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旦在心裡出現(xiàn),猶如朝陽升起,那第一道耀眼的光芒使晨霧隨之瞬間散去一樣,令我心裡豁然開朗,一切疑問都解開了!我望著意公子那張沒精打彩的臉,忍不住想大笑出來了!
“這個……”我突然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麼頭緒,我來講一個笑話吧。有這麼一個家族,歷代都生活得多災多難,都是因爲家裡擁有一樣傳家之寶。據(jù)說,這件寶貝可以令人長生不老,所以很多人都盯上了它,使盡手段都只是爲了把它得到手,逼得這家人舉家搬遷,背井離鄉(xiāng),最後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你們說,如果這寶貝真的有讓人長生不老的功效,如果長生不老真那麼有用,這家人還會這樣落魄嗎?是不是很好笑啊!”
羅布、花婆婆和白玦都在聽我講,但好像都並沒有明白我到底想說什麼。我也沒有再做進一步的解釋,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著意公子。
只有那麼一瞬,意公子眉頭微微挑了一下,對我所說的這些,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感興趣,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麼其他的情緒,半晌也沒有說話。他越是這樣,就說明我這招是有用的,他正在心裡衡量得失,及對我重新進行評估。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目視前方地說了一句:“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們先回去,稍後自有交待。”說完,利落地轉(zhuǎn)身而去,沒有再回頭看我們?nèi)魏我粋€人。
而我們六人就又隨著穆總管離開了這座大殿,被送往住處。
走在路上的時候,白玦看我嘴角含笑,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笑道:“看來你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吧?”
“知我者,白兄也。”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說不定你還挺適合當太傅的,腦子轉(zhuǎn)得快,總是能出其不意。”他倒是沒再調(diào)侃。而是爽朗地笑著讚了我。
“沒有沒有,”我衝他一擺手,笑道,“我這人自由慣了。根本不是什麼當官的料。我只是受人之託,有些私底下的話想要傳給一個人而已。”
又走過去,單肩摟住他,低聲說道:“說實話,如果是白兄你進了太傅府。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一定是最開心的一個人!但是聽兄弟一句話,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是比我清楚,別說我偏向虎山行,卻自己先去送死!”
他疑惑地一看我,問道:“你什麼意思?”
“總之,如果可以的話,寧做江湖流浪人。莫領(lǐng)朝廷百兩銀!”我故做高深地說,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後面這句是我自己編的。”
“之前一直覺得你在政治上好像個白癡一樣,完全不得要領(lǐng),怎麼這麼一會兒突然變成行家了?”白玦總是不忘擠兌我兩句。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比別人長得快,一個時辰就讓你刮目相看了唄!沒辦法,和你們這些高手混在一起嘛,想不成長都難!”我笑著說。
這一天自此過得心情大好。好吃好喝好睡,真的過得和豬一樣快樂。
晚上天剛黑沒多會兒,我正無聊地躺在牀上,爲這幸福的日子裡偏偏沒有什麼夜生活感到有些遺憾的時候。聽到大門一響,好像是有人進來了。
走出去一看,是穆總管。他一見我,一招手道:“陶勇,你跟我走!”
“幹嘛去?”我問。
“讓你走就走,哪那麼多問題!”他訓斥我道。
“好好。來了!”我快走了幾步,跟著他出了院子,發(fā)現(xiàn)這回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帶那麼多隨從過來,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但轉(zhuǎn)念一想,突然能猜得個大概,也就不聲不響地只管走,沒有再多問一句話了。
這次走的路線跟前次又不太一樣,似乎所選的都是一些曲折的小路,東繞西繞,還忽停忽走,像是在避免遇到其他人一樣。
就這樣走了十幾分鍾,似乎是終於到了目的地。面前是一座單獨的小跨院,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花園邊的一間門房更貼切。
穆總管走過去,打開院門,對我說:“進去吧!”
我剛邁進院子,小門就在我身後關(guān)閉了,連穆總管也並沒有跟著進來。我微微一笑,向正屋走去,一推門,只見這間屋雖然並不大,但卻佈置得清淨優(yōu)雅,四面都點著長明燈,屋內(nèi)卻也亮堂。屋子正中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像是正在欣賞牆上的一幅畫。
我輕輕把門關(guān)上,回身說了一句:“這麼晚了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呢?意公子。不……也許應該叫你‘陛下’纔對吧?”
