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目光依然黏在花顏身上,根本扯都扯不下來。
直到這場單方面的屠殺結束後,那白嫩的指尖抹去了眼角的血珠子,他纔回過神來,移開視線,閉了閉眼,勉強平復心緒。
“怎麼,人都死光了?居然派這麼一隻病貓來追殺我?”花顏的神色淡然,每走一步都從容優雅,眼角微微上揚,這是在清瑤殼子裡的時候的一貫動作,她需要表現的極爲傲然和不屑,這樣才能讓計劃順利,可是顯然,似乎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她的想法來發展的。
因爲,她在輔國帝師的眼裡,看到了迷茫,迷惑、迷戀,以及一些她不太懂的情緒,於是,她擡手,一耳光抽了過去,利用袖口的風,把輔國帝師的臉打的微微偏了些。
雖然沒有很疼,更像是風颳過的感覺,但是她知道,輔國帝師是看得到她的,自然也知道,她那抽人耳光的動作是多帶侮辱性質。
“看什麼,低賤的東西,眼睛不想要了?”花顏漫不經心的說完這話,便抽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手,似乎是嫌棄那小貓髒,也似乎是嫌棄輔國帝師髒。
總之,態度非常的傲慢。
帝師的態度很奇怪,並沒有按照花顏所想的那般發怒,反而是淡淡的看著她,似乎剛剛她不是扇了他一耳光,而是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頰而已。
花顏一擊失敗,心底暗自懊惱了一下,決定改變一下策略試一試。
於是她垂下了眼眸,注視著自己纖細的雙手,捲翹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就在一雙眼睛上,所以這一招是她最擅長使用的,長而捲翹的睫毛,會像是兩把小扇子,看得人的心癢難耐。
讓人忍不住去猜想,這雙眼眸,應該有著什麼樣的風采……
可是,帝師接下來的表現,卻讓花顏差點摔倒。
因爲他說出的話,和他的形象差距太大了。:“你在看自己的手?是在後悔嗎?可惜了,你現在是魂體,否則我就可以慢慢的把你這雙手給一點一點的剁碎,然後拿去喂野獸了……”
優雅的聲線不疾不徐的說著無奈的話語,聲線雖然很好聽,但是卻讓花顏聽得人一陣陣心底發寒。
雖然心底發寒,但是花顏也不能在戲演了一半的時候,突然抱住帝師的大腿哭喊,好漢饒命吧。
說到底,她現在要扮演的,就是一個傲慢的能激起輔國帝師心底陰暗面的鬼仙罷了。
於是她雙眸擡也不擡,只是用帕子細細的擦拭著已經非常乾淨的雙手,脣邊帶著一絲若有如無的笑意,來充分的顯示了她的傲慢和目中無人。
過來好一會,連指縫都細細擦乾淨後,她才滿意的擡起頭來,勾起脣角不屑笑道:“是啊,非常可惜,你動不了我?!?
“來者是客,我靈界向來好客,怎麼會與客人動手。”輔國帝師上揚的眼角輕輕一挑,隨即瞇了瞇眼,脣邊的笑意輕揚。
但是,花顏卻非常的清楚,眼前的輔國帝師目光變了,不再是優雅溫潤,眼角斜斜望過來時,帶著一股子邪魅,竟然與她記憶中某個眼神重疊,但是細細去想,似乎又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但,只是如此,也讓她驚的手腳冰涼。
“你們靈界?你分明是人類,爲何會如此說?”花顏面上做出疑惑的樣子說道:“你不是來追殺我的人?是了,他們就算不聰明,也應該不會傻到讓一個病秧子來送死纔對!”
花顏知道,眼前的這雙眼睛,纔是屬於輔國帝師的眼睛,歷經殺戮、血腥的邪魅雙眸,纔是真正的屬於他的雙眸。
“這麼多問題,三句兩句解釋不清,來吧,我慢慢同你解釋。”輔國帝師說著,手揚了起來,那是一枚上品玉佩,花顏本能的察覺到危險,想要逃,卻發現根本動不了,緊接著,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魂體就好像被人捏在了掌心之中一般……
雖然驚慌,卻也意識到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突然出現在這裡,本就不合理,又是如此傲慢的態度,必定會惹得輔國帝師心中各種不爽,然後帶回去。
她不是沒想過,要給輔國帝師留下一個好印象,比如小白花,或者別的什麼樣子,但是在這個時候接近輔國帝師,用那種方法,絕對會被抹殺掉。
所以她只能走最不好的一條路,設計了一個又一個圈,讓輔國帝師跳進來。
此時自己
第一步目的達到了,花顏便安心了下來,昏睡了過去,說到底,她這般逆天行事,還是損傷了本源。
花顏本以爲,自己會被直接丟到牢房,或者別的什麼控制魂體的地方,可是當她醒來時,她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爲,她竟然是被輔國帝師隨身攜帶的。
正確來說,是被他給封在了隨身攜帶的玉佩之中,這塊玉佩極爲溫軟,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好玉,花顏置身與其中,明顯感覺到傷損的地方在慢慢的恢復,想來,那輔國帝師能活到今時今日,這玉佩也是功不可沒的。
當她清醒過來時,正面臨著輔國帝師同靈王商議罷免統帥的職位的局面,輔國帝師的心思,雖然那些人早就知道了,暗地裡也多少給他施加了些許壓力,在這之前,衆人根本就沒有想到,受到衆人質疑的輔國帝師,還是敢在衆人面前,在靈王面前直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一時間,聲討聲不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鼎長老不好生養老,出現在此處是何意?”輔國帝師看著同他並排站立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人,溫和的問道。:“莫不是忘記了我界律法,您雖然身份尊貴,但是身無半分官職,出現在此處,就不怕被當做刺客處理?”
