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傳令官那因吃驚而張大的嘴合上,少年已經(jīng)“篤”地一聲落到了甲板上,就勢前翻,起身後直接一躍而起,待身子停穩(wěn),已經(jīng)站定在了樓船頂層的平臺上?!病?
因爲剛纔的變故,頂樓的指揮室,一衆(zhòng)人也正在通過窗子向外張望著,此時親眼目睹這少年突然出現(xiàn)在視線裡,回身冷冷地注視著他們,一時間都驚呆了!
這一羣人中爲首的,正是此時秦始皇嬴政最爲倚重,將長生大計全盤託付的方士,傳說中修仙得道、高齡童顏的徐福。此時遇到這樣的突發(fā)情況,最先冷靜下來的也是他,直接打開艙門就走了出來,步履穩(wěn)健,腰桿筆直,下頜輕揚,一臉不可動搖的自信,看上去,真的只似二十幾歲的青年,傳說中卻已經(jīng)四十幾歲了。
“這位兄弟,”徐福首先開口道,“可知這是官船,是不可擅闖的?”
“我有事找你?!蹦虆s不理會他的官腔,直截了當?shù)卣f。
“找我?你可知我是什麼人嗎?”徐福有點意外,雖然他地位顯赫,但平時只是爲皇室辦事,並不怎麼在外拋頭露面,故而認識他本尊的人卻並不太多。
“你是徐福吧,剛纔祭海時皇上這樣稱呼你了?!蹦唐届o地說道。
徐福一怔,剛纔祭海時皇上叫他名字了嗎?他印象裡應(yīng)該只是在高臺上作法到末尾,皇上好像說了句“徐福上師,一切就交給你了”吧,就算這小子當時在臺子下,那個距離下又是怎麼聽到的?
他疑惑地微微皺眉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來是爲了阻止你的,這次出海不會有結(jié)果的,回頭吧!”墨晏開門見山地說?!病?
徐福一聽這話大驚失色,此次東巡是皇上親自託付的重大任務(wù),這少年小小年紀,怎麼敢說讓他直接回頭這樣大言不慚的話?!當即厲聲道:“大膽!意圖破壞東巡,按罪當誅!來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
上面鬧騰成這樣,早已有衛(wèi)兵從下面聚攏了上來,一直就在旁邊待命,此時一聽徐上師下令,二話不說,惡虎撲食一般就朝墨晏圍了上來!
這頂層甲板只爲瞭望所用,並不寬闊,也就是將能容五六人橫站、三四人順站的大此時上來的衛(wèi)兵雖然有十幾人,但也沒辦法全部上來,七八個分別站在兩旁的木梯上,朝墨晏攻過來的左右共有四人。
因爲看對方也只是個身材不怎麼健壯的少年,衛(wèi)兵也沒認爲會有多難抓,兩邊各安排兩個人同時包抄,瞬間拿下,衆(zhòng)人都覺得應(yīng)該是順理成章的事。
然而就在左側(cè)的衛(wèi)兵首先發(fā)難,先衝上打算直接去撈墨晏的胳膊時,卻是眼見著拿了個空,緊接著,只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抓住一帶,身子失去平衡,就地摔了一個狗啃泥,然後,就覺得手被反擰到背後並被接二連三地重重壓住,還有熟悉的聲音在高喊著:“看你往哪跑!”
這哥們兒一時竟然傻了,反應(yīng)了一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高聲罵道:“孃的!是我!你們眼瞎了嘛?!”
壓在他身後的人也是一愣,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確實是拿錯了,趕緊跳起身來,茫然地面面相覷。
尤其是一出手就抓到人,以爲已經(jīng)手到擒來的那位,此時有些難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心裡是一萬個不明白:剛剛明明是朝那小子抓過去了,怎麼會抓到對面的自己人呢?
他們這幾位是有點蒙,旁邊木梯上的人更是蒙了,當時他們只看到兩邊的人向中間聚,但很快地,就見墨晏已經(jīng)一閃身走出了圈外,緊接著他們的四個兄弟就玩起了疊羅漢,在中間摔成一堆了?!病尺@到底是怎麼回事?真像剛纔最底下那哥們兒罵的一樣:你們這幾個人眼睛是瞎了嗎?
不止他們,那邊窗子裡,還有好幾個跟著看熱鬧的呢!他們基本上都是徐福的弟子和助手,此時卻也沒看出什麼門道,個個探頭探腦,一臉懵逼。
因爲看清了真相而變得臉色慘白的,現(xiàn)場只有一人,就是站在檐下觀望的徐福。
在四個衛(wèi)兵撲向墨晏時,在常人的眼睛幾乎無法辨別出來的極短時間裡,墨晏的身形沿著逆八卦的順序,以極快的動作轉(zhuǎn)了一個圈,緊接著,那四個衛(wèi)兵的動作分別都是一緩,待他們繼續(xù)動作時,墨晏已經(jīng)走出圈去了。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概括剛纔發(fā)生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墨晏用了某種方法,讓時間停住了!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徐福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這個真相!而且,當他看到墨晏向他從容地走過來時,他已經(jīng)敏感地注意到了對方臉色也稍微有些不對,似乎是有些疲態(tài)的樣子,儘管那疲憊只是閃了一下就馬上消失了!
