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上當了？”東離子卻自巋然不動，還反過來問我。

“叢離殃這傢伙，沒和我們說實話啊！桑青她們根本不是被抓到這邊來了，而是在那邊！”我急切地說。

“你怎麼肯定這聲音就一定是桑青她們發出來的呢？”他卻問。

“這……我不能肯定。”我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桑青他們不在這兒，叢離殃把我指到這邊來是想做什麼？”他又問。

“這……我也不知道。”我囁嚅道，但隨即稍微推測了一下道，“也許他是不希望你插手這件事，把你引入這真正的夢魘之地，希望你就此困在這裡吧……”

“可是經歷了剛纔的事，他明知道困不住我的，不是嗎？”東離子覺得這個解釋有點牽強。

“總之，總之現在既然有了線索，我們總應該過去看看，好過繼續在這裡傻站著吧！”我只好說。

“嗯……”東離子不再提問，卻是沉吟起來，像是在思考。

而我的腦子也在飛速地轉動著，一時之間覺得線索紛亂不堪，有些理不出個頭緒。

這整件事，一開始便透著詭異，精明老道如嬴政，會想不出來赫徹這樣的小部族不大會有獨自吃下大秦的野心和能力，這樣的挑釁之舉很可能另有目的嗎？如果這件事背後還有更危險的用心，他派孟姜獨自前來，又指派她去取弧涼的魂魄，就有點顯得輕重不分了吧？不管赫徹此舉的目的是什麼，弧涼都絕對是這其中最關鍵的人物，眼下的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將其生擒，以查明事情的真相嗎？

第二個比較奇怪的地方，是驚雲鎮邊的那些駐軍。在驚雲鎮已經莫名其妙失陷，前任尉史也下落不明的情況下，越璧居然不躲不避，不採取秘密迂迴、小規模試探的戰術，而是就這樣帶著一隊人來，明晃晃地駐紮在這裡，等著敵人來偷襲，來個一窩端嗎？聰明細心如越璧，我不相信他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然後就是這個叢離殃，他也是我們這次出來遇到的最大一個謎團，從之前抵抗鬼火陣的情況來看，他們十有八九就是名震天下的離殃鎮鬼，而且從他們對這裡的環境、驚雲鎮的情況，甚至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鬼火即將發動攻勢的情況來看，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雖然我早先推測他是想拿我們作爲引赫徹出動的誘餌，可是在不瞭解我們底細的情況下將我們帶到此地，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做不做得成誘餌尚且不知道，我們卻完全有可能將他苦心經營的計劃全盤破壞，弊大於利的事，那個老油條叢離殃會做嗎？

此外，還有一個我不太想承認的疑點就是，孟姜。眼下這樣的發展，是不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呢？我不知道孟姜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假如越璧和桑青現在都和她在一起，在完成皇命和救出朋友發生矛盾時，她又會做何選擇，我竟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面對一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可以將生命交託給她的女人，卻在這樣的危急時刻懷疑她動機的我，真的有夠卑劣！然而，我卻沒辦法勸服自己。

眼下，敵在暗，我們在明，對方手上還有非常重要的人質，我們的確是處於絕對的劣勢，但是在此劣勢上再加一根稻草的，卻是我們甚至還不太確定敵人到底是誰！是弧涼和赫徹嗎？還是他們有可能想要實現的那個更深遠的目的？是叢離殃？甚至於，是代表著嬴政利益的孟姜？……不搞清楚這一點，我們就會一直被牽著鼻子東奔西跑，卻有可能一無所獲！

我不斷地遇到的事件在腦中回放著，突然一個細節跳入了腦海，連忙問東離子道：“對了，你剛纔說那鬼火不是弧涼放的，可是他不是說了那是他放的陣，還取名爲‘玄凰之術’嗎？”

“……哦，因爲那個陣指的並不是那些鬼火。”東離子像是被我打斷了思路，有些漫不經心地答道。

“那是指的什麼？”

“就是剛纔你見到的那個，天空中出現鳳凰的那個陣法。不然怎麼會叫‘玄凰’之術呢，玄是黑暗，凰就是指他的那個圖騰，那隻鳳凰。”東離子解釋道。

“啊？”我大吃一驚道，“那他說你破了他的陣是怎麼回事？這個陣，這不是還在嗎？”

“那是因爲你啊！”

“我？我怎麼了？”

“你不是從陣中逃出來了嘛！”在如此緊張急迫的氣氛中，東離子的聲音中卻一如既往地帶著笑意。

我一下子想到當時的感受，以及那一段美夢一般的經歷，頓時如同火石電光在思維中迸發一般，恍然大悟道：“原來我是因爲這個陣，才迷失到夢中去的！因爲我進入了夢裡，所以你才醒了，然後我就回不去了！”

“呵呵。”東離子輕笑。

“可是……可是……”一想到這一層，我突然有些心亂如麻，努力剋制著繼續問道，“如果這個陣會使我迷失心志的話，早在我見到天上那鳳凰圖騰的時候就該中招了，爲什麼一直等到進入這陣中才發生？”

“這也算陰差陽錯吧，本來你可以免於受到這個陣的影響的，但因爲叢離殃他們的舉動，將你的五感封住，無意中反而讓你陷入陣中了

。只不過，你到底還是有些特別，居然這麼快就醒過來了。”東離子說。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是說，如果這個陣實際上就是讓人進入夢境的話，那這鎮上的人，那軍營裡的人，我們應該還看得到他們的實體纔對吧，爲什麼他們會消失了？”我這樣問時，忍不住有些緊張，準確地說是有點興奮，假如我們知道這陣的原理，想要破解它豈不是就容易了！

“他們並沒有消失啊，我不是說過了嘛！”東離子卻說。

“那他們在那兒？”

“和你一樣，你曾經在哪兒他們就在哪兒。”他說。

“我……”那數十年的回憶此時一下子涌上了心頭，眼下卻已不知道是何滋味，我只能啞聲道，“在一個非常不想醒來的夢裡。”

“繾綣在夢裡，本來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自己都誤以爲那就是現實，不想再醒來的話，這個人也就和死了沒什麼兩樣了，這個世界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將不再有意義。而他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也不再有意義了。”東離子平靜地說著，可是這些話卻如一記記重錘，在敲打著我的心。

他最後說道：“這其實就和鳳凰涅槃一樣。只不過，鳳凰是會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