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我回了傳達室,進門的時候老劉正在做飯,見我回來,頭也不擡的說道:“回來也不給我打個招呼,幸虧我看見你進門了,要不你今晚只能煮方便麪了。”
我笑了兩聲,坐到椅子上,話題一轉,小聲問:“劉大爺,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小李的事嗎?”
老劉嘆了口氣,說:“小李真可憐啊,他從小就沒爹孃,要是有人教,也不會這麼想不開了……”
我打斷道:“不是小李的事,是老馬辭職的事。”
老劉臉色微變,看了看門外,低聲說:“你也知道了啊,昨晚確實有一個女人的下半截身子在殯儀館裡到處走。”
我好奇道:“你也看見了?”
老劉搖頭:“沒,除了老馬,還有其他人看見。老馬離的最近,被嚇的也最厲害。”
我追問道:“是不是火葬場收了個兩截的屍體?”
老劉微微擺手,努著鼻子說:“不是,你弄來那幾具屍體之後,火葬場就沒再接活,誰也不知道那半截身子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不禁皺起了眉,既然不是火葬場收的屍體,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搖搖頭不再去想,和老劉一起吃起了飯。
吃著吃著,外面忽然想起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老劉放下碗筷去開門,拉開門朝外看了看,輕咦道:“沒人啊?”
他轉回身坐回桌子前,疑惑的問道:“你剛纔聽到腳步聲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聽見了,可能是下班回家的。”
他訕笑一聲,繼續低頭吃飯,過了幾分鐘,腳步聲再次響起,而且“噠噠”的聲音越走越近。
老劉隔著窗戶朝大門看去,皺眉說:“怎麼還是沒人,不是進來小偷了吧?”
他慌忙起身出去,好一會才巡視回來,這時候我已經吃完了飯,問道:“找到人了嗎?”
老劉一臉凝重的說:“沒,殯儀館的人都走光了,興許真有小偷。殯儀館裡有骨灰盒和棺材,偷出去能賣不少錢。”
我吃了一驚,隨即想到了溜達在殯儀館裡的半截身子,吞口唾沫說:“也可能不是人……”
老劉打個哆嗦,有些慌亂的說:“別瞎說,我在這裡這麼些年了,以前沒聽見過這個動靜。”
我苦笑說:“如果她是昨天才來的呢?”
老劉的臉刷的一白,顫抖著嘴脣說:“不能這麼巧吧……”
正在這個時候,腳步聲又一次響起,我站起來走到門口,將門推開一條縫,用眼睛往外瞥去。
暗淡的暮色裡,寒風蕭蕭,落葉貼著地面飛舞。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紅色高跟鞋的女人走在火葬場中間的大道上,朝著火葬場裡面走去。
女人身上的色彩十分詭異,就像是黑白相片裡走出來的人,但一雙紅色鞋子卻異常的妖豔,顏色和血一樣鮮紅。
更嚇人的是,女人只有下半身,腰部往上一片虛無,就像被什麼東西遮住了一樣。
我緩緩的合上門縫,僵硬的轉過脖子,說:“真是那半截身子……”
老劉咬著牙,臉頰上的鬍子一顫一顫的,過了會兒,強笑說:“先……先別出去,大不了今天在傳達室睡一晚上。”
我深以爲然的點頭,坐在牀上不敢亂動,眼睛不時的望向窗口。
十點多的時候,我困得睜不開眼了,和老劉說道:“我打個盹,有事叫我。”
老劉點了點頭,我立刻合上了眼,半夢半醒間,“噠噠”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我猛地打個寒顫,睜眼一看,已經十二點了。
老劉在一旁打著呼嚕,看起來已經睡熟了,我連忙推醒了他,說:“醒醒,你聽!”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說:“怎麼了?”
我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說:“這次有點不一樣,你仔細聽。”
“噠——噠——”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老劉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顫聲說:“到門口了,她是衝著我們來的!”
我心情沉重的點頭,腳步聲同時停住,聽動靜就停在了門外!
我和老劉大氣也不敢喘,沉寂的等了會兒,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實在忍不住了,走過去開門確認她在不在。門一開,外面空蕩蕩的,竟然什麼都沒有。
我疑惑的轉過身,朝著老劉搖了搖頭,關好門又回到了牀邊。
剛一坐下,門上的窗戶上忽然“咔”的響了一聲。
擡頭看去,一個女人的上半身探了進來,穿著黑色裙子,披頭散髮,臉色白的嚇人,紅脣上還染著血……
“啊!”老劉驚叫一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驚慌之下,我掏出人皮手絹往她臉上丟去,女鬼詭異一笑,上半身驟然退了出去,窗戶重新合上,手絹砸中了玻璃,緩緩飄落到了地上。
我跑過去拾回手絹,連忙掐住老劉的人中,幾秒種後,他緩緩轉醒,我纔敢鬆一口氣。
他喘息著坐了起來,擦擦頭上的虛汗,說:“她呢?”
