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若人生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四)
每天我們都能聽到在不算遙遠的地方的拼殺聲,猶如當年在徐離碩的營帳一樣,不過不同之處在於我身邊的人換成了韓國華。他和我都只是一個旁觀者,而不是廝殺的當事人。
據邊關的最新消息顯示,徐離碩又來了戰場,聽說因爲他的到來,兩國戰爭的局勢發生了反轉,我和小憶閒來無事時,也會去戰場的周圍看一看,不是爲了遇見,只是徒一個心安。
有一天,我聽到了大宋得勝的號角和大遼響起的哀鍾,心裡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迅速的往主營的方向奔去,大遼的士兵定睛一看是我,不敢再有阻攔,我穿過了橫七豎八的屍首,奔向了最裡面,正好看見徐離碩血肉模糊搖搖欲墜的身影,我的心快要停止了跳動,接住了他逐漸下滑的身體。
徐離碩看起來很疲憊,已經無力支出眼皮的力量,他的嘴張了張,像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我趴在他的嘴邊,聽他顫抖的說出五個字,“星辰我愛你”
我愣了,想當初他受了重傷,我照顧他時,他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能活著見到你,真好”現在滄海桑田,真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我難過著,可是徐離碩卻開心的笑了,他徹底的失去了全部意識,任憑我怎麼叫他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我要把他帶會我住的地探方,大遼的士兵不允許,剛纔徐離碩殺了大遼的大將,哪怕死了也不能放他輕易離開。
“他是我女兒的父親,你們今天要是誰敢攔著,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有沒有那個膽量?”我突然升上了一股要誓死保護徐離碩的霸氣,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是不希望他死的,他的身上有我最懵懂的愛戀,哪怕遙遙相望,也是一種惦念。
士兵們皆知道我是蕭太后疼愛的人,再也沒人敢阻止,由著我帶著徐離碩毫無知覺的身體離開。
當韓國華看到我把徐離碩帶回了家,臉色不但不驚訝,反而是有種瞭然,微嘆了口氣道,“在你心裡,最在乎的永遠是他”
我不答,手探向徐離碩的脈象,雖然微弱近無,卻並未真的死透,我趕忙去找大遼最好的大夫,爲徐離碩醫治。
“他求生的意念很強,若是能抗過去這最初的幾天,活著是有希望的,不過你也得做好了準備,哪怕活了,他的身體狀況也未必會好。”大夫診完了脈象,和我交代著。
“他能活著就夠了”大不了我養他一輩子,我心語。
大夫開了許多種的藥,一一交代好吃完的時間,便帶著藥箱離開了。
我讓小憶去幫忙熬藥,韓國華去照顧圓圓,而自己守在徐離碩的前,小心翼翼的爲他清理傷口,他的全身上下幾乎都是傷痕,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比當年傷的還要重上許多,我撫摸上那一道道傷口,少了從前的心如刀絞,卻多了分憐惜在其中。
我認真的反思我對他的愛到底是哪種情感多一些,最後的結論是,我和他曾經是相濡以沫的相知,而現在是相忘於江湖的祝福,原來,我對感情也可以看的如此的清楚,如此的瀟灑一回。
我照顧了徐離碩整整一個多月,徐離碩身上的傷口才全部結了疤,有了癒合的跡象,但是他的人還是陷入沉睡之中,不過偶爾會有幾聲夢中的囈語,叫的也全是趙星辰的名字。
小憶每天都會定時來看徐離碩,她總是覺得對榻上的人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可是我卻並不想讓小憶知道他是她的父親,算是我的自私吧,我希望在小憶的心裡僅有一對父母就好,而徐離碩的女兒太多,少一個小憶也不算什麼。
終於,徐離碩在上躺了兩個多月以後,大腦恢復了意識,那時我恰巧不在,由韓國華代爲照顧他,所以他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韓國華,徐離碩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大夫說他是因爲頭部受了傷纔會這樣,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人們往往會對第一眼看見的人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徐離碩同樣是這樣,於是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場景,兩個無論從趙星辰的角度還是從我的角度來看,都是情敵的人,居然成了好朋友。
