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好像是曹格里,豬草過了秤,陸晴川揹著空揹簍往辦公室去了。
“老子不願去,看你能把老子怎麼樣!”曹格里一屁股坐在禾場上,旁邊看熱鬧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不去可以,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林大軍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進辦公室,氣得曹格里直跳腳,“不就是個會計嗎?你以爲我怕你啊?什麼樣的大人物我沒見過?”
楊衛國急忙捂住他的嘴,“少說兩句!”
“憑什麼?我是響應主席號召,上山下鄉幹革命的,又不是幹苦力。”
曹格里的確能說,然而大多數時候起不了作用。陸晴川跑到胡向前面前,問道:“怎麼回事?”
“前幾天玉鳳坪那邊下暴雨,一座山塌方了,跟咱隊裡借人挑方,結果林會計安排我們去。”胡向前雙手環胸,不屑的盯著林大軍。
挑方是個力氣活,就是把塌方的土一簸箕一簸箕的挑走,一天下來,沒有多少停歇的時候。所以一般人不願意幹,得隊裡下硬指標。
前世在這裡生活了40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借人給其他生產隊挑方的事。憑直覺,陸晴川隱隱覺得這件事是衝她來的。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胡向前調走,怎麼看都有一種釜底抽薪的感覺。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陸晴川曉得,只要是林大軍決定的事,周保生絕不會反對。
胡向前冷哼道,“還能怎麼樣?想在這裡呆下去,就得按照他們的規矩出牌。不過,讓曹格里煩煩他也好。”
“要是你們答應去了,塌方沒有挑完,是不會讓你們回來的。”雖然反對於事無補,陸晴川仍然好意的提醒他們。
胡向前點點頭,表示他清楚,“上工在哪裡不是上?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我只是擔心你。”
他很少有說話這麼認真的時刻,聽得陸晴川心裡非常不舒服,嘴上卻說道:“我吃得下睡得香,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願吧,有什麼事,記得捎信給我,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說完,胡向前嘴角一揚,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陸晴川覺得他像一隻蝸牛,堅硬的外殼裡,是柔軟的內心。然而,她只會拿他當哥哥看待,李遠征在她心裡的地位,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幹體力活,肚子裡不能沒有油水。早上,陸晴川煮了一塊野豬肉,做熟了用盆子裝起來,送到胡向前宿舍裡,並把一疊票子放到了桌子上,“鳳姐姐帶回去的野豬肉最少有30斤,按照我跟胡向前商量了價格,每斤7角8來算,一共是23塊4毛錢。這裡是23塊5,你們數一數。”
曹格里的手指剛碰到錢,就被胡向前一巴掌拍掉了,“不是吧?老曹的坐騎就值20多塊錢?再怎麼著也得200塊!”
陸晴川清楚,胡向前在用這種方法激她。他不想要錢,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她不是貪小便宜的人,“我暫時身上就這麼多錢,你們先收著,還欠的一百多,我打個欠條。”
曹格里一聽,急忙把錢抓在手裡,嬉皮笑臉的說:“我只分這裡的,欠條你打給老大吧!”
胡向前瞪了他一眼,“我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豬腦殼啊!”
“多謝大家把野豬肉讓給我們。”陸晴川說得通情達理,反而讓男知青們不好意思起來。
“錢都收了,還有什麼好謝的?”胡向前斜眼睨著曹格里,警告意味十足,“走了,上工了!”
他們剛離開不久,民兵隊長周大庚就帶著一幫子人來了,與前世的場景一模一樣。
“陸晴川,有人舉報你亂搞男女關係,跟我們走一趟吧!”周大庚兇神惡煞的說,好不容易出個事,他巴不得耍耍威風。
陸晴川不慌不忙,她就盼著這天呢!“誰看到我亂搞男女關係了?”
“少廢話,帶走!”周長庚大手一揮,幾個民兵不由分說的推著陸青川走。
路過瓦屋場,剛好碰到伍月嬋出來洗衣服。一看這陣仗,嚇了一跳,“長庚,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月嬋嬸兒,有人舉報她亂搞男女關係,我帶回去審審。”周長庚瞬間變臉,點頭哈腰的樣子讓人覺得噁心。
伍月嬋相信陸晴川的爲人,認爲是有人想整她,“你們會不會弄錯了?要不我們家老支書怎麼不曉得這事?”
老支書一直護著這婆娘,讓他曉得了,事情還怎麼繼續?“月嬋嬸兒,是不是被冤枉的,一審就清楚了。咱們不耽誤你洗衣服了,走!”
“哎,你們……”伍月嬋明白審的意思,陸晴川嬌豔得像朵花似的,哪能捱得了那苦頭?她急急忙忙的回家搬救兵去了。
周大庚一板一眼的警告道:“別仗著自己跟對隊裡的幹部有交情,老支書辦事向來一是一,二是二。你做出這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還想他保全你?”
“我沒有做過。”陸晴川故意爭辯道,她得顯露出膽怯、害怕,這樣林大軍纔會迫不及待掉進她挖的坑裡,她就不信這次還摔不死他。
陸晴川被周大庚推進了辦公室旁邊的審訊室,上次莫寶珍偷紅薯案就是在這裡審理的。
林大軍和王有財早在裡面候著了。
“陸晴川,有人舉報你跟男知青亂搞男女關係,你老實交代了吧!”周有財對著舉報信煞有介事的說。
陸晴川裝得弱小無助,“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等一下你嘴就不硬了。”王有財把周有德帶了進來,“給她把把脈。”
陸晴川把手背在背後,顫抖著身子往後退,“不要,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一頭撞死。”
林大軍此刻的心情很極端,既高興又恨。高興的是,他的人生目標很快就會達成了,恨的是,娶一隻破鞋,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目標和自尊,他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