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月從來沒有想過太多家境積累之事,只是一個人孤獨的活著,卑微而清寡。
龍都的冬天,寒冷而悠長,大雪會連著下好幾個月,要等到天氣變暖,卻需要五個月,這樣的氣候,雖然使得周圍土地異常肥沃,可是要 熬過漫長的冬天,卻不是那麼的容易。
陸明月不是那種鑽營之人,手裡的錢銀十分有限,所以,在冬天裡,她只是爲自己置辦了兩套能夠保暖的襖子,粗布麻衣,裡面塞著棉花,不好看,也並不真的暖和,只是能夠勉強熬過嚴冬而已。
而早上,她正好把另一套衣服拿來換洗了,大冬天的,沒個好幾日,也不會幹,所以眼下,陸明月其實就身上這一套衣服可穿。
如果是平常,倒是什麼關係都沒有,因爲這裡就她一個人,就算沒穿,坐在爐火邊上也沒有關係,可是現在,葉巡查來了,身上的衣服溼了,陸明月竟然發現,自己連能穿的衣服都沒有。
那種她以前不曾在意的可憐可悲,頓時全都涌了上來,陸明月沒法將這種丟人的話告訴葉陽,只能大哭不止。
都說女人就算窮,但也會有一櫃子的好衣裳,可是陸明月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
然而此刻,葉陽見陸明月越哭越厲害,便也暫時放棄詢問,而是一手將她挽進自己懷裡,讓她好好的哭個痛快。
在葉陽懷抱中,陸明月感到無比的溫暖,這讓她更不敢說出實情,害怕葉巡查會笑話自己。
葉陽打量著雖然不是家徒四壁,但也極爲清平的屋子,然後看了看掛在窗外的那套衣裳,他心念一動,頓時就想到了什麼,內心也不禁是爲陸明月感到一陣悲傷,但他卻早有準備,便看向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個大包裹。
等陸明月的哭聲略微平靜一些之後,葉陽用雙手捧著她的臉,讓陸明月儘量能暖一些,然後說道:“明月,你嫂子說是要給你送一些冬衣,我包裹里正帶著三套衣裳呢?!?
說完,葉陽便走過去,將包裹打開,然後,三套厚實又大方的冬衣便出現在陸明月眼前。
那些衣裳既好看又保暖,李倩愁特地挑選,既大方好看,又不像那些大族子女一樣,鑲金帶銀。要知道,那種華貴的衣服,就算拿來給陸明月,她現在也恐怕不敢穿到外頭去,而李倩愁所挑選的這三件,卻是極其的恰到好處,陸明月只是看了便非常的喜歡。
看到葉陽竟然貼心的帶來了衣裳,陸明月的擔心終於化解。
葉陽沒有點破事情,而是立刻跑去後廚,燒好了熱水,然後在木桶裡把水溫調試得恰當,接著,便走回屋外。
陸明月平常沐浴,都是很快的,但今夜,她卻洗得很仔細,洗完之後,換上新的衣服,原本就極度美豔的她,此刻更是光芒初現,極爲惹眼。
她沒有立刻出來,而是又給葉陽燒了一桶水,讓葉陽也進去沐浴,葉陽身上因爲披著那件大衣,所以裡頭也沒有打溼,出來之後,不但神清氣爽,而且整個人也比之前更爲年輕俊逸。
眼下,葉陽幾乎每一天都在發生改變,逐漸朝著自己曾經的樣子衍化而去。
回到客廳時,陸明月已經擺好了酒菜,然後伺候著葉陽,陪著他慢慢享用。
反正外面這麼大的寒雨,估計今晚上又回不去了,所以,葉陽也一點都不急。
吃飽喝足後,葉陽又去把手洗乾淨,然後坐下來,給陸明月臉上敷藥。
葉陽沒有想到,這藥膏居然如此神奇,陸明月的左臉,已然呈現即將徹底恢復的狀態,臉新長出來的血痂都很少,不過,新的皮膚膚色有些不均勻,眼下需要將整張臉都敷上藥膏,使得所有面部皮膚,都能夠呈現同一種色彩。
葉陽仔細的敷完藥膏之後,對陸明月說道:“明月啊,這幾日,你可絕對不能亂動,只能在家裡靜養,記住,你臉上的肌膚會像蛇皮一樣,進行一次徹底的脫落,時間長的話,可能要七八天,時間短的話,應該是三四天,總之,這段時間內,你不能去碰自己的臉,連洗臉沐浴都不可以,記住了嗎?這可是很重要的。”
“記住了,葉巡查?!笨粗~陽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陸明月覺得非常的幸福,她其實想說:“我其實並不在意這張臉能不能恢復,只是希望也巡查你還能夠過來看我?!?
