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桌子,看來她這間和我屋那種寒磣的配置還不太一樣。再往上看,桌上放著一盆水,邊上搭著條帕子。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剛纔聽到的那水聲的來源,這大熱天的,大概花婆婆是想擦把臉之類的吧。當時立刻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大驚小怪了,自嘲似地笑了笑,就打算掉頭離開。
眼睛正要從小洞旁移開,突然又停住了。
因爲就在那一霎那,突然看到旁邊伸出一雙手把帕子拿了起來,放進了盆裡,再拎起來,輕柔地攪幹。
動作倒是再尋常不過,可是,這雙手……
只見這雙手纖長柔嫩,指如青蔥,膚細如脂,分明是一雙年輕女子的手!
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是我記錯了,這並不是花婆婆的房間?又一回想,不對,就算不是她的房間,這院子剩下的也都是男人,哪裡還有其他什麼年輕女人呢?
莫非裡面的這位,並不是人,而是個女鬼!
想想又覺不對,這裡面可是開著燈的,女鬼怎麼會接近燈光呢?而且女鬼不是自來就臉色蒼白的嘛,好像更沒有必要拿帕子擦臉的吧?
當即將身子一矮,視線隨之擡高,越過水盆,向那桌邊女子的臉望去。
這一望,心下更是驚異。因爲這個女人一身黑衣,頭上戴著大檐的黑帽,正好使面容隱藏在帽影裡,不是花婆婆還是誰?
正自心驚,花婆婆已把帕子放下,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來輕輕灑在了水盆中。又用手在水裡稍微攪了攪。
雖然隔了這麼遠,但仍然感覺到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傳了過來。這……不就是我之前一直從她身上聞到的那個香味嗎?很熟悉,很親切的味道!
攪罷,她又用右手輕輕地把帽子摘了下來。大大的帽子掠過她的面龐,被放在了桌上,一頭青絲隨之散開。擋在了她臉側,剛好把光線遮住,仍然看不清她的臉。
但這一頭黑髮,光滑柔順,沒有一絲白髮dǐng點小說,.2▼3.♂o
,分明就是屬於年輕女人的!
又是那雙絕美的玉手從旁拿起了一把小梳子,沾著水,輕柔地梳起頭髮來。
我有些明白了,原來那香味是從她頭髮上傳來的。大概就是古代女人用來洗頭髮的類似洗髮精之類的東西吧。這樣好聞,八成又是用什麼花之類的東西做的吧。
一時之間,覺得自己自從來了古代之後,人品真的是直線下降了,到處坑蒙拐騙不說,現在居然淪落到偷看女人洗頭的地步,就連一直自詡流氓混混的我都覺得有點受不了自己了!
可是眼前這花婆婆確實讓我太好奇了,一直以爲她是垂垂老人。沒想到居然是個年輕的姑娘!一個姑娘爲什麼要裝扮成這樣來參加什麼道術比賽呢?之前一直看不到她的臉,她到底長的什麼樣子?這個謎讓我欲罷不能。以至於在心裡自責了好多遍,居然還是沒有自覺地移步離開。
片刻過後,頭髮似乎是清洗好了,花婆婆拿起帕子,把秀髮沾幹,然後雙手輕合。低下頭,把頭髮挽了起來,用一根帶子輕輕束在了腦後。
待她再次擡起臉來,面容終於在燈光下變得清晰可辨。
一看到這張臉,我如同剎那被電擊了一樣。張大了嘴,一個“啊”的驚叫就這麼生生地卡在喉嚨裡,整個人都僵住了!
腦子裡瞬間出現了很多形容詞,但它們卻因爲實在太蒼白、太匱乏,完全沒辦法形容出眼前這張臉的美好而自慚形穢!額邊的髮絲猶自掛著晶瑩的水滴,折射出五彩的光線,使她看起來如同出水芙蓉,天女下凡,把人的視線牢牢鎖住!而我,就像那個偷窺的鼻祖,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董永!
就在這一刻,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我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裡聞到過那個香味了,是在夢裡!是在當初墮入沁水時所做的那個美好的春夢裡!
夢裡的佳人,剛好是以精通百花之術的,與眼前這位花婆婆如此近似,我怎麼就沒早點反應過來呢?
沒錯,眼前這位絕代佳人,就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見到的人,那個世界的美女大醫,這個時代傳說中的魔女孟伊玲!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令我朝思暮想的故人,這兩天居然就在我身邊!
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當初我們對坐飲茶的那個時刻,如果那時知道對面坐著的是她的話,我還會那樣昏昏欲睡嗎?
哎呀,上山的時候,我著了凌雲燕的道兒,大出其醜的時候,居然是當著她的面s來還一臉無所謂地和她討論男人的本性?天哪,想死的心都有了!
事出突然,百感交集,心裡緊張得咚咚狂跳,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正下意識地再擡眼去看時,卻見她輕輕一擡手,一身黑衣已經應手而落,露出了半個柔滑的香肩來。
這個畫面的衝擊實在太大,剛纔停在嗓子眼裡的那聲“啊”終於不自覺地溜了出來!
花婆婆、孟伊玲顯然是聽到了這一聲,一歪頭,迅速地吹滅了燈火,衣袂聲一響,已經迅速地隱藏到了黑暗之中。
我也極度狼狽,只能奪路而逃,但沒等跑出幾步,屋門一響,腳步一響,一個人已經站在我面前,一根柺杖也已經指在了我的咽喉處。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我擡眼一看,她已經又恢復了花婆婆的扮相,再也看不到那張令人懷念的臉了。
“說,你看到什麼了?”她啞聲道。我猜,她這個聲音也是裝出來的。
“我……”我不知道如果我說該看不該看的都看到了的話,會不會血濺當場。
好漢不吃眼前虧,眼下抵死不承認是唯一的選擇,我雙手一舉,儘量用平穩的聲音說:“什麼都沒看見啊!我這人有夢遊的毛病,剛纔不知怎麼著又走出來,結果撞到那邊那棵樹上了,嚇了一跳才醒了過來。”還故意用手揉著前額說:“哎呀,真是撞得疼死了!”
花婆婆顯然不會相信這種狡辯,但是肯定也不方便直接詰問我有沒有看到那個關鍵畫面,柺杖仍然指在我胸前,像是沉吟了片刻,才終於放了下來,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我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內心真的有千言萬語,但是眼下這個情況,絕對不是敘舊的好時候。等到手頭的事情處理完,我再找機會當面向她請罪吧!
第二天一早,穆總管又來了,手裡拿著個繡著龍的黃布卷子,一進門就大聲宣佈說:“各位,跪下聽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