“徐福,我是來找你的,何必讓外人介入呢?”墨晏對他說道。
徐福盡力平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狂跳,淡淡一笑道:“說的也是?!苯又呗暢嵌褋y成一團的衛(wèi)兵叫道:“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剛纔只是開個玩笑,你們都退下吧!”
那羣人齊齊詫異地望著他們的指揮官,但還是不敢違抗,只好紛紛離開了甲板。
“走吧,我們進去說?!毙旄δ陶f道。
兩個走進內(nèi)室,徐福把他那班弟子也都趕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之後,轉(zhuǎn)身對墨晏客氣地道:“可以請教一下公子的大名嗎?稱呼起來總是方便一些?!?
“墨晏。”
“墨晏?”徐福沉吟著,覺得這個名字有點似曾相識,細想之下突然驚呼道,“莫非莫非你就是東離子師伯的”
“是。”墨晏回答道。
這個坦率的答案讓徐福大受震動,愣愣地盯著墨晏看了幾秒後,突然大笑道:“哈哈,原來你就是東離子師伯最後收的那兩個徒弟中的一個!另一個,我記得是叫桑青吧?真是巧啊,居然在這裡遇到同門”
“同門嗎?”墨晏淡淡一笑道,“還是不要這麼說的好,家?guī)煏l(fā)火的。”
“呃,”徐福顯得有點尷尬,收起了笑容道,“看來師伯還是念念不忘我們兩家過往的那些恩怨啊!不過沒關(guān)係,這老一輩的事,也不該影響咱們這一輩師兄弟的關(guān)係的?!?
其實從年紀上,這墨晏要比徐福小上一輪都不止,現(xiàn)在突然稱兄道弟起來,皆因他內(nèi)心,已經(jīng)猜到了這位小師弟的實力。
徐福當年學(xué)道之時,曾拜至一個名爲“西集院”的神秘教派之中。當時他的師父,是西集院中當時被視爲首院接班人的南皖子,徐福所掌握大多數(shù)奇門異術(shù),都是得此名師所傳承。
這西集院雖然成員衆(zhòng)多,也有“首院”這種類似首腦的人物,但卻是非常鬆散的一個組織,與其說是一個派別,不如說是一羣人,因共同的志向而聚集到了一起,互相切磋、互相學(xué)習(xí)的一個所在。
當時在這羣人裡,除了南皖子這樣的真正道術(shù)高手,還有一個更被視天才的人物,正是這個東離子。但這人的性格有些乖張,恃才放曠,最不屑於遵守所謂的三綱五常,視各類規(guī)矩爲無物,除了南皖子與其交好,一直將其籠絡(luò)在院中之外,和其餘的人關(guān)係都比較淡漠。
兩人關(guān)係產(chǎn)生變化,皆因南皖子正式成爲首院的那年,發(fā)生了兩件事,一件,是在南皖子就任儀式上,按例舉行了與衆(zhòng)人共坐,清淡道術(shù)的儀式,在儀式上,東離子卻公然提出,許多道術(shù)的派別實際上都是利用人心的軟弱,和對某些事物認識上的不足在瞎忽悠,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事實基礎(chǔ)。
這番當衆(zhòng)打臉引起了在場許多人的憤怒,迅速就升級成了衆(zhòng)派別之間的一片罵戰(zhàn),幸虧南皖子以他一貫的威嚴和人緣才勉強壓住,完成了儀式。但從此,院中的開始產(chǎn)生了分裂,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第二件事則極少有人知道了,只有幾個像徐福這樣追隨南皖子多年的心腹才清楚,在那一年,東離子開發(fā)完成了一項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的道術(shù),名爲察心術(shù)。
察心術(shù),顧名思義,是以探索人心爲目標的道術(shù)。但當南皖子親見東離子演示這一門他花費畢生心血才終於完成的曠世奇術(shù)時,卻產(chǎn)生了極大的恐慌感!正是這種恐慌,使他終於下定決心,以平息分裂之爭爲名,將東離子逐出了西集院。
假如僅僅如此,可能東離子也並不會太在意,他本來就不是很適合留在什麼組織裡。真正使他與南皖子徹底決裂的,是南皖子居然在他的踐行酒中下了毒,使他一集中思維,就會頭痛欲裂!
察心術(shù)本來就是需要高度集中力的法術(shù),留下了這樣的病根,等於毀了東離子一生最大的成果!從此他浪跡江湖,再也無人知曉他的蹤跡,只在前些年,西集院突然收到絕密消息,說東離子已經(jīng)離世,臨終前所收的最後兩名弟子,是兩個少年,一個叫墨晏,一個叫桑青。
徐福想起這段往事,不覺得難堪,卻是眼前一亮。在他的人生遇到最大的窘境之時,傳說中最得東離子真?zhèn)鞯倪@位少年的出現(xiàn),就如迷霧中突現(xiàn)的一輪朝陽一樣,突然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