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看著兩人的互動, 心中瞭然,少爺一直有潔癖,雖不是很嚴(yán)重, 但是他絕對不會主動去觸碰別人的, 但他現(xiàn)在卻緊緊抓著這位姑娘, 一點(diǎn)都沒有不情願要放開的意思。掌櫃有點(diǎn)好奇:“姑娘是?”
玉姝神遊天空, 自然聽不到掌櫃說話, 晏憷替她回答:“她叫玉姝,當(dāng)日我跌落山崖,是她救了我。”
掌櫃原以爲(wèi)這位姑娘是少爺?shù)呐笥? 沒料到她竟然還是少爺?shù)木让魅耍氲缴贍敶颂幱鲭y九死一生, 還好有貴人相助才逃出一劫, 滿腔的後怕生出感激, 鄭重的對玉姝拱手作揖:“玉姝小姐,謝謝你救了我家少爺, 請受我一拜。”
這麼大動作,玉姝可算是回過神來了,接住老掌櫃作的揖,搖頭擺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必行此大禮。”
掌櫃在玉姝的攙扶下, 重新坐回位子上, 重重的嘆了口氣:“大半年前, 少爺出去談合約突然沒了聯(lián)繫, 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以京都爲(wèi)中心,不停向外面尋找, 但是出去的人都一無所獲。要不是天災(zāi)和您題的牌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呢。”
可不是嘛,林峰山和京都,一個南一個北,中間差了幾百裡的路。而且越往外走,尋找的範(fàn)圍便越大,所耗的人力物力不可預(yù)估。
玉姝沉默著若有所思。哎,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古人誠不欺她。這一切是那麼的巧合,晏憷無意救了狡,狡留在了林峰山所以避過了天災(zāi),但是擋不住人禍,又因爲(wèi)她的決定,他們最終北上,晏憷無意中看見他以前題的牌匾,找到了家。中間無論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他都不能這麼順利的回到家,看來真的是天意啊。
“掌櫃,你和我講講家裡的事情吧。”晏憷突然開口道。他腦海裡的片段並沒有帶來多好的感覺,馬上就要回到陌生的家了,他想先了解一下情況。
掌櫃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組織好語言開始敘述道:“晏府現(xiàn)在當(dāng)家的也就是少爺您的爹,叫晏成邦。晏老爺少年時來京都打拼,以其眼光長遠(yuǎn)獨(dú)到、敢拼敢搏,把一個默默無聞的晏氏玉器做到了京都玉行的大頭,晏府的店鋪開布大晉。老爺有一位夫人,就是少爺您的娘,和五位姨娘,五位姨娘中現(xiàn)在最得寵的是陳姨娘,生有一子,叫晏清,現(xiàn)在十一歲。您還有一位妹妹,是五姨娘所生,五個月大。夫人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府中現(xiàn)在是晏老夫人管事,老夫人年過六十,身體硬朗,把府中大小事管的井井有條,也是晏老夫人一直堅持著在找你。”
時間不多,掌櫃的挑了一些重點(diǎn)講給他聽,說的客觀清晰,沒有夾雜私人感情。
晏憷剛消化完他話裡的信息,馬車便停住了,三人下後下了車,從正門進(jìn)。
看門的小廝見是失蹤了大半年的少爺回來了,跌跌撞撞的趕忙進(jìn)去稟報老夫人這個好消息。
和玉軒閣掌櫃一樣,晏老夫人每日也有中午小睡的習(xí)慣。這日,她剛睡下,她的貼身婆子急匆匆的進(jìn)來說是大少爺回來了,現(xiàn)在正在往她這邊來。
這個巨大的好消息,晏老夫人頭髮都顧不上重新梳,穿上衣服拄著柺杖往外面走。
一個府邸的興衰往往系子孫,晏憷雖然從小由晏夫人帶著長大,但是晏憷畢竟是她的一個孫子,晏府的嫡長孫,在他的教導(dǎo)上晏老夫人花的心思不比晏夫人少多少。特別是看著悉心教導(dǎo)的孫兒聰明伶俐,從小學(xué)業(yè)上是同歲中的翹楚,晏老夫人表面不顯,私底下卻高興的對貼身婆子誇他聰明以後定比他爹還要厲害。
晏憷的失蹤對晏夫人來說是沉重的一擊,對晏老夫人何嘗不是呢。晏夫人可以撒手躲在梧桐院裡悲痛,老夫人只能按下悲痛出來穩(wěn)住大局,並且不斷的派人出去尋找。找的越久,希望就越渺茫,就在她準(zhǔn)備好接受事實(shí)的時候,苦尋的人竟然神奇般的回來了,這讓她又驚又喜。
