉之下,面見列祖列宗?”北宮雁回頹然倒在椅子上,一腔熱血已然不在。
“父親!”北宮淳風喊了一聲,目露寒光,低低吼道:“父親,我北宮自立族以來,外壤妖亂,內(nèi)平社稷,聲名遠播,冠絕古幽,何曾受過今日這般奇恥大辱?父親倘若一蹶不振,我北宮一族,真正是名存實亡!還望父親三思啊……”
“住口!”北宮雁回冷喝一聲,猛然站起身子,指著北宮淳風破口大罵:“你以爲爲父想這樣嗎?只是形勢逼人,若不委屈求全,便是玉石俱焚。你還不善罷甘休,難道非要拉著我北宮一族爲你陪葬,你才心安嗎!”
“父親,我北宮族不是他楚名堂的對手,此事已然成爲事實。無從辯駁,孩兒心中也是明鏡一般。但這不代表楚名堂自此天下無敵。”北宮淳風看著父親臉上稍緩了顏色,方纔道:“只消父親您一句話,孩兒便有十足的把握,讓楚名堂一蹶不振!”
“當真!”看著北宮淳風篤信的樣子,北宮雁迴心動了,知子莫如父。
北宮淳風自幼失了母親,在大婦掌權(quán)之時,還能活到今日,又有如此修爲,不是他資質(zhì)高絕,更重要的是他懂得隱忍,知道進退。這也是北宮雁回最爲欣賞的地方。
“不敢欺瞞父親,孩兒心中已有一計。只是此事還要麻煩父親進宮一趟,成則一舉除掉楚名堂,即便不成,也不會與我北宮家惹上絲毫麻煩。”北宮淳風臉上帶著奸笑,諂媚道。
“此爲何計?”北宮雁回眼中,楚名堂已然無懈可擊,他實在想不到如何去對付楚名堂,是以心灰意冷,而今再度看到希望,他自然也要問詢清楚,方纔敢放心施爲。
“調(diào)虎離山,借刀殺人!”這八個字從嘴裡吐出,北宮淳風的臉上更加乖戾。
“如何調(diào)虎離山,又如何借刀殺人?快快與爲父道來?!北睂m雁回也是神色激動。
“父親少安毋躁?!北睂m淳風扶著北宮雁回坐下,爲其斟了茶水,方纔道:“我且問父親,而今書院已然有了找尋門生的風聲,那葉泊秋一行,此來的目的昭然若揭。而楚名堂最爲看重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