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兒靜趴在單叢裡,按理該影兒出現(xiàn)的時刻,靜悄悄的夜裡卻無一個人影,縱是如此,她也絲毫不敢放鬆,雙眼直直地盯著遠方。
夜幕中的繁星愈來愈多,直到凌晨,一抹黑影才從遠方迅速飛來,待飛影如風(fēng)般掠過眼前,舞兒才服下解藥,迅速從草叢中鑽出,掠身而起,朝黑影追去。
越過清光下重重黑暗樹影,舞兒輕盈地落於那四棵大樹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待影兒的身影消失在樹間,這才飛身至四棵大樹前,接著聖憶風(fēng)說的順序,輕巧地踩著步伐逐一尋
找。很快地找到聖憶風(fēng)說得陣眼,而後用鳳劍一劍劈開,頓時,纏繞的樹枝似是有生命般緩緩鬆開糾結(jié)的枝條,舞兒立於兩棵樹之間,本完全看不出有路的地方豁然開朗。
邁進被破掉的千迴百轉(zhuǎn)陣,眼前幾步遠外是一圈與地高矮當(dāng)相當(dāng)?shù)臉鋮玻哌M樹叢,撥開層層樹葉,看到被樹叢圍繞的中間悄然立著一個竹屋,散發(fā)著幽幽的燭光。
月光照亮舞兒緋色的繡花鞋,小腳正要踏出樹叢,想起聖憶風(fēng)的囑咐,收回腳在原地站好,將自己隱藏好後,豎起耳朵用幹裡聞音聽著裡面的動靜。
屋內(nèi)兩人的對話緩緩地順著夜風(fēng)推入舞兒的耳中——
“確定沒人跟?”含笑的聲音,有著平日裡病弱著時獨特的虛弱,卻又比住日多了幾分底氣。
“沒有,所有人都已睡下。”影兒的聲音也是平日裡前所未聞的冰冷,冷得刺骨,好似冰天雪地裡的一柱冰。
溪孟安笑笑,聲音略微低沉一些,“即使有人跟來,恐怕也進不來這千迴百轉(zhuǎn)陣,聖憶風(fēng)身邊的顏奇數(shù)次跟丟你,也還真沉得住氣。”
舞兒水亮的眼眸逐漸暗下,原來,這纔是溪孟安的真面目。
她當(dāng)初居然傻傻地被他柔弱的模樣迷感,同情他的遭遇,沒料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人。不過,溪孟安真得很會裝,不但騙過了她,也騙過了姐姐,甚至騙過了整個
南城的人,讓大家把師父當(dāng)做壞人,哼哼,狡猾的傢伙。
“那個傻姑娘呢?她對你有懷疑麼?”幽幽微微的嗓音,在提及舞兒時,帶著連自己都難以覺察的溫柔,以及吐字時微微上揚的脣角。
傻姑娘?原來她在溪孟安眼裡是這樣的形象!
她就知道溪孟安一定會取笑她!
舞兒瞪圓杏眸,瞅著遠處燈火搖曳的窗,以及窗上映出的剪影,恨恨地咬起牙,粉拳握得咯吱咯吱響。
“沒有。”影兒的回答,乾淨(jìng)利落。她本隱隱覺得舞兒有時看她的眼神,已不如之前的親暱,後又暗笑自己多心,絕舞那種單純的人絕對看不透她。想來,應(yīng)是前幾次與絕舞
爭論聖憶風(fēng)的事,絕舞對她有了不滿,所以才待她不如從前。
舞兒擡眸,看到窗前躺著的剪影似換了個姿勢,改爲(wèi)側(cè)臥著,“她跟聖憶風(fēng)目前如何?”
哼,還想拆散她和師父,想得美!即使之前,她因爲(wèi)師父要殺他而難過,那也是因爲(wèi)怕師父傷害了自己,而不是擔(dān)心他!
“自那日在山洞中見到主子後,絕舞就更堅信是主子是被聖憶風(fēng)囚禁,兩人大鬧了一場。”
“哦?”溪孟安的音調(diào)輕輕上揚,顯得很是愉悅。
輕揚的簡短音節(jié)後,是短暫的沉默。
窗內(nèi)的人不再動,隨著燭火的輕曳,牀上的黑影也晃了晃。
看來這幾天來,她和師父故意演戲給影兒看,還是有用的,影兒也沒那麼聰明嘛!
“確定聖憶風(fēng)已經(jīng)接連服用解烏蘭三十日左右?”溪孟安的語氣溫柔如往昔,吐出的話卻讓舞兒狠狠地打了個冷顫,“明日所有成敗可都是在於解烏蘭,你若出了任何差錯,
今日就成了你我最後一次的見面。”
舞兒手中的枝葉被她緊緊攥著,不知不覺中,在她的手中竟化爲(wèi)粉末。她雖不知解烏蘭是何物,但是從溪孟安的口氣中,也隱約的明白,絕對是會影響師父明日比武的東西,
而且,溪孟安居然說師父已經(jīng)服用了三十日?!這怎麼可能,如果飯中有毒藥,師父一定會覺察的,就是師父無法覺察,還有高大哥啊!
