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似乎數量不少。”洛諾壓低了音量, 一向掛著微笑的臉上也帶了幾分凝重。

“看來我們中計了，不過，安涼是想要把我結果在這裡？”安陌皺了皺眉。

聽聲音, 外面的人數可不少, 也不知道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種陣勢, 怎麼看都不像是隻是爲了抓他。

“不, 他當然不會讓你死在這。”洛諾乾脆地搖頭否認：“這麼大陣勢, 可能是因爲我。”

安陌一愣，想了想，還真有可能。因爲潛意識裡, 他也有點把洛諾當作另一方的人，就忽略了安涼派人對付他的可能。

但若洛諾真的是自己這邊, 那麼安涼出動這麼多人手, 來對付這個實力高深的惡魔, 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那我們怎麼辦？那些人遲早會找到這裡。”他有些焦慮。剛纔進來的時候，他可沒有辦法把室內恢復原樣, 現在牀還是被撥在一邊。更何況。地上還有那麼明顯的拉環。

如果說他們不會被發現，那簡直就是在侮辱搜尋人的智商。

“不急。”洛諾的眼睛慢慢瞇起。“他們數量太多，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安然無恙的逃脫。”

“那隻能見機行事了？”安陌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並不喜歡這種處處受制於人的感覺。

“畢竟這是針對你的陷阱。”洛諾聳聳肩，“我們在明, 敵人在暗, 現在來的不過是些小嘍囉。”

“然後小嘍囉失敗了, 大BOSS纔會出場嗎？”安陌嘴角閃過一抹譏笑, 也不知是在嘲諷誰。

“總之你小心, 這種情況下我也沒辦法完全護住你。”腳步聲越來越近，洛諾的尾音帶了幾分顫抖, 黑眸中不時閃過紅芒，竟是興奮起來。

真不愧是惡魔。安陌在心底唸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讚美還是其他什麼。

不過，他也不會光是拖後腿，怎麼說，能力小成的他，也是有自保能力了。冷光從半垂的眸裡透出，一翻手腕，匕手滑落手中，被他緊緊握住。

終於，頭上傳開了拉環被拉開的‘咔咔’聲，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

同一時間，陷入苦戰的洛吉終於抓住機會，把洛晟制住。

還帶了些孩童感覺的胖乎乎的圓潤手指，此刻緊緊掐在洛晟的脖子上。

“你輸了。”洛吉的嗓音平淡，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我不會殺你。”

“你是在可憐我嗎？”洛晟即使輸了，也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不是。”洛吉掐著他的脖子的手不由的用力，看見洛晟漲紅了臉，又連忙鬆了力道，卻並沒有放開他。“不過是我答應了大哥，放你一馬罷了。”

“……總是這樣，”洛晟大概愣了幾秒鐘，卻猛地暴怒嘶吼：“從小到大，他們總是最寵著你，被讚美的總是你，對我只有批評與責罵。就算是臨死前，他們也覺得我不如你！”

“你是這麼認爲的嗎？”他的突然爆發讓洛吉一怔，卻在聽到他話語的內容後，慢慢彎起了脣角。

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微笑，但洛晟像是被人堵住了嗓子，無法再發出聲音。

他們是兄弟，即使現在是敵人，他也能夠感受到，洛吉此刻心裡巨大的哀痛。

“你知道，我以前身體不好。”洛吉的聲音輕輕柔柔：“所有人都認爲我無法成年，所以想在我有限的生命中給我最好的。可是，你不同。”

他注視著洛晟，清淺的棕色在他眼中盪漾：“你身體健康，修煉天賦也很高，性情活潑開朗，不論是父母還是大哥，都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纔對你如此嚴厲。”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很羨慕你。我多麼希望他們在面對我時，眼裡能有真實的快樂，而不是強顏歡笑，背後嘆氣流淚。”

“你知道嗎，即使你出賣了我們，害得父母慘死，大哥也被活祭，但大哥死前卻依舊不允許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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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大哥爲什麼選擇我作爲接受活祭的對象嗎？想讓我獲得力量活下去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其實他最希望的，還是可以維護你。”

洛吉像是想要把心裡的話一吐而快，語速很快。

但是，他的話卻讓洛晟激動起來：“你說什麼？”

他掙扎起來，差點把猝不及防的洛吉掀出去。幸好洛吉反應得快，手臂用力，又將他按了回去。

“你不知道嗎？雖然大哥是被迫活祭，但是他是可以選擇接受活祭的人。”洛吉嘴角抿著，挑起一個僵硬的微笑。

即使不想承認，但是，親人們對洛晟和對自己的態度截然不同。

當然，並不是洛晟所想的偏向洛吉，而是恰恰相反。其實，他們對洛晟纔是真正的寵溺。

因爲知道他會死去，所以雖然所有人都遷就著他，願意滿足他所有的心願，竭盡全力也要給他舒適的生活。但是，其實他們並沒有對他付出太多感情。

大概是不想要在必會到來的那一天傷心，所以才避免了感情付出。

但也是如此，那個時候，他纔會被選擇成爲接受活祭的人。

用‘希望他活下去’的藉口，來使洛晟避免了真正的落入地獄。

是的，在洛吉看來，在接受活祭時，他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地獄，並且再也無法離開。

一口一口吃掉自己敬愛的人，即使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對於意識清醒卻無法控制自己行動的人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即使身體在叫囂著滿足，想要更多，大腦卻早已一團亂麻。絕望，悲痛，自責，各種情感混合在一起，最終卻只能感受著嘴中溫熱的血腥味，持續吞嚥。

他不喜歡吃肉，從來都不喜歡。

“怎麼會……”洛晟並不愚笨，結合洛吉的話，他很容易的猜測到了前因後果。

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似乎一下子黯淡下來，不再靈動，喪失了所有生機。

“我不會殺你。”洛吉又道，他注視著癱在地上的洛晟，緩緩收回了手：“儘管我對你有怨恨，但是我會遵守我的諾言。”

當初那個總是對著他微笑的人血肉模糊的倒在他身上時，臉上沒有怨恨，一絲一毫都沒有。他的眼裡，只有擔憂。

“阿吉，洛晟那小子行事有些偏激，他這個樣子，總有一天會栽跟頭。所以，所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他，不要恨他，給他一次悔改的機會。”

大哥明明已經受了重傷，卻硬是撐著一口氣，交代完這句話。然後，那雙令他喜愛的眸子就此合上，再也沒有睜開。

可是，大哥最後想起的，最後擔憂的，總是洛晟。沒有人擔心他，所有人認爲只要可以活下去就是好的。卻不曾想，他寧願在當時死去。

這麼多年過去，他總會在噩夢中驚醒。每每低頭，都會覺得手上沾滿鮮血。

洛吉閉了閉眼，鬆開鉗制洛晟的手，轉身向實驗室內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