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密佈, 連綿不絕的雨幕，讓人感到鬱悶又壓抑。
夏銘望著窗外，心裡萬分焦急。這場雨一連下了三天, 地裡的情況讓他不由擔心。
如果存下積水或是這雨再繼續下去, 別說收成減少的事, 可能會顆粒無所, 畢竟還是小小的秧苗。
他無所謂, 沒了就沒了。可許戰怎麼辦？他是自己強硬決定種的，到時如何與張橫他們交代，以後在他們面前還有什麼威信？
但這還不是他最擔心的, 許戰說半月左右回來，今天是第十三天, 這麼大的雨, 車在路上一定不好走。
他坐立不安的在屋裡踱步, 一時不知道該擔心哪頭纔好，眉頭皺的緊緊的。
不行, 他待不住了，長出一口氣，得找事讓自己忙起來。
他帶上草帽，拿起鐵鍬走入雨幕，先去地裡挖溝排水, 把那些苞米苗儘量保住。
他赤著腳走在泥濘裡, 白皙秀氣的腳丫瞬間沾滿泥水。
身上的衣服轉瞬如水洗, 他心裡懊惱, 就爲了省點錢, 雨衣和雨鞋都沒買，在鄉下誰注意這些。
他也沒想到有天能在城裡種地, 還趕上這樣的天氣。
算了，反正這麼大的雨也沒人出來，就是自己受點罪。好在頭頂有草帽，不會難受的太厲害。
“夏銘。”他剛挖了一會兒，二力從對面跑過來，“你這是幹什麼？”
“我試試排水，如果行了你們也去挖。”
“我們幫你。”二力說完回去找人。
他們沿著路邊挖一道溝，把水引到他們家屬院的陽溝裡。
苞米地裡的水順著他們挖的那條小溝流出，壟溝裡的水漸漸減少。
“有用，水可以排出去。”二力欣喜的說。
“嗯。”夏銘也露出一點笑容，“你們回去挖溝把水排出去，西瓜地那面也要挖，我這裡自己來就行。”
二力搖頭說:“這麼大一片地，就你自己怎麼行，得挖到什麼時候。”
“快回去吧。”夏銘擺手說:“我這損失點沒事，主要是你們那些地，損失了可不是小數目。”
他看著二力他們沒動，正色的對他們說:“許戰不在家，我們得幫他看好了。王洋他們也別閒著，你們找他們來一起挖，早點把水排出去，看這樣雨還要繼續下。”
打發走他們，夏銘繼續挖溝，打算儘快把壟溝裡的水排出來。
“銘銘。”夏志軍穿著雨衣跑來，“你怎麼不叫我一聲，自己得挖到什麼時候？”
夏文他們身上披著塑料布，也跑過來埋怨他，“若不是二力哥告訴我們，還不知道你出來挖溝呢。”
夏志軍懊惱，“真是多年不種地，都忘記這一茬了。”
他要把雨衣脫下給夏銘，“看你澆的身上都溼了。”
“別給我了。”夏銘按住他的手說:“已經溼透了，穿上雨衣也沒用。”
“哥。”夏武把一塊兒塑料布給他，“你回去換衣服，再披著塑料布出來。”
他邊說著邊脫鞋，“還是光腳好一些，這布鞋下地走不動。”
他們挖了一天溝，總算是把苞米地裡的積水排出去。
西瓜地裡還有一小片地方有積水，只能等第二天再排。
好在二力他們找了不少人，他們那二十多畝地水都排完了，他心裡安穩了一些。
他曾經有一刻衝動的想去幫二力他們挖溝，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想若是真那麼做了，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是不是覺得他瘋了。
第二天依然陰雲密佈，但連綿不斷的雨幕消散，只是淅瀝瀝的小雨繼續加持。
漸漸的到了上午九點多，久違的陽光露出笑臉，晴空微露陽光灑落。
夏銘直起身捶捶腰，地裡的東西終於保住了，不由得欣喜。
“哥，我們挖完了，這天也晴了，不是逗人玩兒嗎？”夏文埋怨。
“你懂什麼！”夏志軍說他:“你看看別人家的地裡，全在水裡泡著，如果他們不出來排水，用不了幾天根就會爛，全都白種了。”
“嗯？”這時夏銘聽到停車的聲音，他轉頭看過去，見許戰從停在地頭的車上下來。
車又啓動開走，許戰走過來問:“在這裡做什麼？”
“挖溝排水。”夏銘說:“一連下了幾天雨，地裡都讓水泡了。”
“你怎麼樣，一路上好走嗎？”夏銘打量他，眼窩深陷佈滿紅血絲，曾經光潔的下巴變尖，一身風塵僕僕。
“還好。”許戰一臉微笑，“路上沒遇到雨，一切順利。”
夏銘眼睛一亮，“真的?我還怕你路上不好走，竟然沒遇到雨天。”
