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這邊把謝月牙的事情暫且拋之腦後了,依著時令,一一地過著年節,因聖駕回宮,又和那些貴人們走動起來,宴飲往來,又有許多風聲傳來。
這時候,那夷安公主地事兒還是個熱門的話題,只是畏於夷安的權勢,也沒什麼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放肆地談論,但背地裡,誰能禁得了呢。
夷安公主如何不知道背後地人會如何說她,但既然無人當面來說,那又如何,自家只管當做不知道就好了,當然也又不怕死的御史上書說她不守婦道私德不修什麼的,但皇帝也沒有采信,更沒有說夷安什麼,倒是那御史,不久就犯了錯,被貶出京了。大家夥兒見了這前車之鑑,就更加不敢說什麼了。夷安索性與表兄李逸地往來更頻繁了,倒像是半公開的了,雖然話說得好聽,是光明正大地往來,但背後誰不知道他倆地私情,淮陰侯地綠帽子是戴得實實的,索性就在別莊不回來了,只管帶著幾個丫鬟樂呵,掩耳盜鈴只做不知京城裡地風言風語。他的兒女們就更加不敢說夷安什麼了。倒是李逸有些躲閃的。
馮嫣雖然對母親的做法不滿,卻也因此更加明瞭了權勢的厲害,看母親如今這樣,儘管有些風言風語,又能對她造成什麼不利呢?母親說得對,想要活得自在,果然還是要自己能耐,有地位。
可是自己不像母親,是公主出身,又對皇帝有恩,以後嫁了人,還不是要看夫家?怎麼樣才能隨心所欲呢?就是借勢,如何借呢?以前母親說的許多話,這時候被她翻起來了,史書上的一個個厲害的女性人物也浮現心頭,她漸漸地下定了決心:忍一時之氣算不得什麼,長久的歡樂才更重要。
馮嫣贊同了夷安的提議,夷安細細問過之後,知道她真的想明白了,便點了頭:“如此甚好,果然是孃的乖女兒。放心,娘總叫你最終如願以償。不過在此之前,你可別胡鬧了,和那些破落戶的丫頭往來,設什麼陰謀詭計這樣的事兒,以後還是別做了。”
“娘放心,女兒以後不會了?!瘪T嫣保證。
回頭她就讓人把謝安遠一家子趕走了,反正謝月牙也沒什麼用了,她以後能在鍾府折騰點兒什麼出來,馮嫣當然是拍手稱快,但她做不出什麼來,也無所謂了,自己已經不在乎這一城一地的得失了,總有一天,所有該得到的,自己都會弄到手的。
寧國府裡,謝月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棄子了,她正爲鍾子栓告訴她的處置結果而吃驚呢,當然,面上裝出來的是委屈傷心,又是好一番鬧騰,但鍾子栓雖然一力地安撫她,哄她,卻始終沒有改了腔調,只是爲難地說如果不答應那些條件,她就不能入府,要她看在自己面上,委屈一下。
謝月牙雖然在心裡大罵纔不要爲他委屈,但一個男人鐵了心了,她又能如何?自己手頭得用的只有一個丫頭,還被人看得死死的,想給外頭送個消息也不成,也不知道馮嫣實施計劃了沒有。
許多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謝月牙再怎麼不甘不願,等她簽下了做妾的文書起,一切就不由她自主了。
孫氏不知怎麼的變得聰明起來了,開始笑裡藏刀地對付她了,在鍾子栓看到的時候,她自然是一副十分體貼、十分賢良的妻子,面上的功夫做得十分地好,但背地裡,卻總有千兒八百種叫她有苦說不出的手段。她不是不想抱怨,可人家的做法都是有根有據,好像都是爲她考慮,不然就是依著規矩行事,反正都是沒有任何錯的。有幾次鍾子栓聽了她的話去質問孫氏,最後都反而對孫氏賠禮道歉,回來雖然沒有責備她,卻也說什麼孫氏是好心,叫她別錯怪了她,或者說孫氏也是沒辦法,要體諒她之類的話。叫謝月牙鬱悶不已。
後來漸漸地也聽說了之前的市井傳聞,知道了自己在外頭被流傳的形象,便對馮嫣起了疑心,疑心她根本是借自己的手來污衊鍾謝兩家,卻沒有幫自己的意思,可是便是想通了,這時候也晚了,她又如何能報復馮嫣呢,她甚至連經常來寧國府的謝蘭馨都碰不上面,更何況是馮嫣。