那人回過身來面對著我,與白天的打扮已經(jīng)不同,穿了一身金黃色的長袍,上面繡著盤龍,頭上的髮髻周圍也盤著龍形髮箍,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尊貴之氣,唯一沒變的,就是臉上那種平淡無味的表情。
“既然知道聯(lián)是皇上,怎麼還不跪拜?”他望著我說道,但目光中並無責備之氣。
沒錯,這位化名意公子的人,並不是什麼太傅府的長史,而正是當朝皇上,姓劉名志,“意”正好是他的字。
我最初懷疑他的身份,是從他那談論起皇上時不可一世的態(tài)度而來的。莫說皇上,就算是我們這幾個潛在的太傅人選,將來也有可能是他的頂頭上司,如果他真的只是區(qū)區(qū)長史,怎麼可能不在未來的上司面前謹言慎行呢?
而且仔細看來,那座大殿明顯是皇上平時和朝臣議論政事的地方,雖然還達不到上朝的級別,正中的椅子周圍也都是有龍形的雕飾,是皇上專用的。這位上來就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又自然又隨意,怎麼可能只是一個長史?
想到這一點,再回顧起論道時他提的那些問題,我心裡就更明瞭了。
這還是不得不感謝王少庭和老爹他們,事先和我講了不少朝裡的事。
這劉志的生母並不是現(xiàn)在最炙手可熱的樑太后。他只不過是近些年頻繁輪換的兒皇帝之中的一個,十五歲時就被拉來當個傀儡皇帝的。但這位小皇帝和他的幾屆短命的前任都不太一樣,居然很會周旋於朝中的明爭暗鬥之間,低調(diào)順從,明哲保身,所以安然當了八個年頭了,帝位仍然還算穩(wěn)固。
但這樣的他完全沒有實權(quán)也是可以想見的,眼下朝裡的大小事務被樑家和宦官集團把持著,如果他想有所作爲,哪方的阻撓都夠他喝一壺的。
他問我們的問題,仔細想來,恰恰暗合他的身世,以及他現(xiàn)在的政治地位。“浮萍”大概說的就是他自己,“疼痛的雙臂”指的是朝裡的兩股讓他頭疼的勢力,而“那棵容易遭雷劈的大樹”,興許就是他現(xiàn)在名義上的母后,樑太后吧。也難怪我們一開始都聽得一頭霧水,答話也不怎麼能說到點子上。如果不知道這個背景的話,估計根本不可能悟到其中的深意吧!
但無獨有偶,我隨口所做的一些回答,似乎剛好與他想要的答案對應上了。所以他才兩度表示了首肯。
但這大晚上的叫我過來,倒未必是因爲欣賞我的回答,而是爲了我後來用來試探他的那個段子吧。我估計,陶家和血磯爐的事,他應該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纔是。抖出這個包袱,正好引他主動來找我。如果不能製造出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下一步的計劃又怎麼能順利地展開呢!
沒想到這個試探還真的很有效果,他居然約在這麼隱秘的地方見面,而且連貼身的太監(jiān)總管都支開了,這倒是爲我胡說八道提供了非常大的方便!
回到眼前,我聽到他託大,趕緊說:“哦,是小民失禮了,還以爲陛下找我來是有要事,不是爲了享受跪拜禮呢!那……”接著雙膝一彎,就打算行個大禮。
劉志卻一擺手道:“罷了,你說得對,這些繁文縟節(jié)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坐吧!”他指了指屋子當中桌邊的一把椅子。
我也毫不客氣,當下就走過去,坐下了。
“今天你在殿上說的那番話,是從哪裡聽說的?”他也走過來和我對桌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
“不瞞您說,是聽我的一個本家說的。那人名叫陶之煥,今天我所講的,其實就是他們家的慘劇。”我非常直白地解釋說。
劉志一皺眉頭,又問:“你是在哪裡遇到他的?”
“是在來洛陽的路上。”我說,“在渡過沁水的時候,無意中救了一個落水的年輕人,一問還是本家,混得比較熟,才聽他講到了這些。”
“他……他說的家破人亡,是真的嗎?”劉志不動聲色地問。
我猜他並不是真的關(guān)心陶家人的死活,他這個問句背後藏著的疑問應該是:“那血磯爐現(xiàn)在在哪?”
“他們家在逃亡的途中,遇到了山匪,不僅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都因此意外身亡,家裡的傳家寶還落到了一個王姓的山匪手裡。”我順著他的意思說著。
“王姓?”他目光一動,有些若有所思。
“嗯,他對我說,好像是叫王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