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中年男子站起身來,湊在燈光下,他拿出了錢包,從中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一塊錢,還有幾張五塊的。
阿彩的爸爸目光看著對面的一間包子鋪,嚥了咽口水,又回頭看了一眼醫(yī)院的方向,最後嘆了口氣,只拿出其中的一塊錢,在路邊買了一瓶礦泉水。
我看著都於心不忍了,這一定是爸爸爲了救治重病的女兒,傾家蕩產(chǎn),飯都吃不飽的故事了。
我嘆了口氣,走到對面的包子鋪,買了三屜包子走了回來。
我將其中的兩屜遞到阿彩爸爸的面前,他正捧著礦泉水瓶發(fā)呆,一見到我,愣了一下。
我說:“吃吧,一看你就餓了好幾天了,我也買了,咱倆一起吃。”
我將我手裡的這一袋示意他看,然後打開袋子,拿了一個白嫩嫩,熱氣騰騰的吃了起來。
阿彩爸爸拎著包子愣愣的看著我:“你是誰?爲什麼這麼照顧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沒什麼可圖謀的了,你要是想要騙錢什麼的,就換個人吧,我不值當。”
我聞言一愣:“怎麼說的好像你被騙過,我真的是騙子一樣……”
我汗顏,笑著說:“大叔,你就放心的吃吧,我是阿彩的朋友,看到你在這抽菸想和你說兩句話,沒別的意思。”
中年男人一聽我這麼說,頓時鬆了一口氣,看著我一身防備的神情也都卸了下來:“原來你是阿彩的朋友……我竟然不知道,阿彩什麼時候認識你的?”
“我也忘了。”我笑著說。
然後就見趴在男子後背上的女鬼朝我猙獰的露出兇相,大喊道:“離開我爸爸!”
我對她的叫囂威脅置之不理,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說:“叔叔,阿彩的病情怎麼樣了?”
阿彩爸爸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一直昏迷不醒……”
“那醫(yī)生怎麼說?”我又問。
“只是說如果要是用藥維持著,還有醒過來的可能。但要是不用藥了,拔了氧氣管那就離死不遠了……”
他咬了一口包子,眼淚刷的就流了出來。
轉過臉揹著我擦了擦淚,苦笑一聲:“我們家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家徒四壁了,也不瞞著你,今天交了一筆醫(yī)藥費之後,我兜裡就剩不到一百塊錢了。我想買口吃的,都要爲下一頓想一想……而阿彩,她的醫(yī)療費下個星期還要續(xù)交了,可我,真的沒錢了……”
說到這裡,眼淚鼻涕已經(jīng)流了一大堆,邊哭邊吃。
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和被丟棄的小孩兒一般,蹲在馬路牙子上和我哭,要不是精神壓力到極點,崩潰到一定程度,誰能這樣無措而脆弱呢?
世上的慘事多了去了,我沒有遇見別的,偏偏就遇見了眼前這個,說明還是有緣分的。
我看了一眼沉默的飄了起來的阿彩,她臉上悲哀的浮現(xiàn)哭相,圍著男人左右的轉,想伸手替他擦擦眼淚,手指卻穿透了他的臉頰,根本觸摸不到。
“爸爸,對不起。”阿彩哭了,抽噎著去抱男人的脖子。
我看著阿彩喃喃的問:“你也不過就是口頭強硬而已,如果真要他受盡痛苦而死,估計你第一個站出來不同意?你很愛他的對吧?”
中年男子哭的認真,沒有聽到我說什麼。
阿彩卻全都聽到了,但是置之不理,哭累了,就又爬到他的背上貼著粘著,一聲不出。
“你這又是何苦呢?如果你願意,離開了你爸爸,我也可以讓你過上好的生活,不孤獨,有很多小夥伴和你一起玩耍,不是你一個人,你願意嗎?”
阿彩的爸爸擦了擦眼淚,擡頭看著我說:“你說什麼?”
我微笑搖頭:“沒什麼。”
阿彩徐徐的飄了起來,不在趴在阿彩爸爸的身上。目光飄忽不定的望著我。
阿彩的爸爸直起身來,左右望了望,嘆了口氣:“我要走了,謝謝你的包子,我會記在心裡的。”
我看了一眼沉默的飄忽在半空的阿彩,她這次並沒有跟上去。
她垂下頭俯視著我:“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當然。”
“那個地方真的不是地獄嗎?不是隻有地獄纔有很多鬼的聚集嗎?”阿彩再次問,看得出她很不安。
我微笑著說:“如果我是地獄派來的勾魂使者,還能在這跟你好說好商量的嗎?”
“那好,我跟你打賭。”阿彩勾起嘴角一笑:“就賭剛剛你說的那樣。”
“如果你爸爸說不想死,你就放過他嗎?”我再次重申的問。
阿彩只是笑而不語:“你去問吧,我想聽聽。”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能爲女兒坐到這個地步的人,估計也不會畏懼生死吧?
我起身跟了上去,遠遠的叫了一聲大叔,阿彩爸爸停下腳步轉頭望著我:“什麼事?”
