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一聽皇上這話，心裡反而有些疑惑了。他擡起頭，一時半會沒有迴應，心裡不停琢磨著——皇上這是應承下他的請求了，還是沒有呢？這話的意思……是允了他娶玄薇，並讓他此生僅與玄薇共度，不許他與妻和離，更不允許他停妻再娶，也不許他擡了妾室的意思？

若果真是這樣，那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本來就沒有要再搞個什麼女人塞進後宅給玄薇礙眼，更不覺得自己會在何時與玄薇有什麼間隙……

只是，這讓他發誓的對象，到底是玄薇，還是那個明月公主？

若是那明月公主，那他可絕對不可能答應！

“皇上。”顧淵腦子裡閃過無數可能性，片刻之後纔開口說道：“您的意思是……”

皇上聽見顧淵這話，回頭眼睛微瞇，目光銳利射向顧淵：“怎麼，你不願？”

“臣並非不願。只是臣此生只願娶玄薇一人爲妻，若臣娶得是玄薇，那臣絕無異議，若您執意讓臣迎娶的人並非玄薇……”顧淵說到這裡，心裡一狠，又是躬身重重一磕頭：“恕臣無法答應！”

皇上聽了，表情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他抿了抿脣，聲音刻意陰沉下來：“顧淵，你可知你這是在抗旨？”

顧淵沒說話，就這麼跪著，彷彿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皇上，自己的意志堅定。

皇上沒有說什麼，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他微微揚起下顎，看著跪在地上的顧淵不做聲。他的眼神微瞇，彷彿在思索著什麼，手指輕輕釦在一旁的桌面上，發出“磕磕”的聲響。

一時間，房間裡寂靜得讓人呼吸不暢，空氣凝滯，顧淵似乎正與皇上沉默地做著抗爭。

“……你先說說，爲何你會喜歡上那個女子，她有哪裡好的。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半晌之後，皇上說道。

顧淵對於皇上忽然會說到這個，顯得有些驚訝，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皇上一眼，心裡覺著奇怪。皇上……爲何會對玄薇感興趣？

玄薇……不過一介平民，最多不過就是吳常醫仙的小徒弟。別說是玄薇了，就算是當年吳常還在世時，於皇上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個醫術高明的太醫而已……

不過，既然皇上都問起來了，顧淵也不會不說。

“她……”顧淵微微瞇起眼睛，好似陷入了回憶之中，提起玄薇，他那萬年不變的木然面孔之上，竟是泛起了淺淺的柔和：“她很好，說不上來的好。”

皇上精確地捉住了顧淵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他依舊盯著顧淵，聽著他說話。

“我是從戰場上將她撿回來的，一開始，只是覺得她身份可疑……當時正值大戰將歇，我軍與鮮卑大戰，雖是戰勝，卻實屬慘勝。大軍死傷無數，烏壩城差點被打了下來。那場大戰中，烏壩似乎很清楚我軍實力，且對我軍部署分外瞭解，於是我懷疑軍中似有細作。”說到那場大戰，顧淵心裡也是沉重了起來。

“而玄薇，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她出現得蹊蹺，人又很明顯不是烏壩本地人，於是我心下埋了些疑惑，便將她帶在身邊。可沒過多久，我便確定，就算是軍中果真有細作，這細作也不可能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她太膽小了，怕見血，怕見人，甚至連兵刃都怕，若是讓她當細作，定是辦不了什麼大事的。於是，待回了烏壩之後，我便差人將她送走……結果，事有巧合，待回到大營之後，我調查出細作的底細，並暗中帶人潛伏於細作與人接頭之處……那地方，叫做壩頭客棧，而玄薇，便暫住在那裡。”

“如此巧合，讓我又一次不得不心生疑惑。由此之後，我便將她放在心上，雖說不當她爲細作監視，卻也時常想要知道她的情況。”顧淵說到這裡，擡頭看了皇上一眼：“就是那個時候，先太醫吳常吳大人，發現了她身上的本事。她雖膽小，但救人時卻毫不含糊，對醫術瞭解至深，更是對醫術無比熱愛。吳太醫如獲至寶，將她帶在身邊耐心教導……而現在想起來，大約臣便是那個時候，看上她了。”

皇上看著顧淵，聽到此時笑了一聲：“你這悶葫蘆，朕可從未聽過你說過這麼多的話……看起來，你是真心喜愛這個女子。”

顧淵點了點頭：“嗯，臣喜歡她。”

皇上哈哈大笑，指著顧淵道：“你倒是耿直……可你是否想過，這姑娘爲何會出現在烏壩，她從前的身份又是什麼？”

顧淵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她……就是她，我要的就是現下的她，要知道她以前是誰做什麼？”

皇上看著顧淵望著他略帶迷茫地眼神，似乎正仔細打量他現下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半晌之後，他長嘆一聲：“好啦，你這傢伙……朕嫌你這木頭杵在朕這兒礙眼，先下去吧。對了，你妹妹就在此處，你不去瞧瞧她？”

顧淵沒有動，依舊看著皇上。他這樣的舉動有些大不敬，可他此時只想知道一點——皇上究竟是個啥意思？到底同不同意他娶玄薇？

“還愣著！？”皇上一挑眉，佯裝發怒，擡腳便要往顧淵身上踹。顧淵沒讓開，倒是皇上沒有真捨得踹上去：“滾滾滾，莫要礙著朕的眼！”

顧淵知道，看起來現下他是討不到個準話了，雖然心有不甘，可他卻不得不叩頭，依言退下。

離開了皇上這裡，房間裡頓時寂靜了下來。皇上將身子靠在椅背上，仰頭望著房樑，長長嘆了口氣。待顧淵離開之後，兩位公公無聲無息地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倆一人一邊站到了皇上身後。

谷公公見皇上似乎面帶倦意，他偷偷與旁邊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於是兩位公公便一人捏起了皇上的肩，一人走上前去跪下，捏起了皇上的腿。

“今兒天氣倒是不錯，雪也是化開了不少，想必再過兩日，這積雪便能徹底化開。”谷公公找了個話題，於皇上身後輕言輕語說道。皇上沒有做出反應，只是依舊仰著頭閉目養神。

“皇上，一會兒午膳便送來了，您稍用些茶水開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