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同一張巨大的網(wǎng),掛在眼前,讓人感到非常壓抑。
廖偉祺看著這似乎下不完的雨,轉頭對坐在椅子上、一臉陰沉的柳皓軒說道:
“柳將軍,柳大人被髮配至邊關,我們該怎麼辦?”
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流蒼明真的會這麼快地對柳文浩下手,畢竟柳文浩是三朝元老,而且又是對付柳皓軒的一顆重要的棋子,流蒼明怎麼會突然這麼做?這不是逼著柳皓軒和他魚死網(wǎng)破嗎?這對他有多大的好處?
但是到了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柳皓軒的瞭解太少,根本就不知道,流蒼明的這一招,竟然會讓柳皓軒變得如此一蹶不振。
他原本以爲柳皓軒是那種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可是,他對於自己的生父柳文浩的情感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聽說了柳文浩被髮配邊關的消息之後,柳皓軒似乎一下子變得失去了力量,一直陰鬱著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就是半天。
廖偉祺原本不敢問他,但是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一分一秒地溜走了,要是再這麼拖下去,事情只會越來越麻煩。昨天晚上的時候,柳皓軒不是充滿了煞氣的嗎?見到柳文浩被當做了人質(zhì),他的眼中迸發(fā)出來的那種氣息,明明就是無比的憎恨和決絕,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原來,柳文浩對他的影響竟然這麼大啊。z4ob。
柳皓軒沒有回答,廖偉祺感到很擔憂。
“柳將軍,請你快一點下命令!你不是說了,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嗎?要是等到了赫連擎天回到九璃都,我們的計劃想要完成就很難了!您不能再這麼沉默下去了!要麼將柳大人救回來,要麼就直接與流蒼明魚死網(wǎng)破!”
剛一看眼。柳皓軒依舊沉默。
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父親對他而言,是唯一的親情的來源,他對父親的感情遠比一般的父子之間的情感更加深刻。
他原本想要將父親秘密地救出來之後再攻打王城的,可是沒有想到流蒼明比他的速度更快,竟然這麼對他的父親下手!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和王城的守軍陷入了僵持的狀態(tài),想要抽身去救父親的話非常困難,而且如果強行突擊的話,損失會非常大,而且很有可能會失去現(xiàn)在暫時的優(yōu)勢。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這對他們而言非常不利。
他的計劃非常重要,而父親也是很重要的,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在這兩者之間快速地做出一個抉擇。
於是就只能一直這麼保持著現(xiàn)狀,遲遲地不敢做出決定。
“將軍?”廖偉祺有些不耐煩了,聲音也提高了許多。
“……煩死了!”柳皓軒有些慍怒,低聲地吼道。
廖偉祺冷冷地看著他--竟然會被打擊到這樣的地步,看來,比起他想象之中的柳皓軒,真實的柳皓軒還是差了一截。
到底是要爲了救柳文浩而放棄他的計劃,還是要以他的計劃爲重,爲了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而放棄一切。
這個決定,看來他需要幫助柳皓軒做出來。
救人或者不救,這個問題不是很簡單的嗎!
離九璃都二十多裡的李莊是一個小村莊,沒有客棧,只有一家很小的飯店,會招待路過的客人。柳文浩一行便在這裡歇腳。
負責押送柳文浩的四個衙門官兵都非常尊敬柳文浩,一進了屋子就立刻給他卸掉了枷鎖,找來了乾的衣服幫他換上,小二也趕緊去煮了幾碗薑湯來招待這些淋溼了的客人。
“大哥,你說這場雨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啊?”一個官兵看著外面一點都不見小的雨,擔憂地說道,“這裡離下一個城鎮(zhèn)還有十多裡,要是不趕在傍晚之前離開這裡,我們就只能露宿山林了。”
被稱作“大哥”的官兵也皺眉看著外面密密的雨簾,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話說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在早春見到這麼大的雨了……這個天氣可真是反常!”
“只怕是不祥之兆……”另外一名士兵小聲說道。反常的天氣總是會帶來一些不好的事情。
“胡說什麼呢!”“大哥”說道,“不就是一場雨嗎?有什麼祥與不祥的?”