“大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噢,你說吧。”
我頓了頓,沉吟的開口:“如果用你的生命,換來和阿彩永遠的在一起,你願意嗎?”
聽完我的話,阿彩爸爸一愣:“什麼意思?”
身後一陣陰氣襲來,我轉頭一看,阿彩目光陰沉沉的飄在我的身側,凝視著她的爸爸。
我忽然不確定她想知道答案後做些什麼?真的會放了她爸爸嗎?
“嗯……沒什麼。”我話到嘴邊停住了,不打算再問下去。
萬一因爲我的參與,阿彩一個狠心撲死他爸爸,拿著罪過還不都得算在我的頭上?
我轉身要走,阿彩爸爸卻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大叔,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說道:“你救她已經(jīng)用盡了全身解數(shù),如果最後都沒能成功,只能說明阿彩福薄,你也不要傷心難過。”
說完我又要走,可阿彩爸爸根本不鬆開我,反而目光如炬的看著我:“如果能救阿彩,就算要我以命換命我都願意,可是誰能救她?誰能讓她從新活過來呢?”
聞聽此言,我竟然毫無意外,反而鬆了一口氣的看著我身側的阿彩。
她的頭一點點慢慢的垂了下去,耳側的長髮遮擋住了她的臉,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阿彩的爸爸鬆開了我,神情落魄的轉身繼續(xù)走,越走越遠。
我偏頭看了一眼阿彩,說:“現(xiàn)在你如意了吧,你爸爸說願意爲你死,你可以把他殺了,讓他也變成鬼,永遠跟你在一起了。我賭輸了,願賭服輸,不在管你的家事。”
說完我就離開了,正巧侯文宏出來了,站在醫(yī)院樓下的大門口東張西望。
我朝他走了過去:“我在這。”
侯文宏見到我以後鬆了口氣:“我以爲你走了呢,我這邊的事情都結束了,咱們回去吧。”
“好,走吧,回家。”我故意抻著胳膊伸了個懶腰,大聲的喊了一句。
回去的路上,侯文宏一直沉默的,我也沒有說話。
突然,葫蘆祖宗低聲地說:“陰氣突然加重了。”
“什麼意思?”侯文宏不解的看著我肩膀上坐著的葫蘆祖宗。
“意思就是,有鬼魂跟了上來。”我笑道。
“鬼?”侯文宏鎮(zhèn)定的左右看了一眼,突然一回頭,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慘叫起來:“鬼,鬼……”
“沒出息!”我無奈的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放到自己的身後,然後看向跟上來的阿彩:“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應該跟著你爸爸嗎?”
阿彩蒼白的鬼臉流下兩滴淚:“我仔細的想了你的話,確實是我太過分了,我捨不得爸爸,但也不想害死他。他爲我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你真的想通了嗎?”我挑眉看著阿彩。
阿彩點點頭:“醫(yī)院那裡……在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斷氣了。我不想看著爸爸爲我傷心難過的哭泣,所以我先走一步了。”
我嘆了口氣,阿彩也不過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心智本來就不成熟,喜怒無常。
如今放下了心中的執(zhí)念也是不容易,我對她道:“你不要擔憂,實話和你說了吧。你剛剛做鬼,可能知識面還比較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存在。”
“我要送你去的那個地方,叫做鬼怪高中,是一所學校,你可以繼續(xù)在裡面上學學習。如果你的學習能力強,領悟能力高早一天的修成了沒有戾氣的鬼煞,那麼你就可以以實體走在人類的世界之中,再一次見到你的爸爸。”
阿彩聞言突然睜大眼睛:“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笑著點頭:“當然。”
“那,那你也是鬼煞嗎?你也和我一樣嗎?所以你才能看到我?”阿彩一聽說還能重新變成人,驚喜異常。
我搖了搖頭,繼續(xù)給她科普:“這世上,除了鬼意外,還有異能人,還有妖魔之類的生物存在。我算作異能類的人,不是鬼。”
阿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以前只在小說過,或者童話中聽過這些,原來現(xiàn)實裡真的存在啊?”
“你要是做好了準備,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鬼怪高中報道。現(xiàn)在估計正是上課時間,你正好可以參觀參觀鬼怪高中的課堂學習情況。”
“好啊,好啊,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阿彩迫不及待的說。
我點點頭,在前面領路。
侯文宏雙手抱緊我的胳膊,哆哆嗦嗦的在後面跟著:“林果,這,這真的是鬼嗎?”
“不是鬼,還能是逗你玩啊?”我笑著說:“你先用阿彩鋪墊一下心理承受力,一會我?guī)闳サ目墒枪砉值膶W校,裡面好多這類型的,讓你目接不暇。”
侯文宏一抖:“以前我怎麼不知道……這,那我算什麼啊?”
“你啊,半人半鬼嘍。”我戲虐的笑:“別怕啦,我要是在晚救你幾天,估計你和他們也都一樣了。唯一不同的是,人家死了之後靈魂就超脫了,你們好像都被囚禁在肉體內不得自由。所以就會變的越發(fā)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