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因爲“九”與“酒”諧音,又是雙九,家家戶戶都飲酒相慶,無論男女老少,都要喝點酒,祈神保佑。
小酒鬼天澤更加不能例外。
隨著他漸漸長大,身上的禁制也慢慢解開,現實中的他雖然不能像夢裡那樣行動自如,卻已經能站穩,說出一些簡單的話了。但是他並不滿足,依然經常藉著酒勁打開夢境,在夢裡一呆就是幾個時辰。較之往日,這時間已經非常短了。
白蒙並不阻止天澤喝酒。但是阿秀卻極力反對,她實在爲兒子的將來擔心,一個從小就嗜酒如命的人,長大之後能有什麼出息?
所幸孩子除了嗜睡,也沒別的醉酒反應,阿秀阻止了幾回沒有成功,最後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這天,他如往常一樣進入夢境,甫一進入,便見東方閃過一道紅光。
他心中起疑,莫非又有什麼進入我的夢境?
正要前往查看,迎面走來八個鬼嬰,齊齊叫道:“歡迎老大歸來!”
天澤笑道:“你們的仇報完了嗎?”
“報告老大,已經報得差不多了,還差一個?!币惶柣氐?。
“哦?還有誰?”天澤問道,說話間眼睛瞟向天空,紅光寂沒之處。
“還有鎮上的第一大財主姬無茅,這傢伙最爲可惡,我的前世就是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他不僅霸佔了我的田產,還僱人殺了我的兒子,逼得我妻子懸樑自盡?!币惶栆а狼旋X地說道,恨不得立即喝他血,齧他肉。
“你現在還殺不了他?”天澤皺眉問道。
一號點了點頭,道:“他家裡貼了很多符,我們進不去!”
“這樣吧!你們帶我去!那些符應該對我沒用!我幫你把他抓到我夢裡來,你來報仇!想怎麼殺就怎麼殺!”天澤提議。
一號點頭,感激涕淋道:“只要老大幫我報了這個仇,我以後誓死追隨老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啦,好啦!既然我做了你們老大,你們前世的恩怨,我當然會替你們了結了?!碧鞚尚χ牧伺囊惶柕募?,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來了。只要收拾了那個惡霸財主,一號就會死心踏地跟著自己了,其實在這羣鬼嬰裡,他最喜歡的,還是一直跟自己做對的一號。他不僅修爲最高,也最講義氣,最有頭腦。
衆鬼嬰領著天澤來到丘鎮以北的姬府。門口蹲著兩隻碩大的雄獅,嘴裡含著兩顆石珠,石珠裡蘊含的正氣讓鬼嬰心魂俱顫,不敢再靠近半步。
門楹之上,懸著一面除妖鏡,門上貼了許多驅鬼的桃符,桃符拼成一個八卦圖案。
鬼嬰不敢露面,在巷口的出口處停下了腳步。
姬府門前停著三五頂花紅轎子,轎子旁邊站著兩排翠衫綠褲的丫環,轎前轎後是四個體形健壯的灰衫黑褲的大漢。
三三兩兩的小販吆喝著向姬府門前走來,都被姬府的青衫家丁擋在路口,強行要求他們改道。也有前來看熱鬧的,擁擁擠擠,將路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小販想要折回都沒辦法,被堵在人羣之中,進退兩難,索性停止了吆喝,看起熱鬧來了。
家丁怒聲喝道:“看什麼看!都走開!小姐要出門,你們這樣圍著像什麼樣子?”
圍觀者不聽,依然翹首以望,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議論道:“聽說姬家小姐長得如花似玉,誰要是成了姬家女婿,那真是比上了天堂還要快活?!?
“姬家小姐今年才十四歲,要不是姬員外得了重病,哪會急著比武招親??!”
“是啊,女大十八變,如果再過幾年招親,說不定搶親的人更多!”
……
“都讓開,讓開!小姐就快出來了!你們都讓開,別堵在這裡,要看去擂臺下看!”家丁吆喝道。
可是這一聲吆喝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不但沒有令圍觀的人讓開,反倒讓他們更加興奮,紛紛往裡擠,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往門口望去。
天澤見此情景,對旁邊的鬼嬰道:“我們就乘著混亂混進去!”
說著,天澤避開除妖鏡,乘著鬼嬰鼓起黑色鬼風製造混亂之時,走到門前將桃符撕了下來。
門“呀”的一聲打開了,風停了,門口空無一人。
門上的桃符被風捲入街道,被混亂中的人羣踩了個粉碎,一片也沒有留下。
本來停在路心的花轎被卷掉了轎頂,轎板碎了,已經不可能再坐人了??磥磉@場“招親”擂臺要延遲了。
門外議論紛紛:“見鬼了!大白天的,怎麼突然颳起風來了?”