他看了柳文浩一眼,生怕老宰相聽了這話會感到不安。
但是柳文浩卻非常震驚,一點不安的神情都沒有,見到他擔憂的神色,反而“呵呵”一笑,道:“老天爺決定了的事情,哪裡輪的上我們來指手畫腳啊?這雨要下就讓它下吧,如果沒有辦法順利趕過去,就在這裡歇一晚也沒有什麼關係啊。”
“可是柳大人……”
“老夫已經(jīng)不是什麼‘大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囚犯而已,各位小兄弟如此照顧老夫,已經(jīng)是老夫的榮幸了,要是再給你們添什麼麻煩的話,老夫可就真的過意不去了……啊嚏!”柳文浩還沒說完,就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柳大人,您沒事吧!”官兵們見柳文浩著涼了,都非常擔心,紛紛圍了上來。
“沒事……”柳文浩趕緊擺擺手,道。
忽然,他聽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
雖然年事已高,但是柳文浩的聽覺並不差。很快就辨識出了這種聲音,是許多人在雨中快速趕路,踩在地上的水坑中發(fā)出的“茲茲”聲。
這個聲音很近……14554883
四個官兵也聽到了。
他們相視了一眼,紛紛快速地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警惕地圍在了柳文浩的周圍。
店小二被這陣勢給嚇到了,躲到了櫃檯後面。
忽然,從雨簾之中衝出來了一小隊人馬,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明明是白天,他們卻都穿著夜行衣,手中拿著官府的佩刀。
押送柳文浩的四個官兵愣住了--是他們自己的人?
爲什麼會打扮成這個樣子出現(xiàn)在這裡?
可是,等到他們衝近了之後,官兵們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人!從他們掛在腰間的那個證明他們的身份的腰牌可以看出--他們是叛軍!
官兵們雖然都非常尊敬柳文浩,可是畢竟是王上下的命令,要他們奉命將柳文浩送到東北的大漠,他們是王上的臣子,不得不奉命行事。
而這些叛軍,一看就是來強搶柳文浩的!
不能讓他們這麼做!
很快,官兵們就和衝上來的叛軍戰(zhàn)成了一片。
衝在叛軍最前面的,是廖偉祺,他很快便將作爲他的對手的官兵砍倒在地。
大雨傾盆,拼殺的衆(zhòng)人的鮮血灑在了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沖淡,在地上匯成了小細流,消失不見了。
戰(zhàn)鬥只進行了一小會兒,四個官兵根本就不是叛軍的對手,很快就全部陣亡。廖偉祺收好了刀,來到柳文浩的面前,抱拳道:
“岳父大人,我來接您回去。”
柳文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到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這纔是一瞬間的事情,那四個關心照顧他的官兵就全部死去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岳父大人?”廖偉祺看著柳文浩呆愣的表情,說道,“柳將軍他現(xiàn)在還在和王上僵持著,所以只有我來接您。我會帶著您去安全的地方,請您快點跟我離開這裡吧。”
“……皓軒在哪裡?”柳文浩愣了一會兒,聲音沙啞地問道,“那個畜生在什麼地方?”
廖偉祺道:“還在京城裡面,我們與王城的守軍僵持住了,我是趁著機會帶了幾個人跑出來,才能順利救了您的。如果不趕快回去的話,就幫不到將軍了……”
柳文浩嘆息--自己的兒子是個衷心於野心和慾望的人,沒有想到,這個女婿也是如此。
這讓他感到寒心。
廖偉祺還想要再說什麼,卻聽到了除了雨聲之外的其他的聲音。
這個聲音,就跟剛剛自己趕過來的時候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是一隊人馬,而且,人數(shù)還比自己的多得多!
柳文浩也聽到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小店就被層層包圍住了。
“廖將軍,沒有想到吧?”
來者是王城守軍的一個副將,姓林。他冷笑著看著廖偉祺,道:“有一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廖偉祺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上當受騙了--流蒼明太瞭解柳皓軒了,知道他一定非常在乎柳文浩,但是同時又很在乎自己的計劃,所以纔會猶豫不決。而他廖偉祺是個急性子的人,一定見不得柳皓軒那不成樣子的模樣,會幫助他做出一個決定。只要單獨帶著人來救柳文浩,就一定跳入他們事先設好的陷阱,然後他們便可以將他捉拿,讓柳皓軒少一員猛將。
“王上說得對,”林副將見廖偉祺不說話,兀自笑著說道,“王上說,只要用柳大人來做誘餌,就一定會有大魚上鉤,看來一點錯都沒有!”
流蒼明……實在是太老殲巨猾!廖偉祺恨恨地想到。
柳文浩聽了林副將說的話,也感到原本就冰涼的心變得更加沒有了直覺--王上他,竟然使出這樣卑劣的手段?
真是令他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