晏府是商賈大家,但是裡面的房屋建築一點(diǎn)也不小家子氣,層臺累榭、碧瓦朱甍,有大家之氣。
可惜再好的景色玉姝也沒心思欣賞,他們跟在小廝後面東轉(zhuǎn)西繞,引進(jìn)了一個小花廳。
他們一進(jìn)去,坐在花廳正中間的老夫人顫顫巍巍的走了下來,見失蹤半年的孫兒不僅沒瘦反而比以前壯實(shí)不少,所有的擔(dān)心化爲(wèi)烏有,一把抱住他的身子,握佛珠的右手錘著他的背,有些哽咽有些責(zé)怪:“你都到哪去了,怎麼纔回來?!你娘和我這老骨頭都擔(dān)心死了——”
晏憷落下眼眸,看著懷裡頭髮花白的老人,即使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從掌櫃的話語裡和她的動作中,他能感受到這位老人是疼愛他的。晏憷回抱,不禁動容:“奶奶,孫子不孝,讓你們擔(dān)心了。”
老夫人抱著晏憷哭了一會,被婆子勸開了:“老夫人,大少爺好不容易回來了,是一件大喜事啊。您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回來了,您可別現(xiàn)在哭傷了眼睛,那就真的見不著大少爺了。”
在老夫人抱著晏憷哭的時候,聽到風(fēng)聲的姨娘們一個個趕到這裡。除了陳姨娘看見晏憷好端端的站著臉色像吞了一個蒼蠅那麼臭,其他姨娘沒有多大異處,她們本來在晏府一沒地位二沒兒子,以後誰是晏府的主子和她們沒甚干係。平時多討點(diǎn)老夫人歡心最實(shí)在,她們跟在婆子後面紛紛勸道。
“是呀,大少爺這次能因禍得福,定是佛祖看老夫人你心誠,大發(fā)慈悲顯神通呢。”
“難怪我今天早上起牀就聽見枝頭喜鵲嘰嘰喳喳,我想著有什麼好事情呢,原來是指這件呀。”
“老夫人可別哭了,看你落淚,大少爺?shù)枚嘈奶郯 !?
“·········”
老夫人哭了一會,收住了感情,拉著晏憷的手坐了下來,接過婆子遞來的手帕,擦乾淨(jìng)臉,正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到了這裡,爲(wèi)了安老夫人的心只來得及說他回來了,他失憶的事情晏老夫人他們還不知。
晏憷從他被救起開始說,一直到他認(rèn)出了玉軒閣的牌匾,順藤摸瓜找到了家。中間在竹塢的事情他刻意一筆帶過,那段與世隔絕的日子是隻屬於他和玉姝兩人的,即使是他的奶奶,他也不想過多的敘述。
老太太邊聽邊數(shù)著佛珠,晏憷說上一句,她便念上一句阿彌陀佛。聽完之後,心有餘悸的拍拍他的手,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然後望向門口的玉姝,“這位姑娘就是憷哥兒口裡的玉姝姑娘吧,剛纔老婆子我情緒太激動,一時沒看見你,對不住啊。”
他們相認(rèn)的場景玉姝一點(diǎn)也不感興趣,只是盡職的呆在後面當(dāng)木頭人,老夫人喊她的時候也多虧掌櫃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才知道在和她說話。
掌櫃:少爺?shù)目谖墩媸仟?dú)特,他平時做事雷厲風(fēng)行、效率極高,跟在他後面做事不打起十二分心思都跟不上。沒想到少爺竟然會喜歡上一個這麼愛走神的姑娘,真是不可思議。
玉姝擡起迷惘的眼睛:“沒關(guān)係的,我站在這挺好的。”第一句是啥她沒聽見,還好聽見了後面那句。
老夫人慈愛的向她招招手,“你是個好孩子,快過來坐,讓我好好看看。”
玉姝乖順的走了上去,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孩子,謝謝你救了我家憷哥兒,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就要嚐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了。”從山上跌下去,一條命就去了七分了,再被冰雪掩埋,她要是再晚一點(diǎn)發(fā)現(xiàn)或者見死不救,這命就算觀音菩薩在世也救不回來啊。晏老夫人對這個面善的姑娘十分的感激。
“是晏憷他命不該絕,所以才能被我救起來。”雖然她心底的想法是不用謝她,多謝謝她孫子那漂亮的臉蛋,是他那張臉救了他自己。
“阿彌陀佛,是姑娘的心善,擋住了他這一劫。對了,姑娘你是一人住在深山裡面的?”
