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氤氳的大靈寶殿上,跪立著一位少年,兩旁依次鮮明林立著青衣襲身的弟子,個個神情嚴肅,吞吐藏於胸中。少年的右邊則是站著白衣青年,他正用簡短易懂的語句向面前中年男子彙報著什麼。
這名男子此刻正端坐在紅漆的大椅上,只見他五官端正大方,儀表不俗。雙眼沉而明慧,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雄風。
那少年的左邊則站著一個女孩子,眉清目秀,色如春曉之花。只是苦於一身農家打扮,略微有些俗套不雅了。
白衣青年還想再說些什麼,那男子乾咳了一聲,打斷道:“好了,事情的經過我已知曉了,你不必再說了,作爲大哥你能及時找回你這個不肖弟弟,又治好了百姓的傷病,倒也辛苦,你不必再回思過庵了。”
又看了眼這瑟瑟發抖的女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孩緊張地回道:“...我叫夏紫蜓,大神仙?!?
男子聽他說自己是神仙,微笑道:“我不是你們口裡的什麼神仙,這裡是天雲門派,我叫雲淞陽,是這裡的掌門人。你的身世比較悽苦,我這裡原本是不收女徒的,不過我妻子身旁侍奉的丫頭較少,你不如留在這裡侍奉他,待日後有機緣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夏紫蜓打小和母親流浪,江湖浪人也見得多了,通曉些人情世故。他見得那些有權勢的人個個飛揚跋扈,蠻橫無理,卻想不到這一山之主態度和藹,平靜近人。當即下定決心,點頭答應。
“好了,天濤,你把這女孩帶去你母親那裡。其餘的弟子也都退下?!闭f罷,衆人紛紛離去。
原本跪在地上的雲天海以爲就這樣結束了,也準備起身就走,卻忽然感到一股罡正之氣牢牢地困住了自己,舉臂艱難,擡頭赫然發現他父親沉著臉,語色正厲道:“我可沒說讓你走?!贝丝痰拇箪`寶殿寂靜無聲,雲天海雖然頑鬧不羈,但父親的威勢多少令他有些膽寒。
屋外的夏紫蜓還在傻傻等著雲天海出來,卻被雲天濤一把拉住急往屋後的廂房就行,女孩一臉疑惑。雲天濤說道:“雲天?,F在情況緊急,你快和我去找夫人!”
大廳中央,雲天海還跪在地上,他爹爹氣憤地說道:“說說,你違背了幾條規矩?”
雲天海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完了。見他不說話,雲淞陽站起了身,走至他面前,再一次厲聲發問道:“你說,違背了幾條!”聲音宏亮曠闊,其中夾雜著雄渾的內力,一句話就是一陣狂風,雲天海居然跪立不穩,坐在了地上。
見情況不對,雲天海趕忙答道:“我說,違背了第四條,不得私自下山;第七條,不得無故傷人殺人;第十條,武功尚未精通,不得胡亂施放功力?!?
雲淞陽冷笑道:“我以爲你都忘了,你這個膽大妄爲的小子。你好得很,學了些皮毛就去下面賣弄,你豈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胡亂殺人亂結仇家。自己學藝不精,還敢班門弄斧?”
雲天海見父親咄咄逼人,冤枉自己。一股熱血涌上心頭,忙辯解道:“我殺的都是罪人,他們惡貫滿盈,罪有應得,我同惡賊頭子比試,不得以才施展出翻雲掌,否則我就會被殺死?!?
雲淞陽見他還嘴,氣道:“住嘴,你殺人還有理了,雖然是惡人,但以你的武功打傷他們便是,同那惡人比試,你怎麼不施展我平日教你的護體氣功防身?遭遇暗算就沉不住氣,就想著施用翻雲掌鋌而走險,你看你的右臂現在臃腫不堪,實則就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雲天海心裡一驚,自己的右臂這幾日確實隱隱腫痛,不知原因,想不到爹爹竟然一眼就瞧出了病根。
“小小年紀,就你這樣,也怪我教子無妨,你且起來,我得再教教你!”