謝蘭馨陸陸續續地聽到了謝月牙受的折磨,只覺得她是自作自受,絲毫不覺得二表嫂心狠手辣。又知道謝安遠一家被馮嫣趕出來了,因爲無處可去,還想找到寧國府或者謝家來,氣得不行,不過顧謹卻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使了幾個人,演了一場戲,叫他們逃一般地逃離了京城,又上了一輛徑直北的馬車,變相地把他們流放到北地去了,想來他們要回來,短時間內不會太容易了。
既然謝安遠一家子都不在了,馮嫣似乎也放棄了他們,那麼在深宅大院裡,被主母看得死死的一個妾,就不足畏懼了,謝蘭馨覺得一下子,天氣都暢快了許多。
這時候,時序也進入了八月,就在八月中秋前,夷安公主同胞弟弟楚王的世子進京了。
楚王世子進京的事兒,馬上就把其他一切消息都壓過去了,本來麼,一個王爺的世子進京,除了宗室勳貴會關注,別人也不會在意的,但這世子進京後,第一件事是拜見皇上,第二件事是拜見親姑姑夷安公主,然後馬上就傳出來消息,這位世子,與他表妹馮嫣訂親了,據說,要不了多久,等年末楚王進京,就要完婚的。
這樁婚事傳出,引得之前已經平息了不少的有關夷安的流言蜚語又重新起來了,也不知多少人爲楚王世子可惜,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鮮花是楚王世子。
這位世子爺在京城的地界上晃了幾遭,不少人便看上了他做女婿,因爲他出身好,自身也相貌俊秀,談吐文雅,端的是個好兒郎,可惜還沒下手呢,就被人家劃拉到碗裡去了。而且還是夷安公主那麼一家風評不好的人家。有夷安那麼個做孃的,閨女又會好到哪裡?更何況馮嫣在京城,一向也沒什麼好名聲的,知道她的人都是知道她的刁蠻任性,除了想攀附夷安公主的,家風嚴謹的人家從來沒把她當做媳婦人選。
楚王世子在京城多日,似乎對那些風言風語絲毫不知,對這麼親事表現得再滿意不過了,還特意請皇上下旨賜婚,好更榮耀一些。
京中也有不少人看他笑話,但面上無人不給兩家的臉,都要稱一聲恭喜,說一聲良緣。
謝蘭馨聽到這事兒,也覺得十分納悶,夷安那麼大的名聲,楚王世子只要打聽打聽就知道了,怎麼還會答應這婚事?難道楚王就那麼看好姐姐家的女兒?
謝安歌回來,對於此事,卻感慨了一句:“只怕朝廷從此又多事了?!?
謝蘭馨不明白:“不就是一門婚事麼,怎麼就說道朝廷上了?”
“只怕楚王世子此番回京,並不只是爲了娶妻呢?!?
鍾湘也十分關注:“怎麼說?”
“如今夷安和劉丞相對韓太師的態度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前兒劉丞相還在皇上面前說韓太師把持朝政有不臣之心呢,楚王也有摺子來,說韓太師到處邀買人心,他封地上,都只知有韓太師,不知有皇上?!?
謝蘭馨十分疑惑:“可是,韓太師似乎挺親和的啊,在民間風評十分不錯,也沒聽說他家有什麼仗勢欺人的事,他家的子弟也甚少爲官的,不像是有不臣之心呢,倒是劉丞相更像一些,有那麼一個兒子,自家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不要以自己的好惡去判斷忠奸?!敝x安歌先告誡了女兒一句,才道,“不過你說的也不錯,韓太師的確比劉丞相和夷安更安守本分,皇上也頗信任他,倒是劉丞相被責備了幾次,連夷安公主也叫皇上告誡別參與政事,至於楚王,皇上也不輕不重地寫了一封信責備了他幾句?!?
“皇上倒挺大度的啊。”
鍾湘便瞪了她一眼:“不許非議皇上?!?
謝蘭馨吐了吐舌。
謝安歌卻感嘆了一句:“皇上的確是個寬和的人,可是有些事兒越是寬和,卻越讓人得寸進尺?!?
謝蘭馨不免就想到自家之前的事,點頭道:“是呢,對有些人,就不能輕易放過的,有些沒良心的人是不會知恩的,反而會覺得你好欺負?!?
謝安歌便對她一笑:“對呢,我們阿凝以後一定是個好主母。”
“爹又取笑我?!?
“爹哪裡是在取笑你,不是再誇你麼?”
說話間,把朝廷的事兒帶了過去,有些事兒只是才又苗頭,還是別說得太多,叫家裡人擔心。自己多多留神也就是了。
這樣想著,他便繼續逗著女兒開心,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