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嬤嬤急急的掩上殿門後,她便小跑跟隨風寧而來,最後與風寧雙雙坐在軟榻,忍不住急問,“公主,太子殿下未要你性命?”
今夜本計劃逃跑,卻被太子逮個正著,雖太子當時明著說要風寧去忠義候府,但在嬤嬤眼底,這不過是太子隨意言道的話,只要風寧隨著太子出宮去,那絕對是必死無疑。
畢竟,太子的狠烈,她秦姑倒是知曉的。是以,眼見風寧安然歸來,她纔會緊張慌亂的急切問出這話,卻是連言語是否失當都難以顧及了。
風寧目光朝嬤嬤望著,緩道:“太子今夜,並未爲難我。”
說著,見嬤嬤一怔,面上展露幾分不可思議,風寧繼續道:“我已向太子表露身份,並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了,而太子也要對付的並非是我,是以不會太過爲難我。”
嬤嬤驚得不淺,臉色再度慘白。
她緊張得連坐也坐不住了,整個人都發著抖,忍不住起身在殿內來回走動,嘴裡不住的自顧自的唸叨,“完了完了,這回全完了……”
風寧眉頭微皺,對嬤嬤這般反應也不奇怪。
今夜逃跑,卻是被太子逮個正著,而那太子又邪肆無情,想來,那太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她們纔是。只是今夜事實,的確是太子並未爲難她,反倒是僅讓她陪著去了趟忠義候府罷了,也只是問了問她以前之事,卻是並未冷意以對,甚至威脅她性命,若非她親生經歷,她也是不敢相信那邪肆冷冽的太子會當真放過她。
風寧默了片刻,隨即按捺神色的起了身,一把拉住來回走動的嬤嬤。
待嬤嬤駐足下來,她迎上她顫抖不定的目光,低道:“嬤嬤,我方纔所說,皆是真的。縱是你覺得不可置信,但今夜,太子的確放過了我!”
嬤嬤僵立在原地,發愣。
風寧目光靜靜落在她面上,繼續道:“太子想要對付的,並非是我,甚至,太子還許諾過我,待宮中大定後,便會將我逐出宮去,並不會太過爲難,是以,嬤嬤你,也定會與我一樣並無性命之憂,嬤嬤無須太過惶恐。”
嬤嬤僵在原地,目光直直的朝風寧落著半晌,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最後如釋重負般道:“若當真如此,便是最好不過了。”
說著,極爲深厚的嘆息,“公主不知,奴婢今夜眼見公主被太子帶出宮去,便已是嚇得六神無主,奴婢也不瞞公主,奴婢今夜都已做好死的打算了,只是奴婢一死,也勢必會連累親眷,如此,奴婢還從未有機會對他們好,卻還要連累他們性命,若當真如此,奴婢便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今夜之事,的確太過起伏,嬤嬤嚇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只是這嬤嬤終歸與她風寧不一樣,她風寧是孤獨一人,縱是罪行滔天,滿門抄斬,斬的也不過是她一人,而嬤嬤卻還有親眷,一旦出事,牽涉之人就多了。
風寧默了片刻,再度按捺心神的出言安慰,“事已過去,如今我們總算是無性命之憂,嬤嬤
莫要太過擔憂了。”
嬤嬤面色仍是有些蒼白,眸中的緊張與顫抖之意也並未全數消卻,她重重的朝風寧點了頭,不再說話了。
風寧則是順勢用力,將她扶著重新坐在軟榻,待沉默半晌後,眼見嬤嬤面上的蒼白之色已是消卻,她這才道:“今夜太子殿下前去忠義候府,倒是與忠義候和納蘭安暗中商量了些事,若我料得不錯,太子定是想借刀殺人,欲利用忠義候和納蘭安殺了公子。”
說著,目光稍稍一沉,繼續道:“嬤嬤,如今,納蘭鈺已是依附不得,以後所有事,我們皆不要再與他牽涉,也莫要妄想著他對我們伸出援手了,以後,我們便只能依靠自己,凡事都得步步爲營,小心行事了。”
嬤嬤神色再度一變,瞳孔也跟著驟縮起來,“太子想借刀殺人滅了公子?”
風寧點點頭。
嬤嬤眉頭一皺,仍是不解,“太子即便想殺了公子,又爲何會與忠義候和納蘭安公子相商?太子與忠義候一家對立,忠義候又豈會幫太子做事?”
