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過去雲靜長到十歲的時候,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他實在不想呆在家族,就跟家族長老說了,想外出求學。長老派了幾個人跟著他,就放他出去了。雲家的孩子,都是要出去歷練的,就算是身體殘疾的雲靜也不能例外,而且在沒有別的選擇之前,雲靜還是最佳的那個家主人選。雖然雲靜身體不好,但是他的學識,在整個雲家,無出其右。大長老說,如果雲靜能熬過那個坎,他會是雲家最優秀的子孫。事實上,後來也卻是如他所說。
雲靜第一個目的地就是中周蒼碧山,因爲在前朝,那是王山,據說山上住著神靈。當然他不是準備向神靈祈願,也不奢望神靈會讓他的父母起死回生,他早就過了那個天真的年齡了,而從前天真的雲靜,也在雲家那一場大禍中死去了。他想去蒼碧山,因爲他去問神靈,爲什麼要讓他經歷這些,爲什麼要害死那麼多人,如果蒼天有眼爲什麼那些殺人的人還活著。
蒼天沒有給雲靜回答,不僅沒有給他回答,還讓他遇到了一系列麻煩。蒼碧山是當初的王山,上面有神道,但是神道周圍都是機關,除非是長孫王室的人,否則其他人進入,幾乎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不過小動物都沒有事,因爲他們都是橫著進去的……
雲靜就算是再有才,那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少年,他精通陣法,但是那時候卻還沒有精通到連前朝女皇留下來幾乎失傳的陣法也一併精通了,所以過了六關之後,第七關就進不去了。不巧的是,第七關是在森林裡,那裡住著一大羣熊。
陪著雲靜進來的僕人,在性命受到威脅,想著雲靜一定會喪身熊爪之下,就全部跑了,留著雲靜一個人在羣雄之中。
這次比三年前在山崖上更讓雲靜無助,僕人逃跑的時候,扔下了劍,就在眼前,他只要彎下腰就能撿起來。
他從來就沒有碰過劍,就算是父母死了之後也沒有,因爲父母死的場景,影魅被萬劍穿心的場景讓他畢生難忘,也對劍充滿了厭惡,所以他不敢去拿。
心靈上有了陰影,是很難治療的。
他伸著手,卻不敢拿劍。手還沒有碰到劍,滿腦子就都是血花飛濺的恐怖。那時候,他臉色蒼白,呼吸十分的急促。
熊離他越來越近。
“我的個天,你是不要命了嗎?”熊要撲到他的身上的時候,一個女孩擋在了他的面前,一把精緻的長劍,刺進了熊的喉嚨裡。血濺了女孩一臉。
熊並沒有立即死去,女孩轉過身,連臉上的血都來不及抹去,就推著雲靜的輪椅就跑。女孩十分熟悉這裡的陣法,輕巧的避開了所有的機關,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安全的地方。只是他們還在熊德追殺之中。女孩看著身後追過來的熊,哀嚎著:“你到底是怎麼搞的,連這裡的土大王都敢惹,剛剛似乎我不小心殺了一隻小熊,現在它全家都開始找我報仇了。”女孩覺得後來追來的羣熊,看著著實驚恐。
“我說你也真是的,爲什麼劍就在你面前,你反而不敢拿劍。”女孩說道,“如果不是我正好路過,你就死定了,而且還會是死的連渣渣都不剩。”女孩子停下來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配合著那滿臉的血,真是十分的驚悚。
“你自己走吧。”雲靜倔強地說,他已經連累了很多人了,所以不想連累了這個女孩。看著女孩手裡全是血的劍,他本能的將頭轉了過去。女孩注意到他眼裡的憎惡和恐懼,笑著說:“你有很可怕的經歷,所以對劍十分害怕對不對,但是有時候也只有拿起劍你才能保護你想要保護的啊,就像我,如果我沒有劍,沒有舉起劍,那麼剛剛你就死了。”女孩簡單地解釋著,她看起來也還沒有云靜大,大概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他有一雙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十分的好看,感覺還十分的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雲靜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詢問的是很急切。女孩好像很詫異,說:“我一直在蒼碧山上,守護著這裡,從來就沒有下過山,會見過你嗎?你也是守護這座山的?”