“莫不是老天不讓舉行這場擂臺?”
“放屁,比武招親關老天爺什麼事?”
……
“老大,我快堅持不住了!”鬼嬰七號痛苦地叫道。他身上已經開始冒煙,皮膚逐漸變焦變黑。
天澤只好讓他們先回自己的夢境,由自己一個人根據他們描述的特徵尋找姬無茅。離魂之體的天澤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比起跟蹤鬼嬰來,這次更讓他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他找了不少房間,裡面都是女人,三三兩兩湊到一起鬧嗑。莫非自己走錯地方了?
不可能,這明明便是姬府!
正當他要離去之時,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女孩走了進來。一身鮮豔的紅裝,模樣十分清秀,白皙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澀,嬌滴滴地萬福道:“娘,女兒已經準備好了!”
一個三十多歲容貌端莊、姿秀麗潔的貴婦緩緩起身,走到女孩跟前,輕輕抱著女孩,撫著她的秀髮,安慰道:“詩兒,雖然你年紀還小,沒到招親的年齡,但是你父親病重,希望招親能給你父親衝下喜!何況比武招親,也能爲你早些選個好夫婿。”
“知道了,娘!我可以去看下父親嗎?”女孩面帶愁容地要求道。
“當然可以!”貴婦苦笑道。
天澤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跟著她們一定能找到姬無茅。”
果然,貴婦領著女孩來到一間貼滿桃符的門前。這些桃符對天澤沒用,他輕而易舉地跟著走進了房間。
一個五旬老漢身著紫色繡袍仰躺在牀上,目斜口歪,臉上帶著幾分黑氣,天澤看出了這是鬼嬰所爲,因此更加確定此人便是姬無茅了。
女孩一見到姬無茅,便撲通跪倒在地,嬌弱的身子伏在姬無茅的身上,忍不住哭號道:“爹,你千萬要好起來!女兒以後不能日夜守在您的身邊侍候您了?!?
天澤緩緩走近姬無茅,看到他眼神呆滯,身子不住地哆嗦,心道:“果然是報應不爽!就算我不抓他,他也必死無疑。”想著正要放棄抓他,突然想起他能緩和自己與鬼嬰一號的矛盾,完全收服一號,又折回身來。
瞥了一眼伏在姬無茅身上的女孩,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伸出手,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手心傳出,將姬無茅的靈魂強行剝離。
姬無茅“啊”地一聲,突然驚坐而起。
“老爺?”貴婦驚覺而至,正要叫人前來,卻見姬無茅雙目圓睜,空洞而無神,僵坐不動,用手去探時,已無氣息。
姬無茅靈魂離體出竅,被天澤拘回了他的夢境。
鬼嬰見天澤果然將姬無茅拘來,歡呼一聲,撲上去抓住姬無茅不放,姬無茅嚇得膽魂俱破,渾身發抖,不住磕頭告饒:“鬼神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一號揪住姬無茅,厲聲喝道:“你也有今天!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被害得家破人亡的胡高昌麼?”
姬無茅驚叫道:“胡、胡高昌?”他怎麼會不記得,胡家原本也算是一戶殷實之家,後來家破人亡,無人繼承,而姬家手上又有胡家轉讓房產地契給他的證據,因而胡家的財產都納入了姬家。
當年,他爲了將胡家財產弄到手,使盡各種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派人暗中殺掉了胡高昌唯一可以繼承胡家財產的兒子,逼死了他的妻子。最後誣陷胡高昌與自己的姨太通姦,買通縣令,先是將逼勒胡高昌重金賠償,後是利用賭場設局,將胡家的地契房契轉入姬家,最後派人將胡高昌推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既然你還記得,那就償命吧!”鬼嬰一號胡高昌伸出血淋淋利爪掏向姬無茅的心窩。
天澤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地看著胡高昌自己了結前世的恩怨,這時紅光再現,天澤猛地轉身,望著紅光消失的地方,現出一團紅影。
天澤好奇而疑惑地走近紅影,紅影並沒有因爲天澤走近而害怕,反而坐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天澤,眼睛水汪汪的,很大,清澈得像湖水。
“哪來的女嬰?”天澤見她身上火紅的衣服上繡著許多白色碎花,鮮豔欲滴的紅脣如寶石般嵌在小巧的鼻子之下,不由好奇地嘀咕道。
“你是誰?”天澤蹲下身子,看著這個比他還小的嬰兒,笑著問道。女嬰給他一種極其舒服的親切感,身上的氣息深深地吸引著他。
女嬰沒有回答,只是十分好奇而又迷茫地看著他。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天澤十分喜歡這個可愛的女嬰,接著問道。
女嬰還是沒有回答,坐在地上沒有起來,一動不動,轉動著明亮靈動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