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九年十二月二十,永安帝留宿宜陽殿。【:失寵不足十日的安小婉,又重得了恩寵。
據(jù)淨(jìng)心堂內(nèi)侍候的粗使宮女說,永安帝到淨(jìng)心堂時,安小婉正坐在蒲團(tuán)之上,用心的祈福。
所說之言,是祝大順鼎盛;所訴之事,是求佛祖庇護(hù)皇室子嗣;所表之情,是願永安帝身體康健。
當(dāng)?shù)窨塘松徎ǖ纳D灸爵~響起三聲輕脆的響聲後,永安帝走進(jìn)佛堂,帶著了滿臉淚痕的安小婉。
落雪閣內(nèi),靈犀倚在矮炕上似瞌睡沒瞌睡,在聽完小德子講完這一段話後,懶洋洋的道了一句,“還是太過心急了,竟是將我說的那句三顧茅廬給忘到了腦後。”
可不管安小婉有沒有將靈犀教她的計謀都用上,安小婉都重新盤踞了永安帝的心。帶著些許霸道,些許不甘,些許小女子的醋意。
這些,都是後宮妃嬪所不能有的。可偏偏這些,正是愛一個人的表現(xiàn)。
在安小婉與永安帝再次羨煞後宮衆(zhòng)位妃嬪時,於貴嬪和如寶林較上勁兒了。
長樂殿中安小婉的一番話,並沒有讓永安帝過多的指責(zé)於貴嬪,可於貴嬪的心中卻已經(jīng)將如寶林和安小婉這兩個人物緊緊的記在了心中。
安小婉深得永安帝的寵愛,於貴嬪是想動也動不得。可如寶林卻是依舊被永安帝冷落著,正方便了於貴嬪出出心中的一絲怨氣。
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的燒得旺旺的地龍,再加上一日三副用黃蓮配製而成的去火藥,真真是讓如寶林吃足了苦頭。
可這苦頭如寶林還說不出。
於貴嬪省下自己的份例爲(wèi)一個小小寶林的住處燒宮殿,任誰看了都會說於貴嬪賢德。
當(dāng)如寶林有苦說不出的到靈犀的落雪閣中求救時,靈犀才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事事看得淡然的女子,如今也踏入了這後宮的紛爭之中。
在如寶林走後,靈犀命小德子請於貴嬪到落雪閣中閒聊。
於貴嬪既然對後宮之事不再是以前那個觀望的態(tài)度,那靈犀斷沒有理由讓這樣好的幫手成了對手。
永安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永安帝在下朝了後,面無表情的直奔了永壽宮的落雪閣。
在用完一盅燕窩粥後,永安帝扯起嘴角一笑,道出了他來的緣由。
葉景炎的愛妻,靈犀名義上的母親葉楊氏,自進(jìn)了冬日便臥病在牀,如今已是在彌留之際。
葉楊氏最大的心願,便是能見葉紫蘿最後一面。
一入宮門深似海,此時的葉紫蘿,又哪是葉楊氏說見就見得到的?
就算葉晉考深受永安帝器重,靈犀深受永安帝寵愛,只怕這出宮省親的恩典也是難給。
因爲(wèi)靈犀此時正身懷六甲,此時出宮省親看望病重的葉楊氏,實在是犯了皇家的儲多忌諱。
永安帝坐在矮炕上,他輕輕握著靈犀的手,直視著靈犀的表情,道,“你父親與你母親伉儷情深,你母親病中思女,這種要求朕本是應(yīng)該答應(yīng)。可如今你身懷龍嗣,朕實在是怕你受了勞累。”
靈犀輕撫著小腹,看著永安帝笑道,“臣妾明白皇上的爲(wèi)難之處……”
靈犀與葉楊氏本就沒有任何的感情,如今她又帶著身子,自然是不願意受那份勞累的。
永安帝鬆開靈犀的手,端過茶盞吃半盞茶,又對靈犀道,“靈犀,朕本想一口回絕了葉尚書,可葉楊氏畢竟是你的生母。你在外受苦這麼多年才與葉家相認(rèn),若這次葉楊氏……朕怕你心中會對朕生起怨懟。所以這事,朕還是要來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靈犀心中一陣迷糊。
永安帝爲(wèi)君王,葉家爲(wèi)臣子。即是永安帝不願意她回去省親,那隻需一口回絕了便可,何必再來問她?
靈犀回握住永安帝溫?zé)岬拇笫郑聊嗽S久後,試探的道,“皇上,就如您所說的那樣,葉楊氏是臣妾的生母。雖然臣妾自小走失,可母親卻掛念了臣妾十幾年。”靈犀小心就就的看著永安帝的臉色,道“皇上,您若是許了這個恩典讓臣妾回去看看母親。臣妾一定會處處小心,不會傷了腹中的孩子的。”
永安帝劍眉一挑,輕拍了靈犀的小手兩下,嘆道,“母女情深,即是你想回去,那朕便準(zhǔn)了這個恩殿。”
“臣妾謝皇上恩典。”靈犀對永安帝微微頷首,擡起頭後又問道,“此時已是年下,不知這省親的日子定要何時,臣妾又要做些什麼準(zhǔn)備呢?”