雲靜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他是第一次來這座山,怎麼可能會見過她,也就是奇怪,那要命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女孩看著身後發瘋的熊,拿著長劍走了過去,還不忘記留了一把短劍放在雲靜旁邊,她說:“我把它們引導陣法裡去,用陣法殺了它們,它們暫時應該不會過來的,這把劍留給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劍不只是殺人的工具,也可以保護別人保護自己的,保護你想保護的一切,你自己小心。”女孩把短劍一扔,扔到輪椅旁邊,因爲她不知道雲靜到底會不會接劍,所以不好遞到他的手上,雲靜看著劍沒有說話。熊把路截住了,不然他們可以照著原路下山,但是現在出了將熊全部趕走,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走,神道附近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躲藏的位置,而且上山的話,女孩看了一眼雲靜,她不能帶陌生人上山,就算是帶他上去了,估計他還是會九死一生,山上的守衛隊外人排斥太嚴重了。
“你不是蒼碧山附近的人吧,不然也不會來這裡了。在蒼碧山上有個傳說,據說只有成爲九州之主的人才能成功登上蒼碧山,到達山頂見到山頂的神明,哦,如果是女皇的後代也可以上去,我們作爲守護山的人都沒有機會上去的,所以你還是放棄吧,這裡很危險的。與其相信什麼神明,還不如相信自己,神明不能給你什麼,但是你自己的話卻能做到很多。”小女孩留在蒼碧山很長時間了,對上山人的目的都一清二楚,他以爲雲靜也是這樣,所以善意的提醒一次。
“我並不想奢求什麼,還有,你走吧,這事是我引起的,我自己負責。”
“沒辦法,我這個人喜歡多管閒事。”
他看到女孩來到羣熊中,手起劍落,把羣熊耍的團團轉,仗著自己對陣法的熟悉,女孩每次總是能精準的,利用陣法將熊重傷或者殺死。女孩每一次出手都不落空,但是熊的生命力極強,而且皮十分的厚,並不是那麼容易死。女孩在那裡險象迭生,他在一邊看著卻無能爲力。
女孩很靈巧,在羣熊中間穿梭,那些熊都拿她無可奈何。因爲女孩真的惹怒了熊,所以就算熊看到了雲靜,都沒有來咬他,而女孩也時刻注意雲靜這邊的情況,她雖然已經將雲靜藏在神道旁邊的柱子後面,但是難保有熊還是發現了他。
女孩子像燕子一樣。雲靜暗暗爲她的武功稱奇,也爲她靈巧的劍法喝彩。
但是雲靜卻忘記了,那個女孩不管是多麼厲害,到底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和羣熊周旋了那麼久,又殺了那麼多的熊,很快就體力不支。她移動的速度滿了,手臂被熊毫不留情的掛了一下,馬上就是一道血痕。她想說話,女孩卻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她做了那麼多,甚至豁出了性命就是爲了救他,如果他被熊發現,她的心血不就全部白費了,這麼虧本的事,她纔不幹呢。
雲靜的心情很激動,拳頭攥的很緊。
女孩和熊纏鬥了很久,強有力的陣法將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而女孩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傷,最後一個熊倒下去的時候,女孩也累得沒有力氣了,直接摔到在地上,在羣熊的屍體之間坐著。
“終於,終於殺完了。”女孩看著自己身上還擠出傷口,也沒有喊疼,只是齜牙咧嘴了一會。她臉上髒的要命,熊的血和她的汗混在一起,這下子除了她一雙燦若流星的眼睛,其他的什麼都辨不出來了。
女孩子實在沒有力氣爬起來,坐在地上休息,恢復體力,也放鬆了警惕。雲靜剛想過去,眼尖的看到女孩背後有一隻小熊晃悠悠得佔了起來。那隻小熊雖然被陣法重傷卻是沒有死,昏迷了一陣就醒了,醒了之後看到自己的滅族仇人在自己面前,那叫一個眼紅,它也不管自己受了多麼重的傷,擡起爪子就往女孩的頭上蓋。
“小心!”雲靜聲音十分急迫,帶著巨大的痛苦。
雲靜看到了,但是沒有辦法阻止,更是沒有辦法幫忙。女孩子反應過來,身體根本沒有辦法立即跟上眼睛的反應,在剛剛鬆懈下來之後,她的動作都遲鈍了。
“啊!”女孩子看著黑乎乎的東西朝自己撲過來,已經連續收到打擊的神經,最後繃不住,崩潰了,她被這麼突然襲擊,竟然就直接暈了過去。雲靜大腦一片空白,他看到女孩留給他的短劍,這次沒有半點猶豫,就拿了起來。
“劍不僅僅是殺人的工具,也可以保護別人保護自己,保護你想保護的一切。”腦海裡響起女孩子如聲聲脆鈴鐺的聲音,雲靜舉著劍,靜下心,那時候世界只有他眼前的女孩,一切都是那麼的寂靜,他灌注內力朝著那隻熊扔了出去。
他雖然排斥學武,但是卻學了一身不錯的內力,一開始只是用來強身健體的,關鍵的時候,他也想不到還有別的用處。
女孩子倒了下去,短劍從她頭頂飛過去,正中熊的喉嚨,因爲雲靜這一劍灌注的力道非常大,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所以熊被扎的連連後退,轟隆一聲倒在了地上。
雲靜扔出那一件之後,幾乎全身都軟了,額頭上全是汗。不過心情也輕鬆了很多,至少以後再也不會不敢拿劍了。女孩子沒有死,他也沒有那麼深重的罪惡感了。
他靠近女孩,看到女孩昏迷著倒在地上,想喊醒她,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從林中飛出來一個鶴髮童顏的道人,他只覺得眼前有什麼一閃而過,地上的女孩就消失了。
“好個小丫頭,我還以爲偷懶睡覺去了,卻不想……”那道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長長的白色鬍鬚在風中飛揚,他一手抱著女孩,一手給她渡真氣,道人看了一眼周圍一片狼藉的樣子,又看了眼雲靜,說,“原來是跑到這裡來找熊打架了,看著傷的……”道人嘖嘖嘴,眼裡全是心疼。