想起溪孟安那雙看著她時迷朦的眸子,以及此刻溪孟安聲音中字字透出的算計,她的心猛地一沉。忽而驚覺,溪孟安既然準(zhǔn)備的如此充分,欺騙了這麼多人,萬事都做得滴水
不漏,那給師父下藥也肯定是計劃很久的事,會輕易的出錯的麼?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舞兒睜大眼晴看著宿上的剪影,等待影兒的回答。
“聖憶風(fēng)每日喝的湯中,都有解烏蘭,屬下肯定,每碗湯聖憶風(fēng)都有喝下。”每日絕舞送完湯,她都暗藏在窗外不遠處,能聽到絕舞因聖憶風(fēng)喝下湯後的愉悅笑聲。
雞湯……
手指猛地嵌入手心的嫩肉,眼眸也落在遠處的紙窗上一動不動,舞兒感覺自己的呼吸猛地沉重起來,心頭彷彿壓著一顆巨大的石頭,緊緊的,沉沉的,又彷彿有隻無形的手扼
住自己的脖頸,讓她無法呼吸。
雞湯,是她每日燉給師父喝的……
怪不得影兒說,會教她煮湯,原來這纔是她真正的目的……
心,如刀割般疼痛,無法抑制,痛苦得連呼吸都無法繼續(xù)……
可是現(xiàn)在她不能亂了陣腳,深呼吸,然後呼氣,而後再深呼吸,舞兒將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吸入身體裡,暫時掩埋。她沒有時間自我厭惡,目前最重要的是通知顏奇大哥帶人來
抓溪孟安,而後她趕回去阻止師父,不能讓師父去赴明日的比武。
緋紅的繡花鞋踩在落滿綠葉的地上,軟軟的陷入落葉中,她放開樹枝,悄然退步,在清淡的月色,宛如蝶般輕盈地躍起消失在黑黝黝竹林中。
舞兒找到隱藏在身後遠處的顏琦,吩竹過後朝竹林外飛奔而去。
竹葉因風(fēng)而起的簌簌聲在她耳邊想起,所有景色迅速在地兩旁倒退,她眸光不變地直奔目的地。
“舞兒。”一道低沉的輕聲細語,驀地讓舞兒停身於青竹頂端,足尖點著竹頂,輕輕盈盈,如點水的蜻蜓。
視線下移,看到地上不遠處一道高大的身影,“獨孤翊?”
舞兒不耐地飛身而下,站離在安全距離之外,遠遠望著他,“什麼事?”
什麼事讓獨孤翊三更半夜跑來這回塵家莊的路上堵她,還是……獨孤翊也與溪孟安有什麼交集?!所以故意來堵她?不可能,剛她聽到對話,溪孟安和影兒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她。
獨孤翊朝她大步走來,語氣急促,一接近就要拉住她的手腕,“來不及了!你先與我去了再說1”
鳳劍閃電出鞘,準(zhǔn)確無誤地架上獨孤翊的脖頸,另一隻手是按住獨孤翊伸來的手,柔腕輕轉(zhuǎn),一掌打開獨孤翊的手。
獨孤翊輕嘆一聲,身體向後退去,避開舞兒接二連三襲來的掌風(fēng),還要顧及脖手上的利刃。
“舞兒,你先給我個喘息的機會!”獨孤翊不想傷地,只有不斷退讓。
舞兒瞪著他,手中的劍輕轉(zhuǎn),改變方向朝他胸口襲去,“那你就讓開地方,我沒時間跟你玩!”
然而出乎舞兒的意料,獨孤翊突然間停在原地,定定地望著舞兒,不再閃躲,“絕姒出事了!”
什麼?!舞兒一驚,及時收劍,然而攻勢太快,劍尖還是插入獨孤翊的前胸的肌膚,鮮紅霎時間滲出他湛藍的衣袍,浸溼了胸前的衣襟。
獨孤翊稍稍退後一點,退離身體裡的劍,用手捂住胸口,吃痛的悶哼了聲,擡眸看著舞兒,眼中的受傷之色不言而喻,“絕姒出事了!不然你以爲(wèi)我爲(wèi)什麼來找你?你的態(tài)度
已經(jīng)很明顯,我不會再不知廉恥的纏著你……”
“姐姐出什麼事了?”舞兒根本就不顧及他胸口的傷,只是訥訥地看著獨孤翊。她手中的劍緩緩放下,上面的血一滴滴的落下,滴在地上的草叢上。
獨孤翊的眼神逐漸變暗,捂著胸口的手被血跡浸染,只是垂下頭,“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