永安帝看著靈犀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的道,“你如今的月份大了,禁不起那些舟車勞頓。葉尚書在京城中只有一座小宅子。平日裡住住也就算了,可若是用來你省親,那是斷斷不夠的。可若現(xiàn)在修葺一座用來你省親的新宅,沒有二年的時間是修不下來。”永安帝一笑,道,“朕倒是不怕修宅子用的時間長,你將龍嗣誕下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去纔好。可是你母親的病……”永安帝收住話,又道,“如今你是貴妃,爲(wèi)了不委屈到你,朕明日便下旨將已經(jīng)修葺好,空在那裡的原太子府賜與你的父母做爲(wèi)宅邸。等他們安頓好了,你便到葉府中去看望你的母親,這樣一來,便可勉去你大半的勞累……”
靈犀心中一緊,從矮炕上站起身來,對永安帝福下身去,“皇上,萬萬不可。太子府原本是您的舊居,臣妾的父母何德何能……”
太子府,就建立在離皇城不遠(yuǎn)繁華鬧街之上。因是原儲君所居之處,府內(nèi)的種種建築,都是縮小版的皇宮。
皇宮內(nèi)有大大小小的房間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處,已近萬數(shù)。而太子府中,則有九百九十九間,可見規(guī)模之大。
靈犀心驚,實在不知永安帝爲(wèi)何要將原儲君所居之處賜於葉家。
難道只爲(wèi)讓她省親,就給了這麼大的恩典嗎?
“你不要動不動就行禮。”永安帝伸手扶起靈犀,淡淡的笑道,“你如今帶著身子,這些繁文縟節(jié)能省便省。你也不必驚慌,那座宅子本就是朕的舊居,你又是朕的妃嬪,一家人之間,不必在乎那些子枝末細(xì)節(jié)。”
靈犀想對永安帝笑一笑,可嘴角卻沉重的怎麼也挑不起來,如掛了上百進(jìn)入秤砣一般。
她在矮炕上又坐下來,只覺得自己的雙耳有些鳴響,心‘’之跳。
想了良久,靈犀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這些子枝末細(xì)節(jié)還是要在意的。如今葉尚書在朝中爲(wèi)尚書,臣妾在後宮之中爲(wèi)貴妃。您賞賜了這樣大的恩典,只怕會有人說葉家……”
永安帝劍眉微微一挑,“說什麼……”
靈犀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發(fā)顫,嚥下一口吐沫後,低聲道,“如,昔日朱家……”
永安帝的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看向靈犀的目光變得凌厲。落雪閣中的空氣,瞬間便如被凍住了一般。
靈犀看著永安帝的眼神,已是怕連身子都在抖了,頭上簪的滴水步搖也因此而微微顫動。
一滴冷汗從靈犀的額角上一點一點的滑下來,可靈犀卻不敢伸手去擦。
香鐘上的銀墜子掉到銀盤子裡,發(fā)出‘叮’的一聲脆響,打破了落雪閣中的沉寂。
靈犀身子因那輕響一顫,臉色變得青白,再次從矮炕上站起身,對著永安帝跪了下去。
永安帝這次沒有伸手扶靈犀,只定定的看著靈犀沉默不語。
直到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永安帝才從矮炕上站起身,將靈犀攙起來,冷語道,“你曾經(jīng)對朕說過,你是靈犀,不是葉紫蘿。所以葉家只是葉家,永遠(yuǎn)都不會變成朱家……”
靈犀左手撫著小腹,忍著隱隱傳的痛意,對永安帝用極小的聲音道,“臣妾,是靈犀,不是葉紫蘿。”
永安帝鬆開扶著靈犀的手,抿起薄薄的嘴脣,道,“即是你覺得將太子府賜於葉家不妥,那朕便下旨讓葉家重新修座宅子。等宅子修葺好了,你腹中的龍嗣也平安誕下了,再按著貴妃應(yīng)有的禮制,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去省親。”
“這樣真是極好的。”靈犀在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對永安帝道,“臣妾謝皇上給臣妾這樣的恩典。”
“嗯。”永安帝拍了拍靈犀還在顫抖的肩膀,道,“你便好好休息,安心養(yǎng)胎。朕先回紫宸殿,就不同你用午膳了……”
永安帝前腳剛邁出落雪閣,靈犀後腳便捧著肚子癱在了地上。她對身側(cè)來扶她的荷葉悽聲道,“快吩咐人叫王太醫(yī),我肚子疼。記得不要驚動任何人,你再將小德子叫進(jìn)來……”
荷葉扶靈犀到矮炕上坐上,小跑著出去傳話了。須臾,小德子一臉慌張的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靈犀忍著腹疼,對站在矮炕旁小德子道,“你快去,快到前朝中打聽下今日早朝上,葉尚書或是葉家人都說什麼……”
話未說完,靈犀已是疼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