“呵呵。”許戰笑道:“剛進我們市裡，看見路上溼乎乎的，才知道這裡下雨了。”
他摸摸夏銘腦袋，哪會看不出夏銘的擔心，“你的聰明勁兒用哪去了，不知道隔道不下雨嗎？”
“我知道。”夏銘不好意思的說:“但就是忍不住擔心，雨天路滑車不好開，而且還有水果，也是怕澆著雨或是捂壞了。”
“許戰。”夏志軍在一旁說:“你小子越來越能耐了，還上著學呢，就能買起車，還去外面做上生意，了不起啊！”
“夏銘也很厲害。”許戰笑道:“他就是自己一個人獨木難支，又缺少時間，否則比我還強。”
他目光柔和，看著夏銘說:“這回還拉了不少葡萄，你過去嚐嚐。”
許戰洗了幾串葡萄，讓夏銘吃。葡萄顆顆粒大飽滿，甜中微酸汁水多，他不由瞇起眼睛，真好吃啊！
“這回你又能掙不少。”夏銘笑道。
“嗯。”許戰斜靠在窩棚邊上，兩條大長腿伸展開，神情有些憔悴。
“這些天累壞我了。”他說:“在幾個城市立下經銷點，零賣再帶批發，等以後站住腳，再繼續往別的城市發展。”
“那我們這裡也批發?”夏銘問。
“嗯，以後都是這個路子。”許戰說:“把事情都交出去了，以後沒什麼大事我可以不管，不用總出去跑了。”
許戰笑意盈盈，“安心的和你一起學習，這下滿意了吧？”
夏銘微微低頭，臉色發紅，他當然不希望許戰總出去。“以後還是少不了往外跑，只要別耽誤學習就好。”
二力過來對許戰說:“戰哥，怎麼就一輛車回來，不是還有一輛嗎？”
“那輛留在外地拉貨，往各個城市送貨。你們趕緊把水果卸下來，這輛車明天就走。”
“不去街上賣了嗎？”二力問。
“不去。”許戰伸個懶腰，“批發給別人，以後你們這裡就是批發點。”
“誰會來批發？”夏銘問:“還是去街上賣吧，可以一邊賣一邊把批發的消息傳出去，光這麼等著不是辦法。”
“你看看那面來的人。”許戰伸手一指，“我走的時候就安排好了，都是在我們矸石山撿煤的人，以後他們就來批水果去賣。”
夏銘順著他手指，看到一羣男女老少二十多人，有推著手推車，還有挑著框，說說笑笑的往這面來。
許戰告訴他，“我提前打電話給王洋他們，告訴他們大概這個時間回來，讓他們提前把人找過來。”
夏銘咋舌，“你真是什麼都想到前頭，把事都提前安排了。這樣要掙不到錢，真是沒天理了。”
“許戰。”那些人過來紛紛和許戰打招呼。
多是一些中年婦女，還有一些老頭和老太太，個別的有幾個十來歲小男孩。
穿戴不是很好，一看生活就困難。一臉熱切的看著許戰，彷彿把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
許戰也不負所望，對他們說:“沒錢的就記賬，賣完了再給。下面鄉鎮有親朋的，多給宣傳一下，讓人過來批發回去賣。”
“哎。”他們說:“我們早把消息傳出去了，已經讓孩子們去通知他們過來，保證咱們這些水果剩不下。”
許戰又告訴他們價錢，比對外批發便宜二分錢，給他們算三角八分錢一斤。
不過，葡萄要貴一些。許戰對外批五角錢，給他們算作四角八分。
一上午的功夫，九千多斤水果批出去大半兒。等下午的時候，那些鄉鎮的人趕來，估計就剩不下啥了。
夏銘此刻也目光熱切，就像那些指著許戰發財的人似的。“你真厲害。”
許戰見他一臉佩服，笑笑說道:“你就算不用我養，可既然我話說出去了，就得努力掙錢，讓你看到我有這個能力，可以放心的在需要我的時候依靠。”
晚上，許戰拿著東西過來，夏銘正在學習。
他給夏銘幾本書，還有厚厚一摞卷子，“這是找的學習資料。”
“你這麼忙，還找來這些。”夏銘接過來並沒有翻看，反而是看許戰臉色。
“這幾天若是沒什麼事，你多在家休息一下吧，瘦的都快皮包骨了。”
“哪有。”許戰笑笑著摸摸自己臉，“在外面沒少吃好東西，但就是幹吃不長肉。”
夏銘起身給他倒杯水，“你嘴太乾了，是不是有些上火？”
“沒有。”許戰淡淡道，他能說他著急回來，幾乎日夜不眠的忙著。
他叉開話說:“你說明天要回鄉下住幾天？”
“嗯，從來到這一直忙，一趟鄉下也沒回去過。”夏銘點頭說:“過幾天開學了，馬上又沒時間，我想回去看看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