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六神仙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緊跟著追過來的那兩個日本兵,也舉刀刺向了六神仙。六神仙一反身,砍中了一個日本兵,可另一柄刺刀卻同時刺進了他的前心。六神仙慢慢地倒了下去。剩下的那個日本兵獰笑著,剛想再去刺段瑩秀,巴圖恰恰趕到,一刀結束了戰鬥。
段瑩秀艱難地站了起來,又差一點兒跌倒。巴圖趕忙扶住了她。她拖著那條傷腿,向六神仙挪了過去。六神仙已經不能說話。他微微地擡起了一隻手,向自己的胸前指了指,然後又無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段瑩秀,就再也沒有知覺了。段瑩秀低下身,向六神仙的懷裡一掏,原來是那本《孫子兵法》。這是一本泛黃了的書。書上有六神仙反覆翻看過的手印。這本書曾經給六神仙帶來過智慧,也給他帶來過虛榮。每遇事必談兵法,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驕傲。現在他將自己一生中最得意的珍藏,連同自己最寶貴的生命都留給了段瑩秀。段瑩秀心中一陣痠痛。她想起了六神仙好幾次向自己望著的情景,她多麼懊悔沒能對他多笑一笑!現在他走了!爲了她,爲了她段瑩秀!段瑩秀熱淚雙流。她揣起了那本書,也揣起了心中對六神仙的懷念和愧疚。她輕輕地爲六神仙合上了眼睛,扶住了身邊的巴圖。
巴圖撕下自己的一條衣角,爲仍在流血的段瑩秀的傷腿包紮了一下,然後攙著她就走。
他聽到了二君子他們站著的高崗處傳來的喊殺聲。他知道又有日本兵同二君子他們剛剛打上了。他不想去參戰。他也不能再去參戰。他要救護段瑩秀回山。他嫌段瑩秀走得太慢,只好背起了她,一陣小跑。他要儘快地遠離這周圍隨時存在著的危險。他鑽著樹叢,繞著小道,折向烏鴉嶺。他想起了羅爭以前也曾這樣地揹著黑老鴰回山,也是撕下自己的衣角,爲背上的人包紮了腿上的傷口。他不禁一陣苦笑。原來這世上翻來覆去地就這麼幾件事!只是經常地換了地方,換了人。
巴圖一路小跑。他背上的段蒙秀靜靜地趴著,雙手緊緊地摟在了巴圖的脖子上。她或許感覺到在巴圖的背上很安全,放心地朦朧著;或許還在想著剛纔的搏鬥,還有那位六神仙;或許她是在悲痛她的同學黃安。她象要睡著了,一切都由清晰變得迷離。她胸前那兩個圓圓的包包兒,隨著荒路的顛簸,無可奈何地擠碰著巴圖的脊背。巴圖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其其格。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
黑老鴰他們還是來晚了。
黑老鴰是心裡極度不安,才帶著身邊僅剩下的幾十個人,心急火燎地趕下山的。他看到的卻是黑虎隊員們的屍體。
整個“河夾道”和稍遠處的高崗上,到處都是橫躺豎臥著的黑虎隊員們。日本兵的屍體已經被他們的同伴運走了。留下了死去的黑虎隊員們無聲無息。
黑老鴰也看到了他的得力軍師、忠實的兄弟六神仙和那個著名的大力士方大愣。他們也靜靜地躺在了這裡。他們再也不能跟著他黑老鴰衝鋒陷陣了。
黑老鴰向這些死難的隊員們深深地行了三個大禮,流下了幾串男人的淚。
他指揮著同來的人們掩埋了這些死去的弟兄,心情沉重地回山了。
在回山的小路上,剛走出不遠,黑老鴰他們就看到前面躺著幾個人。同來的羅爭認出了,這是他的父親和婉晴的父親,另幾個是三道壕村的鄉鄰。在他們的身旁散落著幾隻裝著糧食的口袋。看來他們是想乘著混亂揹著糧食抄小道上山的。可惜沒跑出多遠,就被追上來的日本兵打死了。
婉晴和羅爭悲痛不已。他們的老父親忍恨含冤,大仇未報,卻反而因爲山上的事被日本兵殺害了。他倆真是欲哭無淚,欲說還休,真個是別有滋味在心頭。其其格和巴圖勸慰著他們。其其格並邀婉晴一起爲段瑩秀療傷。
山上陸續跑回來十來個黑虎隊員,都是二中隊的。據他們說,就在三中隊和日本兵拼得只剩最後幾個人的時候,又一羣日本兵包圍了二中隊。二中隊被分割成兩部分。二君子他們多數人被日本兵衝得退到了高崗的那一面。這面坡上日本兵少一些。黑虎隊員們一翻死拼,總算逃出來一些人。至於坡那面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那二君子和二中隊長邵短刀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都兩天了。人哪兒去了?
其其格和巴圖也在關注著二君子。二君子不在,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見面了,說話了,也可以一起商量切盼已久的雙雙離開烏鴉嶺了。可這種時候,他們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也沒有人想到走。那二君子不知是死是活?他若是死了,倒是活該。但總不解恨。其其格和巴圖總想親手殺了他。他若是沒死,這一天總該快到了吧?
山上的人們一片焦急。山上的烏鴉也是一陣陣地疑慮。它們不再象往日那樣多是停在樹上休歇,而是接連地高高地向上飛,並遠遠地朝四處看。它們象黑虎隊員們一樣,力圖多所探知,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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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嶺上疑雲瀰漫。嶺上的生靈惴惴不安。
那二君子和邵短刀,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