花顏從那白髮蒼蒼的老者有些渾濁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可更多的是憤怒。
“帝師,當年老夫還未離開之前,你就妄圖專權,藉助著前靈王對你寵信有加,設計逼走了老夫,老夫不與你計較,就是看在了你用兵如神,還未對靈界做出有危害的事情,可是今時今日,你依舊狼子野心,試圖要把兵權獨自把持,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就算拼了老夫這一條老命,也必不會讓我靈界萬年基業毀在你一個異族手裡?!北怀蔂懚﹂L老的老人,身上裹著細細的棉麻布衣衫,衣著比起輔國帝師來,確實要樸實的多,此時他一臉正色,言之鑿鑿的指著輔國帝師說出此話,確實值得信任的多。:“前靈王當真是養了一隻喂不熟的白眼狼!”
“呵呵……咳……”輔國帝師輕笑出聲,隨即掩脣咳嗽了幾聲,:“鼎長老,在下是王的師傅,有先王口諭,在王長大,能處理靈界事務之前,自然會全力輔佐王。鼎長老這番話,莫不是在質疑先王不成?”輔國帝師的嘴角帶著笑意,花顏卻看到了對面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鼎長老的身形晃了晃,被身後人攙扶著,神色才穩定了下來,擡起右手,猛地王自己胸口一錘,面朝王位顫顫巍巍單膝跪地“王,前臣絕無質疑先王之意,臣此番……”
“鼎長老。”輔國帝師打斷了鼎長老的話,語調輕飄飄的說道:“您現在不過是百姓之身,應該自稱草民!或者奴才。”
鼎長老被輔國帝師的話給噎住了喉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就聽到輔國帝師接著說道,:“我記得鼎長老手裡有先王御賜的福隆果吧!”
鼎長老微微一怔,隨即說道:“帝師當真是好記性……”
“聽聞,前些時日魔族大將意外得一物,得以煉製一件利器無法穿透的鎧甲,就算是大炮,炸不爛這件鎧甲,不知道這件事情,鼎長老知不知道?”輔國帝師微笑著,似與老友閒聊一般說道。
“帝師此話是什麼意思?”鼎長老神色一變,面上勉力維持鎮定的說道。:“那魔頭得了一件鎧甲,與我何干,莫不是你那無堅不摧的大炮遇到了勁敵,需要找一個人幫你擔當不成?”
“勁敵?就憑著那乾巴巴的福隆果果核所製造出來鎧甲?”輔國帝師的聲音冷了下來,花顏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看到在他對面的人,眼神都戰戰兢兢,甚至偷瞄都不敢。
花顏現在恨不得幻化出一面水鏡,好好的看看輔國帝師現在的表情,是不是如她所想一般,眉目帶笑,表情親善,眸底卻是流光凌戾,讓人不寒而慄!
一派冷豔高貴模樣。
花顏好奇啊好奇,就直接晃啊晃,讓玉佩稍稍的晃動了一下,下一刻,花顏就聽到了輔國帝師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只見輔國帝師一手按住玉佩,另一隻手的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了一塊白色錦帕,捂住口鼻,卻壓抑不住咳嗽,低低的咳嗽聲依舊連綿不絕的從錦帕之內傳出,清瘦的脊背,微微彎了起來,讓花顏不由的開始懊惱起來,早知道這位難纏的輔國帝師,是一個沒有玉佩就會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她做什麼要做出這麼多事情,直接偷走玉佩得了。
就在花顏胡想的時候,輔國帝師終於止住了咳嗽,清瘦的脊背也挺直了,只是臉色卻越發蒼白,眉目間的病氣越發的重了些。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輔國帝師,也是讓人忌諱的,至少,鼎長了此時被他看的一身的汗水,好半天才強撐著說道:“你……你胡說什麼呢!福隆果現在還在我手裡,我隨時可以拿給大家看。”
帝師輕輕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福隆果很多人只知道有這樣東西,但並沒有很多人真正的見過,你若隨便拿出一樣說是福隆果,別人也自然反駁不了什麼,你當日會這麼大膽,也必定是想到了這一點?!?
“說謊!”