第二天雨停之後,葉陽才離去,陸明月此刻更是不捨。
她回頭看向葉巡查留下的包裹,意外發現,嫂子不僅給她買了衣裳,還買了一些好看又不鋪張的首飾,每一件,陸明月都非常喜歡,除此之外,包裹裡還壓著兩張百兩的銀票。
看到這些,陸明月心中想到:“等著幾日之後,我一定要去飛雲酒樓拜謝葉家嫂嫂?!?
三五日的等待之後,這天陽光明媚,陸明月起牀後,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覆蓋在自己的臉上,她坐直身體後,那東西便立刻從臉上掉落下來,看到一張人皮臉孔出現在自己面前,陸明月嚇得驚呼起來,可是仔細一想,她頓時想到什麼,然後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陸明月摸到的,是一張極致光滑細膩的皮膚,她立刻跑向鏡子,頓時驚訝的幾乎失聲大哭起來,鏡子裡,乃是一張陸明月不敢想象的美麗面孔。
那是自己嗎?
陸明月覺得,這就好像是做夢一樣,但事實卻正是如此。
她臉上的東西,被徹底的祛除了,陸明月的臉,潔白無瑕,精緻明豔,美得萬物皆下,美得清純晶瑩,而這一切,卻都是因爲葉巡查。
陸明月哭著,然後退去衣物,看著鏡子中,無可比擬的絕倫身軀,她緩緩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什麼,我之身,我之心,都是葉巡查一個人的?!?
重新穿上,然後把那些首飾取出來,給自己精心梳妝打扮一番後,在冬日明亮卻不灼熱的陽光下,陸明月終於走出了家門。
她離開義莊,開始的在四周遊蕩著,過去,臉上那層血痂,就像千金重擔一般,把陸明月壓得喘不過氣來,讓她一直擡不起頭來,而今,龍都,不,或許整個大業,甚至整個豐州,都已經沒有女人,能夠在容貌上勝過她了,陸明月很開心,同時,內心的想法也更爲的堅定,就算葉家嫂嫂怪罪,她也要不顧一切的把自己交給葉陽葉巡查。
此時,陸明月終於朝著龍都走去,來到外城時,經過街道,兩側的男男女女在看到此時的陸明月之後,全都停下腳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
而當陸明月進城時,周遭的人更是被嚇了一跳。
美到極致,便是驚人,而陸明月恰好就是這樣的女人。
在繁華的龍都街道上,出現了一副異常的景象,所有的路人,全都自覺自願的讓開一條道路,讓一名女人通過,那女子的容貌之美,是見識廣博的龍都人,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連很多喜好當街攔住美女,上前挑逗的紈絝子弟,此刻在看到這名女子時,也全都一個個嚇得驚愕萬分,心神盪漾間,居然沒人敢上去打擾這位美人。
陸明月一開始很不習慣這樣的圍觀和目光,一直以來,她都是被人看作醜八怪女鬼的,而現在,所有的男人,看著她,都眼中噴火,面容呆滯,女人看到她,都一臉豔羨。
然而越是如此,陸明月越明白葉巡查是有多好,在自己最落魄和最卑微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多看她一眼,沒有人把她當人看待,現在,她只想快點看到葉陽,便加快了腳步。
路旁一件豪華的酒樓上,當朝太師的長公子顧高,此刻也看到了陸明月,他心神震撼,對周圍的人說道:“何曾見過如此美豔的女子,本少一定要得到她?!?
