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清兒被他相公抱著從杏林苑離開了?”錢景暄一臉震驚的看著面前的管家,又問道:“說怎麼回事了嗎?清兒身懷有孕,沒什麼大礙吧?”
管家低頭回道:“回老爺,三姑爺說三姑娘聞不了夫人那裡的藥味,有些難受。再加上他們趕了十幾天的路,三姑娘的身體本就不太舒坦。所以,三姑爺說,今日就先回去,等三姑娘好點兒了,明天再來看望夫人。他還說……”
錢景暄急聲問道:“還說什麼?”
管家額頭開始冒汗,偷偷瞥了臉色冷凝的錢景暄一眼,咬牙將李安禧的話轉述了出來:“三姑爺說,三姑娘身上懷著他們李家嫡支的第一個孩子。她的身體是十分金貴的,容不得半點兒閃失。所以……他希望老爺能夠讓那些丫頭們將夫人房間裡的藥味都散散。還說,那麼濃重的藥味,對夫人的病情也不好……”PtiW。
藥味?哪裡來的藥味?劉氏那裡,他每日都去探望。每次都囑咐那些丫頭婆子們好好照顧著她。更是聽從大夫的醫囑,讓人每日都給她換洗牀單,開門窗通風散味。劉氏那兒怎麼可能會有藥味?
錢景暄握緊了拳,直接出了書房,往杏林苑疾步而去。管家看到主子出去了,急忙跟在了後面。他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三姑娘他們是客人,就算他有心想攔也找不出理來啊。
管家明白自家老爺想要與三姑娘和好的想法。但是一想起幾年前受盡委屈的那個柔弱姑娘,管家就覺得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傷害已經形成了,就算是親生父女,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冰釋前嫌的吧。
就算別人不知道老爺有多愛護自家夫人,管家可是很明白的。雖然管家也覺得不過是一個升了位的妾室,實在不值得讓人多麼尊重她。可是自從劉氏上位以來,老爺做了很多事情來幫她在府裡樹立威信。而現在,即使知道了劉氏曾經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老爺還是用盡人脈,甚至找來了御醫爲夫人治病。
做到這種地步的老爺,怎麼可能會任由下人們讓夫人的房間裡充滿了苦藥味?而如果說是三姑爺撒謊,這也太不必要了吧。
就在管家跟在錢景暄的身後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杏林苑的院門處。錢景暄一腳跨進大門,隨即便因沖鼻而入的中藥味而怔了下。此刻,並不是爲劉氏熬藥的時間啊。既然沒有熬藥,那麼院子裡哪裡來的中藥味?他心中更加疑惑,加快了腳步來到了房門前。
越接近正房,聞到的藥味便越加清晰。而錢景暄的心,便越加的發沉。進入門前,他轉頭對管家說道:“你去將這個院子裡的下人們都集中在一處,等著我。”
“是,老爺。”管家低頭退了兩步,讓錢景暄獨自進去了。
而立在門前守門的小蘭看著錢景暄進去之後,悄悄的抿了抿嘴,沒有作聲。
錢景暄步入暖廳之後,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了。他看了一眼全部敞開的門窗,明白這個氣味已經是散了一會兒之後餘下的了。因爲他的臉色實在難看,所以原本守在暖亭裡的若雲丫頭立時便跪倒在地了。
“奴婢,見過老爺……”
錢景暄看了一眼縮跪在地上的若雲,眼中怒火更甚。他慢慢走到了若雲身前,一腳將她踹倒在地,低吼:“沒用的奴才!不知道要讓主子保重身體嗎?”
若雲在地上滾了一圈,又急忙爬了起來,哭聲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
錢景暄深深吸了口氣,怒聲道:“滾出去。去跟官家支五兩銀子,滾出錢府!”
若雲聽得一呆,淚眼汪汪的看著錢景暄,哭求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啊……不要趕奴婢走啊……”
錢景暄狠狠的盯著若雲,說道:“你是不是想讓我直接將你打了板子丟出去啊?”
若雲一愣,急忙跪在地上磕頭哭道:“老爺息怒,奴婢馬上就走,馬上就走……嗚嗚嗚……”
“哼,那還不給我快滾!”
在錢景暄充滿了怒火的目光中,若雲連滾帶爬的出了暖廳。
錢景暄回身看著大開的臥室房門,心中明白方纔的事情,劉氏一定在裡面聽得清清楚楚了。不過,即使知道這一點,他也還是忍不住先把火氣發了出來。
錢景暄深深吸了口氣,進了臥室,來到了劉氏的牀前。劉氏虛弱的面龐映入眼簾,讓錢景暄心中的殘存的怒氣也全部消去了。眼前這個女人,雖然不好,但卻是他心裡的人。看著這麼瘦弱的劉氏,他的心裡即使有著衆多的無法理解,但卻絲毫生不起埋怨的情感來。
站在劉氏的牀前沉默了許久之後,錢景暄才輕聲出口:“你……醒著嗎?”