“我說的是不是事實,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而且……”輔國帝師的話淡淡的:“你的背叛,不是從先王駕崩之前,便已經有了嗎?先王仁慈給你留個面子,讓我把證物都收起來,安排你告老還鄉,並且承諾絕對不會主動去除掉你,但是沒想到,這會兒,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花顏蹲在玉佩裡,開始打量起那鼎長老,心中暗忖,給你面子你都不要,您老得多不要臉啊。
輔國帝師的話剛說完,花顏就看到了,鼎長老雙眼猛地瞪大,面色瞬間蒼白如紙,腿下一軟,雙膝著地跪在了靈王面前,“王,老臣冤枉!帝師血口噴人!”
靈王年齡雖然還小,但畢竟是輔國帝師教出來的徒弟,雖然有些驚嚇,但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用稚氣的嗓音對著輔國帝師說道:“師傅,鼎長老的事情是真的嗎?您說的證據……”
“對,證據!證據呢?!帝師,你血口噴人,卻拿不出證據!證據在哪?”鼎長老一聽這話,頓時激動的說道,連自己打斷了靈王的話,以下犯上,都沒發現。
輔國帝師聞言,似笑非笑的擡手,拍了拍,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靈僕便立即走了上來,遞上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置著一面銅鏡。輔國帝師的手指往上一點,那銅鏡中就活靈活現的展現出了讓衆人吃驚的場景……
鼎長老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最後面色慘白的擡手抱住頭部,喃喃低語,“怎……怎麼會……”
“王,鼎長老這種情況,按照靈界最新的律法,理應連同子親友人,神魂俱滅!”輔國帝師狠厲的雙眸掃了一圈四周,溫潤的嗓音緩緩傳到衆人耳畔,霎時間,便聽到了齊刷刷的抽氣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更惶恐是求情。
而靈王雖然覺得輔國帝師對那鼎長老的懲罰,太過於重了,但是卻並未多說什麼,因爲,他能穩坐王位,並且安定的生活,是離不開輔國帝師的幫助,所以,即使整個靈界都與輔國帝師爲敵,唯獨他,是最沒有資格與輔國帝師爲敵,也是最不願與輔國帝師爲敵的。
自然是知道,輔國帝師是爲了他好,他的父王臨死之前,就交代過他,一定要聽話,在整個靈界,只有靈王和輔國帝師是不會背叛靈界的。
所以,衆人想當然的就聽到了靈王用稚氣的嗓音說道:“來人,將鼎給壓下去,就按照師傅……所說的律法處置。”
“不……王,饒命!老臣對王,對靈界可是忠心耿耿啊!”鼎長老此時也不顫顫巍巍了,那硬朗勁兒,比年輕人都要好上幾分,至少比輔國帝師看上去要健康的多了。
他見王對他的求饒無動於衷,便猛的扭頭直直的盯著輔國帝師咬牙切齒的說道,:“帝師,你敢說你自己的手上就乾淨嗎?你對靈界就沒有二心嗎?”
輔國帝師看了一眼被壓制在地上跪著,卻恨不得撲上來咬斷他脖子的鼎長老,便擡首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最後才轉頭看向了王座上的靈王,擡起右手,放置在胸前,單膝著地慢慢的說道,:“臣半生戎馬,折戟沉沙,血灑疆場,征戰天下;從不求功德無量、戰勳無雙,但求王安坐王座;有生之年,爲您盡忠,是臣的責任。”
鼎長老被迅速的拖了下去,討饒的聲音漸漸遠去,最後還傳來他聲嘶力竭的尾音。
沒有人敢回頭看,對於一個強者爲尊的時代,鼎長老這般,已經屬於強弩之末的老者,雖然說著位高權重,但他自持過高的性格,還是會得罪不少人,他的獲罪,對於剩下的大部分人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
就算少數站在鼎長老這邊的,此時也都是自身難保,生怕禍及池魚,將頭埋的低低的。
看著這樣的情況,花顏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故意招惹與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畢竟,早知道他是當真對靈王忠心耿耿,只要她有耐心,待恢復了法力,劫走靈王,這貨也必定得把【煉神鳳羽圖】送上。
別問她怎麼就這麼確定,這【煉神鳳羽圖】並不在靈王身上,而是在輔國帝師身上,這個道理很簡單。
她到現在也不能明白,這輔國帝師明明不過是個人族,爲何靈界的這些人,會這麼怕他,或者說,很多人都怕他,同他作對的,基本上就跟那鼎長老一樣,順從他的怕他,忤逆他的,也怕他,怎麼想都不合理,除非有什麼,是外界所不知道的。
花顏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她就親自見識到了,爲何那些人會怕輔國帝師了。
輔國帝師,雖然只是一個人族,但是他有一個讓人驚訝的本領,便是,對蠱蟲的運用,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被俘虜的魔族,目前都被他當做了蠱蟲的巢穴在使用。
花顏再看到那番慘狀後,頓時慶幸自己選擇了魂體出現的決定。
花顏是被一陣鑽心的痛給痛醒的,一瞬的恍惚過後,她就感受到了,自己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什麼東西給一節一節的敲碎了一般,只是稍微的動一下,便有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