太師在朝中地位顯赫,而且因爲進入相黨,更是權勢熏天,顧高是顧太師最喜歡的兒子,在龍都市井中,絕對是排名前三的闊少,他想要的女人,很少有得不到的,而陸明月毫無背景,顧高覺得,自己無論是來軟的還是來硬的,都可以很輕鬆的得到這位絕世美人。
當即,顧高帶著人下樓,沿著陸明月身後跟了過去。
在城北飛雲酒樓店內,顧高終於攔住了陸明月。
他嘻嘻笑道:“這位美人,來酒樓,是想找人喝酒嗎?呵呵,本少顧高,乃是當朝太師之子,不知美人是否賞臉,與本少共飲呢?”
若是那種又些心思的女子,聽到是太師的兒子,甚至會主動的貼上去,然而陸明月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這位公子誤會了,我是來飛雲酒樓找人的?!?
顧高卻笑道:“本少爺,不就是姑娘要找的人嗎?哈哈,來來來,跟本少爺一起去坐坐?!闭f著,顧高竟然動起手來,要把陸明月往外拖。
這時,李倩愁從後方走了出來,笑道:“顧少爺,剛來店裡,怎麼不坐一坐呢?”
顧高也來過酒樓兩回,很喜歡這裡的菜餚,看到美豔的李倩愁,當即笑道:“老闆娘,本少今日要和這位姑娘商談要事,就不打擾了?!?
李倩愁卻突然一把將陸明月拉到自己身邊,笑著說道:“這位姑娘,你來我這裡是想找誰啊?”
陸明月一聽是飛雲酒樓的老闆娘,當即便跪下來,衝李倩愁俯首叩拜。
李倩愁一愣,問道:“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識,你爲何一見面便要拜我?快起來吧?!闭f完,李倩愁連忙將陸明月扶了起來。
陸明月說道:“葉家嫂嫂,我是陸明月,是你與葉巡查讓我重新做人的。”
李倩愁眼前一亮,然後仔細打量著陸明月,歡喜道:“你就是明月姑娘啊,果然是美豔絕倫,驚世駭俗啊?!?
顧高沉聲道:“老闆娘,怎麼突然開始認親戚了,哼,你是知道本少底細的,實相的就別自找麻煩,讓這位姑娘跟我走?!?
李倩愁卻笑道:“我這裡又不是朝堂,沒那麼多門道講究,顧高顧大少,你可是要說清楚了,你究竟是什麼底細,小女子可弄不清這些?!?
顧高冷笑著說道:“你不清楚,那本大少便再給你說一次,本少是當朝顧太師的長子,在龍都城內,誰要是敢不給我面子,本少可不管你是什麼狀元的哥哥還是弟弟,照樣收拾不誤?!?
但他卻沒有注意到,李倩愁說話時,眼神正偷偷的看向酒樓門前剛走進來的一行客人。
那是十多名錦衣打扮的青年,這些人一個個高大威猛,手中均帶著長劍,爲首的男子正值盛年,氣宇軒昂,臉上鬍鬚頗多,李倩愁卻一眼認出,那是化妝貼上去的,只需一眼,李倩愁便認出那到底是誰。
李倩愁心中一笑,暗想,這下子,顧家可是要遭殃了。
於是緊接著,李倩愁說道:
“顧公子,小女子愚鈍了,卻不知道,這太師在我大業國中,到底是何種的地位?”
顧高笑道:“那你就聽好了,我爹顧太師,在大業帝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朝廷,沒有人敢與我爹爲敵,上至朝廷大事,下至素民生死,我爹都可以說了算?!?
李倩愁說道:“那可真是威風,我還以爲,朝廷大事和老闆姓的生死,都是皇帝陛下一個人定的呢,哎呀,原來太師纔是最厲害的人物,簡直都快趕上皇帝陛下了?!?
李倩愁說完,那大鬍子男子的表情頓時又些古怪,在他身後那些侍從,卻用一種森冷的眼神,看向了顧高。
然而,顧高卻根本沒在意這些,仍是誇誇其談道:
“老闆娘,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當今朝廷,皇帝陛下,哼哼,根本就做不了主,這些年,朝中的方針大策,都是宰府大人和我爹一手擬定,我爹要誰死,誰就必須要死,哼哼,我剛纔跟你所說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人,可不是什麼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