劉氏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目光無神的看著坐在牀邊的錢景暄,問道:“你來做什麼?發火嗎?現在火氣發完了,請你出去吧。”
錢景暄被劉氏問得一時語塞:“我……你……”
劉氏慢慢轉開了目光,又道:“或者,你是來質問我,爲什麼一定要害了你的女兒嗎?”
錢景暄聽得一怔,他實在沒有料到劉氏竟然會這麼說。沒錯,他在來到這兒之後就明白了劉氏想要做什麼。那麼處罰若雲也是因爲她作爲大丫頭,在知道自己主子這種事情的時候,不但沒有阻止,竟然還幫著她去做了。劉氏的身體現在是全靠昂貴的藥物在吊著命,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命歸天了。
她們將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藥物在房間裡熬煮,甚至還關嚴了門窗……不說別的,這麼做會對劉氏的身體產生很大的負擔吧。對於劉氏想要謀害錢碧清肚子裡的孩子,錢景暄覺得氣憤和不解。而對於她竟然不惜傷害自己也要這麼做,他卻覺得難過了。爲什麼他愛的女人,這麼容不下他的女兒?
“爲什麼……你要那麼做?”錢景暄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劉氏慢慢轉過頭,盯住錢景暄看了一會兒,慢慢的說道:“爲什麼嗎?如果我說,是因爲我不想讓那個女人在你心中有一丁點兒的分量,你信嗎?”情有要可。
錢景暄聽得糊塗了,問道:“你在說什麼啊?清兒是我的女兒……”
“是啊,她是你和那個女人的女兒。可她不是我的女兒。”劉氏閉上了眼睛,說道:“你走吧。”
錢景暄看著她,有心想要將心中的話問出來,可是看著那充滿了死氣的面容,卻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最後,錢景暄只得嘆息一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清兒談一次,就不要再做今天這樣的事情了。清兒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的做法,她看得很清楚明白。過兩天,我會讓人將她請來再與你見一次面。如果你真的有什麼想說的話,就一次說個痛快吧。傷害她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現在的你,動不了她了。”
劉氏沉默了。錢景暄又暗歎一聲,站起身來離開了。
到底,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呢?錢景暄無語望向天空。空中白雲朵朵漂浮著,漸漸擋住了他頭頂的日光,在地上遮出一片暗影。
李府,送走了李安禧請來的老大夫,錢思思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我還真擔心劉氏會用什麼惡毒的手段來害我呢。原來只是一些活血的藥材,對身體的影響並不太大。幸虧當時我出來的早啊。”錢思思喝了一口白開水,滿足的嘆息一聲,靠在了牀頭上。
李安禧看著她的樣子,說道:“要不咱們就不去看劉氏了。等她什麼時候死了,直接去幫她戴孝就好了。真沒想到,她都快死了還要弄出這種事情來。這個女人也太瘋狂了點兒吧?”
錢思思將手中空碗遞給了李安禧,搖了搖頭說道:“不,既然她到現在都做出這種事情了,那麼我一定要去問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才行。放心吧,有這一次,錢景暄肯定不會讓她再做第二次的。”
李安禧看著她變得堅定的目光,問道:“非得去不行嗎?那個女人讓我都覺得心裡發毛了。”
錢思思點了點頭,說道:“說實話,我也覺得心裡發毛。所以,等我去的時候,你提前讓人去她那兒翻一番,看看別又準備什麼含有麝香的香包什麼的。到時候還著了道,咱們就真是蠢了。”
李安禧將碗放到了桌上,坐在了牀邊摟住錢思思,說道:“思思,我覺得劉氏那個女人真的太可惡了。你要是真不想見她,不如就讓她今夜就死掉算了。省得她活著還爲禍人間……”
“不行,不許你那麼做。”錢思思直接抓住了李安禧的衣襟,瞪著眼說道:“我不許你因爲這種事情髒了自己的手。劉氏已經病入膏肓了,不過是早幾天死晚幾天死的事情罷了。而且,就算她人很壞,但生死有命,還是讓她聽從天命吧。”
“可是,她想要害了咱們的孩子呢。思思,這可是咱倆第一個孩子。我一想到劉氏竟然那麼陰狠的想要傷害他,就忍不住想要親手將她了結了……”李安禧說得咬牙切齒的。幸虧他們真的找來了大夫。那個劉氏竟然真的用了許多活血的草藥。要不是思思反應快,說不定孩子真的就危險了。
“我也恨她。所以,我一定要問問她,爲什麼非要害我才行!”錢思思握緊了拳頭,雙眼瞇著,發出懾人的光芒來。劉氏,即使她沒想過讓她早死,但卻絕對要讓她死得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