韓國華見能化敵爲友,也不放過時機,給徐離碩灌輸了許多要不得的思想,比如趙星辰是個明明有婚約還勾搭別的男人的女人,再比如我和他纔是真愛,我和他的愛情之路有多麼的艱辛動人。
不管徐離碩的想法如何,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聽的我都想揪住韓國華的耳朵好好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把心裡對皇上的那點怨氣全部發到趙星辰身上去了,他到了邊關,也不讓趙星辰好過。
別說,韓國華的話確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效果,在徐離碩的現存記憶裡,對我的印象仍舊停留在了當年背叛他的時候,儘管我救了他,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始終友好不到哪裡去,有了韓國華的話,我們的關係得到了改善,甚至能有說有笑的在一起用個餐。
徐離碩很喜歡小憶,我便順水推舟的讓小憶認了徐離碩爲乾爹,每當小憶叫著乾爹的時候,我都在心裡偷偷的笑,不曉得當有一天徐離碩知道親爹成了乾爹的滋味會如何。
徐離碩是想回村子裡的,可惜身體狀況不允許,也只能安心的住了下來,他沒有再主動提過趙星辰,我也摸不著在他的心裡,趙星辰的地位佔了多大的分量,只是覺得人生之中,能和他再有一斷單純而又靜謐的時光,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我們在一起住了約有兩年,一直相處的不錯,感情和家人差不多,徐離碩的皮外傷已經徹底痊癒了,除了每逢雨雪的天氣時,會有陣痛的感覺,其餘的時候和普通人無異,我也懷上了韓國華的第二胎,大夫說,“看樣子還是個女孩子家。”
我和韓國華也不失望,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大遼的天氣偏冷,多幾件棉襖也很好。
我本以爲徐離碩身體好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離開,但是他沒有,只是偶爾他會看著大宋的方向說,“我想我的女兒了?”
我在一旁搭話,“那你想不想你的妻子?”
“想”徐離碩給了我一個既肯定又直白的回答。
我繼續問,“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妻子叫什麼名字?”
徐離碩有些玩味的看了我一眼,回道,“趙星辰”
“原來你都記起來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情,那便是當一個人忘記了時間所有的事,卻仍能夠記得刻在心裡的那個名字,我和徐離碩的愛情因爲時間快要消磨殆盡,而徐離碩和趙星辰的情卻因時間更加歷久彌新。
“不,我只是猜測,我的印象裡只有三個女人的名字,一個是你,一個是小敏,另一個是趙星辰。而我身上的這束結髮不是你的,也不是小敏的,只可能是趙星辰的。
我留在這裡許久,就是想知道我對趙星辰是何種感情,爲什麼對於國華說的種種,我不但不覺得反感,反而認爲她纔是真性情,敢愛敢恨。
這些陌生的感覺讓我產生了迷茫,我不敢回去,怕做出錯的事情,無論愛也好,恨也罷,我都不想再傷害我身邊的女人了。”徐離碩手緊緊握著那束已經有些暗淡的斷髮,慢悠悠的說。
徐離碩早已不是當年的年輕男子,他已到了而立之年,有了自己的遠見,想的層面更加的深入,如果是錯的,還不如不遇見。
“那你現在想明白了沒?你愛不愛她?”淡定的親口問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愛不愛別的女人,恐怕世間除了我也找不出第二個女人了。
“不知道,但是我很想她,很怕她會和你和小敏一樣,等我轉過頭時,發現她已經找到了另一個願意守護她一世的男子,這個結局,我承受不了第三次。”徐離碩自嘲。
“碩,你是個懦夫”我刻意在懦夫上加重了語氣,來表示我對他的鄙視有多重,儘管徐離碩的記憶有誤差,並不是我先不要他的,而是他先離開的我,但是我不會糾正,就當做一個美好的錯誤吧。“你一直不回去,就不怕今天便是她的吉時?”
徐離碩沉思了一會兒,轉身就開始收拾東西,我問他,“你突然這麼著急幹什麼?”
他回了我兩個字,“搶婚”
我笑了,連抱著圓圓進門的韓國華也笑了。
於是,在我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徐離碩和我們提出了辭呈,徹底離開了大宋的邊界,去尋找他的新娘?
我看著徐離碩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消失,把頭靠在韓國華的肩上,手與他十指相扣,說,“他們會幸福的吧”
“一定會的就像我們一樣”韓國華怕我冷,給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是的我是幸福的,有夫有女有友如此,我還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