風寧並未立即回話,目光卻逐漸幽遠。
半晌,她才低道:“忠義候雖衷於皇后和大皇子,但也是識時務之人。如今大皇子與皇后皆沉,他們若不想忠義侯府毀滅,便只可……重新擇明主,歸順太子。”
而且根據今夜那忠義候和納蘭安對太子的態度便知,這種歸順的可能性,倒也是極大的。
畢竟,皇后與大皇子已是難以翻身,皇帝又重疾,如今放眼這宮中,太子獨攬大權,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找藉口讓病重纏身的皇帝讓位,從而一等大寶。
忠義候和納蘭安都是聰明人,自也看得懂局勢纔是。
嬤嬤神色震撼,垂眸下來,半晌才緊著嗓子道:“公主,若是公子當真依附不得了,那我們……”
話剛到這兒,嬤嬤便頓住了。
風寧朝她望來,心底也嘆了口氣,待沉默半晌,才道:“事已至此,我們,便只能依靠自己了。太子說過會放過我們,但也不能全信,而逃跑之法又不可再用,如此,我們便只得重新想辦法脫困。”
“公主可有想出什麼辦法來?”
風寧再度沉默,神色略有起伏,嬤嬤緊緊的望著她,待又欲問出聲來時,風寧低低沉沉的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知太子是否會阻攔。”
嬤嬤神色驀地一動,瞳孔內略微浮出半分微光,“公主所說的辦法是?”
風寧緩道:“這法子,嬤嬤以前也曾說過。”說著,見嬤嬤怔愣,風寧繼續道:“京中陌家的陌嶸公子,不是俊然風華,氣質卓然嗎?只要父皇答應將我下嫁給公子陌嶸,我便能帶著嬤嬤一道脫離皇宮,既不參與宮中亂事,也不會影響太子什麼,只是,就不知太子是否會阻攔了。”
若是因此事而令太子不滿,一旦他不守約定的挑開她的身份,她得不償失。
是以,此事雖可行,但必須得從長計議,畢竟,除了癡
傻的等著太子良心發現的放過她,這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了,再者,那陌嶸也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利用下嫁的方式到陌嶸身邊,對她來說,也是極爲有利的。
心思至此,風寧神色也跟著幽遠陳雜了幾分。
這時,嬤嬤憂心忡忡的道:“若太子殿下當真有心放過公主,也應是猜得到公主下嫁的用意,是以也不會太過阻攔。但那陌家公子,乃四大家之一的陌家嫡子,雖無官銜在身,但陌家在朝野上也是不可隨意撼動,是以,若陌家公子並非真心娶公主,一旦公主下嫁到陌家,縱是受了欺凌,皇家也不敢太過插手。”
嬤嬤考慮周全,心有擔憂。
然而風寧卻是並未這麼多考慮,只要太子不插手此事,無論如何,她都是想用這種下嫁的方式脫離這深宮的,畢竟,太子之話不可全信,納蘭鈺讓她對皇帝下毒並控制皇帝,她又不願傷天害理的下手,是以,唯今能掙扎之法,便只有這法子了。
“這些,嬤嬤便不必操心了,即便陌家公子不好處,我最大限度是被冷落,倒也不會像在宮中這般時時都有性命之危。”風寧默了片刻,緩道。
嬤嬤眸中漫出了幾分複雜,垂眸下來,不言。
風寧凝她幾眼,繼續道:“明日,我便會去面見父皇,先看看他病情,再爲他施針調養,若父皇身子能好起來,便是最好。再者,見陌家公子的事也不能再耽擱了,嬤嬤,若明日我們還有空,便出宮拜訪陌家吧。”
嬤嬤驚了一下,只道:“公主突然出宮拜訪陌家,太過招搖,即便事還未成,定也會鬧得滿城風雨。奴婢知陌家公子擅書畫,不如,奴婢以公主名義將他召入宮來,言稱切磋書畫。”
風寧怔了一下,待沉默片刻,仍是點了頭。
縱是自己對書畫毫無底子,甚至以前隨著納蘭鈺在別院也未學過這些,但,只要陌嶸是她要找的人,其它的倒顯得不足爲懼了。
此事落定,風寧瞧了眼殿外漆黑的夜色,朝嬤嬤轉了話題,“夜色已深,嬤嬤先下去休息吧,今日事多,嬤嬤倒也是累著了。”
嬤嬤緩道:“也好,公主明日還得去見皇上,著實該早些休息。老奴待公主上榻後,再拂了殿中燭火就下去休息。”
風寧按捺心神的點頭,隨即緩步至榻旁,脫鞋休息。
待嬤嬤拂了燭火退出寢殿後,風寧合眸而憩,卻是並無睏意,待在榻上輾轉反側許久,仍是不眠,奈何待到窗外天色微明,她卻終於睏意來襲,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時,風寧是被嬤嬤喚醒的。
因著昨夜睡眠不好,被喚醒後,倒顯得頭重迷糊。
嬤嬤先是服侍她換了衣裙,而後梳洗了一番,待嬤嬤出去傳喚早膳時,風寧則是坐在軟榻擦拭著銀針。
不多時,嬤嬤便親自端著早膳歸來,待風寧坐至桌旁準備用膳時,嬤嬤卻是突然垂頭下來,微緊著嗓子朝風寧道:“公主,方纔公子差人入宮傳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