憷哥兒說的很簡單,但是他的話裡除了這位姑娘,並沒有提到其他人。
玉姝點(diǎn)頭:“是的,我爹孃早逝,我一個人生活在林峰山。”
老太太聽她身世悲慘,又唸了兩句阿彌陀佛。
玉姝覺得這個老太太挺有意思的,好的壞的總喜歡念上一句阿彌陀佛,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心中的不安。她在心裡學(xué)著她的語氣也念了一句,但是這句咒語對她並不起作用。
“善有善報,姑娘做了這件好事,我們晏府上下都會記得你的恩德。”晏老夫人向後面的婆子遞了哥眼神,婆子心領(lǐng)神會,捧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出來,紅蓋子掀開,裡面鋪了兩層金燦燦的元寶,“這點(diǎn)東西是我們晏府一點(diǎn)謝禮,姑娘你不要嫌棄,你如果還有別的要求,可以儘管提出來,老婆子我能做到的,定當(dāng)滿足。”
玉姝看著眼前的一堆金燦燦,她終於提起了點(diǎn)精神。她突然想起來在鍾馗廟裡她還曾打趣晏憷讓他爹孃送個錠金子給她,沒想到他家一出手就是來一盤子的金子!
晏老夫人此話一說出口,晏憷的眉頭就夾緊了,特別是看見玉姝袖口下隱隱作動的手。
玉姝很糾結(jié)要不要收這盤金子,按照心底的私願來說,她是特別想要的,在這個山下動一動就要銀子,她懷裡的銀子都是石頭變的,用出去不僅心虛還愧疚。但照著理性來說,她是不該接受的。她救晏憷沒想到要有什麼回報,當(dāng)初說要錢只是一句戲言,沒想到現(xiàn)在會成真,而且在山裡的大部分時間,她得晏憷的照顧好像比較多。最最最重要的是,晏憷現(xiàn)在的眼神很可怕!感覺她要是接了這盤金子,他下一秒就要剁了她的手!
玉姝在心裡天人激戰(zhàn),最終晏憷的眼神戰(zhàn)勝了一切,忍痛把金燦燦推開,“不了!我玉姝做好事從不留名,不求回報,這次我來只是想確定他是真的回家了,並不是來討賞。我住在山上,吃山喝山,根本用不上這麼多銀子,你還是收回去吧。“
老夫人道:“啀,這點(diǎn)小意思相對於憷哥兒的命來說實(shí)在不算什麼,姑娘你不要客氣,放在身上買幾套衣服首飾都是行的。“
她好不容易堅定的推開,老太太你就別過來動搖啊!“不不不,光腳不怕鞋溼,這些我揣兜裡,我還怕歹人盯上我。“
老夫人還想說點(diǎn)什麼,被晏憷打住了,“奶奶,她不好銀子,你多給她幾碗紅燒肉比這些實(shí)在多了。“
乖孫兒說話了,晏老夫人便不再堅持了,知道他們之前一直住在客棧,要求玉姝也搬來晏府住。
玉姝這次很爽快的同意了,不爲(wèi)別的,就爲(wèi)能和晏憷多呆幾日讓她住雜物室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