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天郡守大人說的那件事,你願意幫我解圍嗎?”我突然問。
他聽了一愣,接著搖頭道:“這事不是我不想幫你解圍,而是真的做不到啊!”
“爲什麼?”
“咳……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忘了,”他像被我的無知嗆到了一樣,連連拍著胸口。拍罷,站起身走到門前向外看了看,小心地關上門,又走回到塌邊,才沉聲說,“你道過幾天要來的是什麼人?是當朝監御史李政越!表面上看是例行的巡察各地郡守的政績德行,但聽說出了咸陽城會馬上奔河東,這河東也算不上什麼要地,特意來這兒做什麼?勢必不可能只是來遊玩而已吧!”
見我一臉地不明就裡,他無奈地又說:“總之,老爺子希望他來時你能從旁策應,估計是一方面探探對方的真意,看看能不能得到朝廷方面的什麼一手信息,另一方面一旦真的是有什麼行差踏錯被人在背後捅刀子,也可以巧言令色,得當地迴應。”
“既然你這麼清楚,由你來策應,不也是一樣的麼?”我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不禁奇怪地問。
他眉頭一皺,撓撓頭說:“這……朝政方面的事,我絲毫都不感興趣,從來都是你陪郡守大人去處理的。我也就是私下聊聊還行,和人去朝堂上陽奉陰違、脣槍舌劍之類的,還是算了。”
我一聽笑道:“這陽奉陰違的意思我可還是記得的,你是在損我嘛!”
“哈哈!”秦期也笑了起來,“你看,就是你這種心細如髮的人,才幹得了那種差事啊!”
“呵呵,開玩笑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心裡已經有點數了。”我誠懇地說著。
“別,千萬別說謝這個字,不符合你的風格。”秦期卻擺手道。
“我以前……”我聽他這麼說,加上之前多少有所感受,此時不禁遲疑地問道,“是不是有點討人嫌啊?”
他聽我這樣說,顯得非常驚訝,盯著我看了半天才說:“你啊,你不是討人嫌,是太聰明瞭,聰明得令人髮指啊你知道嘛!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什麼都忘了,在外人看來,你做任何事都是有考慮的,是個相當可怕的人!因爲怕,所以纔會下意識地遠離。”
“包括桑青和越璧嗎?”我突然問。
“他們倆啊,”秦期的目光投向空中,像是在思考,半晌後才說,“情況有點不同,說不清。”
“那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悟吧,以後和他們打交道的時間還長著呢!”他卻諱莫如深。
“好吧,”我站起身來,微笑著說,“我想問的都問完了。”
他也跳下塌來,雙手一攤,說道:“行,如果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來找我,下回最好趕上我不幹活的時候,好請你喝茶!”
“好啊!”我掛上一個感激的笑,轉身出門,離開了秦期的別院。
出去走了沒幾步,就見偌嵇站在庭院裡,像找東西一樣低著頭,不停地轉著圈,明顯是有些焦慮地在等著我。
“鼻子尖兒掉了在找嗎?”我調笑地喊道。
一見我走過去,他大喜過望,急忙迎了上來說:“哎呀太好了,公子終於出來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笑著問:“幹什麼?難道秦期還能吃了我嘛!”
“那倒不是,”他眉頭擰著說,“但他可是這府裡唯一能把你激怒的人啊!”
我聽了很意外,問道:“我看他人很好啊,很簡單,脾氣也不錯,怎麼會激怒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這幾年我見你少數的幾次發脾氣都是因爲他。”偌嵇有些小心翼翼地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我的臉色。
這話真的令我大感詫異,雖然嘴上沒再說什麼,心裡卻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五天一瞬即逝,這五天之中府裡各處都在忙碌著接待特使,沒人有時間來理我,而我也沒再找到機會去找誰來聊聊,唯一的進展就是傷已經完全痊癒,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了。
但我心裡清楚,越是這樣平靜,越是即將有大事將會發生!
果然,特使蒞臨的那天一早,郡守大人風風火火地來到我這裡。
“墨晏,聽大夫說你完全好了!”他一進門就這樣高喊著。
我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去,一邊施禮一邊應道:“是,已經沒事了!”
“是嘛!”他喜上眉梢,一拍我的肩頭說:“那今晚就看你的嘍!”目光充滿欣賞和期待。
“郡守大人,”我略一猶豫,還是一拱手說道:“此次恐怕令大人失望了。”
“啊!”他大吃一驚,問道,“爲什麼?”
“因爲……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要是濫竽充數,耽誤了大人的要事,豈不是天大的罪過!”我實話實說。
“這……”郡守大人顯然是有些難以接受,有些心緒不寧地在屋裡轉了幾個圈,才徑直又走到我面前,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墨晏,你在府裡這麼多年,我待你如何?”
我一怔,過去的事我當然不會記得,但是僅從眼下的錦衣玉食,以及打合宴時感覺到的派頭,已知這位郡守大人有多重視我了。當即俯身道:“大人對墨晏恩重如山!”
“罷了,我是想說,這些年來你也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但是爲什麼這一次,要搞出這樣的事來?”他目光炯炯,其中充滿揣測。
我當即會意,知道他的意思是我在裝病。連忙解釋道:“大人此言差矣,墨晏完全沒有理由欺瞞大人,此次確實是無能爲力。”
“豈有此理!”郡守大人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今晚特使就要來了,這次會面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現在你跟我說無能爲力!你居然跟我說你無能爲力!”
因爲有了秦期所說的那些事實墊底,我已經完全清楚了他這怒氣的緣由,立刻拜倒在地,誠心道:“墨晏辜負大人,罪不可赦!”
“你!”他對我此舉也有些始料未及,愣了半晌,探身下來,扶著我的肩頭問道:“莫非,你是對我有所求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但說無妨,珠寶金玉,香車美女,隨你要!就算你說想謀個一官半職,憑我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擡起頭來,坦然地直視著他,心裡萬般無奈,但仍然一字一句地說:“墨晏實難從命!”
“你!”郡守大人退後了兩步,不可思議地瞪視著我,目光由驚而怒,由怒而寒,片刻之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