我繃著臉說:“走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老劉捂著胸口哀嘆:“哎呦,我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來折騰我。不管了,不管了,我回去睡覺,她愛怎麼樣怎麼樣!”
老劉說著下了牀,拉開門就要回宿舍,我不敢合老劉分開,連忙跟上了他。
回到宿舍,老劉蒙上被子就睡,我靠坐在鐵牀上,警惕的看著門口和窗戶,防備著女鬼再來一次突然襲擊。
剛纔出現的下半身和上半身應該屬於同一個女鬼,只是不知道她是故意分開的,還是因爲某種原因被迫分開的。
要是被迫的,那麼只要幫助她將兩截身子合到一起,她應該就會離開,怕就怕她是主動嚇人,那可就不好辦了。
我正暗自揣測的時候,門外又一次響起了腳步聲。
這次的腳步聲很急促,聽起來就像跑一樣,我猜不出她又玩什麼花樣,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後,腳步聲來到了門口,然後“碰”一聲巨響,屋門一下子被撞開了。我嚇得一個哆嗦,攥在手裡的人皮手絹反射性的丟了出去。
“啊!”
一聲慘叫響起,女鬼捂住了臉,低聲罵道:“混蛋,你敢暗算老孃!”
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愣住,朝她身上掃去,發現門口的人一身*……
“姜丹!”
我吃驚的叫出了聲,跳下牀來到了她的跟前。
姜丹被手絹打中了眼睛,此刻正在揉眼,見我過來,飛起一腳就往我腿上踢。
我閃身躲過,撿起了人皮手絹,賠笑說:“那個啥……我以爲你是女鬼呢……”
姜丹哼了聲,把手拿開,露出紅紅的眼睛,抓住我的手說:“以後再跟你算賬,快跟我去後山,我帶來的人全都走散了!”
我當即愣住,不敢置信的說:“走散了?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姜丹焦急的說:“上山之後我們一直沒分開走,走著走著,我忽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一回頭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對講機沒人回,他們的電話也打不通,我擔心他們出事,快跟我去找找!”
我聽得背後滲出了冷汗,她帶來了七八個人,而且全是男的,這麼重的陽氣都出事了,更別說我了,跟著她回去找,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我強笑一聲,從她手中抽回了胳膊,說:“不用找,他們沒事的,明天天一亮,他們就自己下來了。”
姜丹聽了一瞪眼,厲聲說:“你去不去!”
我退後一步,連連搖頭說:“不去,打死也不去!”
她氣得臉色發青,咬牙說:“我自己去!”說完轉身就走。
我一把拉住她,說:“你最好也別回去了,這麼多人都出事了,只有你平安回來,我感覺有點古怪。”
她甩開我的手,氣呼呼道:“有什麼古怪的,我胸懷坦蕩,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
我聽的嘴角犯抽,剛想再勸,忽然間,女鬼的上半截身子再次出現,趴在了姜丹的肩膀上,還伸出一隻手在她臉蛋上摩挲起來。
我吞嚥一口唾沫,低聲說道:“你胸懷坦蕩不坦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臉上一定很癢……”
姜丹微微愣神,不由自主的往臉上摸去,說:“我臉上有東西麼,確實涼颼颼的。”
女鬼注視著姜丹的側臉,五根手指立起,指甲輕輕劃過她的臉頰,幾道抓痕瞬間出現在了姜丹臉上。
姜丹痛呼一聲,捂住臉叫道:“好疼!”
我緊張的盯著女鬼,平伸雙手說:“別亂動,你背上有東西!”
姜丹瞳孔一縮,立刻僵住了身體,顫聲說:“什麼啊……你別嚇我!”
我怕女鬼傷害姜丹,不敢輕舉妄動,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腦門上滲出了絲絲冷汗,姜丹也兩腿打顫,看起來隨時會癱倒。
就在我萬分焦急的時候,女鬼的下半截身子忽然從停車棚裡走了出來,朝著大門外面走去。女鬼有所感應,立刻鬆開姜丹跳到地上,爬著去追下半截身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了下來,朝姜丹道:“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