雲靜看到女孩子倒地的地方有一灘血,再看向道人懷裡的女孩子的時候,發現她背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血將衣服全部染紅了,和地上的灰塵雜糅在一起,顯出一股暗紅色。
心很疼,如果不是他,這個女孩又哪裡需要有這麼一難。
“對不起,其實她是爲了救我才這樣的,如果不是我……”雲靜低著頭,聲音沉重的要命,他可以想象,就差那麼一點,女孩子就死了。
道人看著雲靜的眼神十分的不友好,吹鬍子瞪眼道:“我就知道是救你,不然這丫頭怎麼會招惹到這裡的吃人熊,你這雲家小鬼,不在你雲家呆著,跑到蒼碧山上來幹嘛,我可告訴你,如果這丫頭出了什麼事,老道我絕對踏平你雲家。”道人見自己渡了半天的真氣,女孩子還是不醒,心裡著急,看著雲靜的眼神也越來越可怕。
“如果她有什麼事,不用道長動手,我自己自殺給她陪葬。”雲靜悲傷得說,他始終低著頭,只有在看著女孩子的時候,會偶爾擡起頭,從始至終他的眼睛裡都是透骨的悲傷。他只沉浸在女孩子受傷昏迷不醒這件事之上,連道人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份這件事都沒有去想。
道人被他的眼神看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張著嘴,最後這能巴巴地說著:“她一定會沒事的,不然天涯海角我也要你陪葬。”說完,道人就要帶著女孩子走,雲靜慌忙說道:“且慢。”
“你還有什麼事,把丫頭害的這麼慘了,還想幹嘛?”道人說話夾槍帶棒。
雲靜一愣,咬著嘴脣,最後大聲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請道長告訴我她的名字,他日雲靜必然登門道謝。”說什麼道謝都是假的,他只是想再看到她,直覺告訴他,今日一別,可能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了。
道人半點都不客氣,指著他說道:“道謝就不用了,雲家的少主,你是亂世大賢,一生註定坎坷,而且還是命主孤煞,你身邊對你好的人都會有危險,找不到打破你命運的人的話,你會孤獨一生。如果你真的想謝這個傻丫頭的話,就永遠不要見她了吧。不要來找丫頭,否則我踏平你雲家,別以爲你是八大世家之一,你是天人云家我就沒有辦法了,我說到做到。”道人這一通判命威脅的話說完就走了,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
雲靜被道人的話說的很受打擊,可是又不能反駁什麼,這個道人明顯是有真的本領的,至少他說的雲靜命主孤煞,就沒有錯,至今只要對雲靜比較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比如說他的父母,比如說影魅和影媚,比如說這個女孩子。他說的踏平雲家也不是說說而已,如果說雲家是能看透天機,也許這個道人是可以改變天機的。
“我必定不會再來這裡了,但是如果未來有幸遇到她,雲靜必然會道謝,就算將整個雲家將我的命送給她都可以送給她都可以。”雲靜不是意氣用事,他說到做到。現在的雲家他沒有辦法控制,現在的他,他還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誰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情況呢,每個人看到的都只能是當時的命運,未來實在是不可捉摸了。
雲靜撿了一片山上的紅楓帶了回去,他遵守諾言,從來就沒有踏上蒼碧山,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打聽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只是可惜的是一直查不到而已。那個老頭的身份雲靜倒是清楚了,他是守護蒼碧山的護法長老,武功深不可測。
雲靜並沒有回去,而是繼續在外面遊學,回到雲家之後,立即將雲家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邊,以鐵血手腕,秋風掃落葉一般,將雲家上下換血,將整個雲家都控制在自己手上。
他入世,出現在江湖的時候,就是戴楠。以全新的身份,演繹著不同的故事。
偶然間回憶這件事,明明都過去八年了,竟然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每當別人說起自己的回憶的時候,總是用恍如隔世,而他要說的的話,那就只能一切都如昨日。
田雨欣並不是在戴楠最落魄的時候遇到他的,所以雖然知道他有一段不願意回首的往事,但是卻並不知道是什麼事。戴楠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問。
“雲家,真是越來越不安分了。”戴楠望著天空。
影衛看著雲家的這些人,都在冷笑,說:“當雲家那麼對待家主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結果了,現在在沒有希望的時候還想著掙扎,找死都沒有看到你們這樣的,如果不是家主仁慈,你們都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真的以爲家主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嗎?如果不是家主吩咐我們讓你們進來,你們一輩子都別想靠近家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