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黑暗。意識彷彿浸泡在水中, 不斷下沉。
如今距離那場決鬥已經過去了兩年,這兩年裡,艾貝爾成功登基, 整頓了手下所有勢力。
索斯手下的黨羽被全部剪除, 安涼當初和安陌一起墜入海中, 永遠的安葬在了那裡。
兩年來, 無數大臣進諫希望新皇納後, 卻被拒絕。後傳出新皇早有意中人,身份不明。
“陛下,安陌閣下也許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您難道打算孤獨終老嗎?”曾經的心腹贏氏此刻也位列宰相。他擔著一定要勸新皇娶妻的重任,終日在艾貝爾身邊苦苦相勸。
“阿陌會醒的。”艾貝爾坐在病牀旁, 目光溫柔地注視著牀上蒼白的青年。
“可是他已經昏迷了兩年了!”贏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噓……”艾貝爾擡起手指抵在脣上:“安靜些, 吵到阿陌怎麼辦。”
他的臉上有幾許慍色。
贏氏知道今天的任務又沒辦法完成了, 有些頭痛地彎腰離開。
又要被那羣老傢伙圍起來語言攻擊了……想要新皇結婚,還不敢當面勸說, 都圍著自己算什麼英雄好漢。
不過,也是自己蠢,怎麼就偏偏趕上陛下在看望安陌閣下的時候來說這種事。
“阿陌……”像是沒有察覺到屋內人的離開,艾貝爾輕聲呢喃著。他微微湊上前,與青年雙脣相接:“兩年了, 快醒過來吧。就算是睡美人, 也睡得太久了。”
青年依舊無動於衷地閉著眼, 對他的話沒有絲毫迴應。
握起青年的手, 那手冰冷蒼白, 沒有一絲血色,實在不像是一個活人的手。
而那青年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胸腔中還在跳動的心臟,恐怕所有人只會認爲此刻躺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死人。
“阿陌,你討厭的東西我已經全部清理掉了,你現在就是完完整整的安陌。只是,對不起,你的血液我實在是無能爲力。”艾貝爾低聲道,他注視著青年,像是要把對方的容顏刻在心上。
“如果我不這麼心急,如果我在一切結束後再把你接回來,是不是就不會出現現在的結果?”
他輕輕撫摸著青年的臉頰,聲音中是無盡的悔恨。
他實在是忍不住,纔會在阿陌剛剛覺醒了異能時,就迫不及待的把人帶到了自己身邊。像是一個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人,完全忘記了這對於安陌將會帶來多麼大的傷害。
如果不是他將安陌帶回來,安涼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他。
將剛剛修煉了不到一年的人捲入了正常殘酷的鬥爭中……他太心急了。
但他只是,想要早一些,在早一些,讓那雙眸子,再次映入自己的身影。
輕輕嘆息一聲,艾貝爾起身,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安陌,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沒有看到,在關門聲悄然響起之時,青年那纖長的睫毛輕微的抖動了一下,又眨眼恢復平靜。
一直一直下沉,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嘩啦啦’的水聲。眼皮像是被千斤大石壓著一般,無論怎樣都無法睜開。
海水冰冷入骨,胸口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就在這裡下沉著,下沉著。無法控制身體,無法思考。
到底過了有多長時間呢?
他是,死了嗎?
明明心臟都已經炸開了,爲什麼他還有意識?說起來,他爲什麼會死?
“阿陌……”
耳邊似乎有人在喚他,但那聲音斷斷續續的,隱約能夠聽見,卻又被水聲遮掩著。
總感覺,他好像忘了什麼……但是,既然想不起來,那應該不重要吧。
“阿陌……”
那聲音再次傳來,依舊不是很清晰,卻讓他忽的有些煩躁。爲什麼要叫他,他都已經死掉了,還要如此不得安生嗎?
“阿陌,快醒來,我好想你。”
“阿陌……”
奇怪,好熟悉的聲音,是誰?
眼睛似乎可以睜開了,只是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努力的睜著眼,水聲越來越大,黑暗中卻緩緩亮起一點。
“阿陌,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
“阿陌,我來教你人類的情感。”
“阿陌,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嗎?”
少年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喜歡……”安陌看著他,張了張嘴。少年的名字就在嘴邊,似乎只要一開口就會喚出。
“艾貝爾……”
水聲停止了。
少年拉住了他的手,耀眼的光芒以他們爲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
病牀上的青年,睫毛輕顫,終於睜開了那合攏已久的雙眼。
宛如黑曜石的雙眸中含著水汽,更顯清澈透亮。
“這是哪?”他低聲呢喃。
門口傳來玻璃被打碎的聲音。轉頭,正好與那驚喜到了不敢置信的人雙目相對。
“艾貝爾。”他眨了眨眼,慢慢彎起了脣角:“我也喜歡你。”
窗外,大片金黃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戶中灑進,爲他鍍上了柔軟的明亮光圈。
那個深藍色眼眸的男子怔愣了許久,卻突然笑起來,大步走上前,猛地將他抱在懷裡。
“歡迎回來,阿陌。”
這一次,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奪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