雲天海從地上爬了起來,被訓得無地自容,見爹爹頑固迂腐,自己心中也是頓生怒火。
他爹道:“好得很,你現在用你最厲害的翻雲掌打我,快!”雲天海咬了咬牙,叛逆之心頓生。忙走功運轉全身真氣至丹田,再由丹田回爐迸發出新的真氣,遊走全身,接著自己一個飛影躍上,左掌一翻,“翻雲掌”騰空而出,空氣瞬間被撕扯開,風聲大嘯。
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掌雖然結結實實打在了雲淞陽身上,可他只是胸前的衣服被風吹亂了,身形絲毫未動,雲天海頓感自己的手掌陷入了泥中,軟弱無力,大吃一驚。
雲淞陽這時候陡然運氣,一股強勁的氣流就把雲天海彈了出去。
雲淞陽捋了捋胸前的衣服,道:“只知道用蠻力的野小子,四兩拔千斤的功夫也該給你上一課,你這是運氣好,這次下山沒死,下次你要是遇到厲害的,就比如像我接下來這樣。”
雲天海聽出他話中有話,明白他爹爹要攻來了,自己意識雖然跟得上,只是身體動作慢了太多。
只見雲淞陽揮掌扇來,掌心裡夾雜著狂風,原以爲是爹爹的翻雲掌,卻發現只是普通的一掌,慌亂之下便匆忙施展“真氣牆”攔截,誰想到,平凡無奇的一掌居然穿過了自己設下的真氣牆,之後“啪啪”兩聲,右臂和胸膛各中一掌,這雲天海一陣劇痛,接著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遊魂輕蕩蕩飄蕩在黑暗無邊的大地上,什麼都沒有,腳卻不停地再走,要去何方?雲天海自己問著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天空忽閃一顆流星,飛馳而來,不偏不倚地就擊中了他的心窩,他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睜開了雙眼,發現身下是柔軟的牀鋪,身上則覆著沉沉的被子,自己的一側立著一個古韻秀麗的女人,正在撫著他的額頭,見他醒來,驚喜道:“終於退燒了,可擔心死我了。”
此時的雲天海臉色慘白,嘴脣乾澀,不由自主地就喚這女人道:“娘,我想喝些水。”她的孃親見他氣色好轉了些,急著就轉身去找水,這時一個青澀的女孩著一身淡黃衣裙盈盈就從門外進來,手裡正捧著溫水木杯,女子見她聰明懂事,笑了一笑,就接了水杯送到雲天海嘴邊。
雲天海大嘴咕咚幾口就全部喝盡了,末了瞧著這個黃衣女孩說道:“紫蜓,你怎麼也在這裡?”未等女孩張口回答,她母親搶了一步道:“喲,你這猴頭活過來了,快快躺著去,別再說話?!?
雲天海不從,還要詢問,她母親就笑道:“你這孩兒,也難得能作件善事,你大哥天濤把詳細經過都同我說了,你爹爹也答應叫夏紫蜓以後做我的隨身丫頭,在你昏迷這兩天,虧得這孩子對你悉心照顧,任憑我使喚,不嫌勞累。你可記住,以後不許欺負她?!?
雲天海笑笑點頭,又覺得身心痠軟,說了一陣,就昏沉地再次睡去。睡了約有一個時辰,屋外走進了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是雲天濤,另一人則是天雲掌門人云淞陽,他見妻子納蘭鶯鶯也在這裡,忙詢問雲天海的傷勢,納蘭鶯鶯見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到來,氣得不想理他,一旁的夏紫蜓忙向掌門行禮,代爲回覆了下雲天海的傷情,雲淞陽同納蘭鶯鶯賠笑了不是,就走到牀前,摸了摸雲天海的脈搏,氣息微弱,脈搏跳動倒是穩定有序,根基也沒有受損,一切尚好,雲淞陽心裡的石頭就放下了。
臨走時,他交給妻子一顆褐色藥丸,吩咐按時服用,注意天海的修養。納蘭鶯鶯心裡還在埋怨他下手太重,打傷孩子,接了丸藥也還在氣忿,雲淞陽只是笑了笑,就拂袖徑自走了出去。
雲天濤見父親走了,見弟弟已無大礙,也準備離去,這時她的母親納蘭鶯鶯拽住了他,說道:“天濤,那日辛虧你和紫蜓趕來通知我,要是我們去晚了一步,天海就危險了?!?
雲天濤見母親還有埋怨之意,就道:“娘,從弟弟的傷勢看,爹爹當日也就打了他兩掌,別的地方也沒傷著,爹爹也是手下留情了,畢竟天海這次下山動靜不小,雖然懲治了惡人,卻破壞了我派的門規,影響不好。爹爹責罰他,也是有道理的?!?
納蘭鶯鶯見他胳膊肘子外拐,冷冷道:“你還真是像極了你那頑固的父親,唉唉,苦了你弟弟,你爹爹從未出手打過你們,想不到這次真能狠下心來。”
聽母親這樣說,雲天濤也有些疑惑,父親出重手打罰還是第一次,想來真是氣壞了。他又和母親寒暄了一陣,就離開了這裡自己回去了。
納蘭鶯鶯是雲天濤和雲天海的生母,爲人性格活潑,機靈聰明,她出自蜀山峨眉劍派,是峨眉前掌教納蘭羽生的二女兒,家族中她排行最小,二姐是納蘭慧,大哥是納蘭聰。
她的爹爹多年前就退隱江湖了,現在大哥納蘭聰爲峨眉現任掌門人。峨眉劍派自古根基深厚,爲武林各派敬仰。
說起納蘭鶯鶯和雲淞陽的相遇及修成正果之事,這裡暫且不提,後續再說。
昏黃的燭光撒著餘暉,驅散夜的漫長和孤獨,已是子夜,雲天濤還未睡去,靜思而坐,思索著心裡的困惑,待到雄雞報曉,也未能參透其理。
他心有不甘,索性就躍上屋頂呼吸吐納,一道晨光從東方飛來,旭日朝陽,光彩打在雲天濤的臉上,驅走了昨晚的夜霾,迎來了新的光明。
有一道光忽然鑽進他的心裡,他猛地想起了受傷的弟弟,又想起雲天海提到的走火入魔的穴位,以及爹爹出手打傷雲天海的位置,若有所思片刻後,大笑道:“原來如此!”
接著便跳下屋頂,氣沉丹田,施展出一套“翻雲掌”,首先他效仿雲天海那樣讓內力遊走“手太陽小腸經脈”,接著再將內力從“小腸經脈”轉入至“手陽明大腸經脈”,循環往復,再催動翻雲掌,功力瞬間大增,漸入火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