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酉時,棲燕樓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姑娘們紛紛梳妝打扮,迎接著對於他們來說的新一天的到來,如往常一般,月夕收好衣物等待著小丫頭們來拿,月夕等了許久,卻還是不見有人來拿,這卻讓她開始覺得奇怪,平日裡,各個姑娘身邊的小丫頭們都會過來拿她們姑娘前幾日換洗的衣物,今日卻不見一人,月夕越想越覺得有些奇怪,便拿起了一桶衣物,往前廳走去。
剛走到迴廊處,卻見前面圍著一大堆人,她們皆是蹲著身子,看著迴廊處地處。月夕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卻被一羣小丫頭擠到了一旁,月夕不動聲色,只是在一旁大聲得喊道,“姚媽媽,您怎麼來了?”
霎時間,小丫頭們一個個都如同鼠見了貓似的得到處亂竄,更有甚者,連忙躲在了月夕的身後,月夕只是笑笑,上前一步,卻見這些小丫頭方纔所見的卻是一羣螞蟻,這羣螞蟻比普通的螞蟻要大一倍,而且全身呈墨綠色,還散著一種光,實在是神奇,這些螞蟻長長得排著隊伍,從迴廊的一處石縫中走到迴廊的另一個石縫中去,其動作訓練有素,像是訓好的軍隊一般,又似事先約好一般,卻是一個奇觀。
月夕退了一步,指著這地上的螞蟻道,“好啊,你們這羣丫頭,竟學會了偷懶耍滑,現下已過了來領衣物的時辰,卻還未領回姑娘們的衣物,看回去姚媽媽該怎麼治你們的罪!”
“月夕姐姐饒命啊,我們只是一時好奇才坐下圍觀的,月夕姐姐你瞧,這些螞蟻與我們平日裡見的都不同,一個個看著像個領頭將軍似的,看著多威武啊,這麼大的螞蟻,我們可從未見過呢。”一個小丫頭嘟著嘴辯解著。
另一個小丫頭聽罷也上前附和著,“是啊月夕姐姐,這小螞蟻身上還有一股非常好聞的香味呢,不信你問問,這香味非常的奇特,淡淡的,極其好聞呢!”
“是麼?”月夕將信將疑,將鼻子上前湊了湊,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她說不出是何種味道,但卻是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的確如此。”
“好了,看也看過了,還是趕緊去幹活吧,晚了姚媽媽定是要責罵你們的。”月夕驅散了小丫頭們,自己卻緩緩蹲下細細瞧了起來。
“方纔說起別人來那般的振振有詞,怎麼自己也偷起懶來,你倒是不怕被姚媽媽所責罵啊。”一個渾厚的卻有磁性的聲音從她的腦袋正上方傳來,使得她嚇了一跳。她連忙起身,卻見站在眼前的是一個溫爾儒雅的男子,看著而立的年紀,身著一件錦貴華裳,衣裳雖沒有任何的標誌性繡紋,但看此人的言談舉止,卻是一個貴人。
月夕連忙伏倒在地,“貴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造次了。”
這男人笑了起來,“方纔不是那般氣壯理直的麼?怎麼如今卻是這般模樣了?”
“奴婢不敢衝撞貴人。”月夕緊緊低著頭,眼前的這個男子,無論氣度還是衣著,非富即貴,她惹不起。
那男子微微罷了罷手,“罷了罷了,起身吧,你又未曾衝撞到了我,我也不是什麼貴人,何必如此拘泥?”
“謝貴人。”月夕起身,正想要離去,卻被男子叫住,“方纔你們看些什麼呢?”
月夕轉身,欠了欠身道,“只是些螞蟻罷了,奴婢這就去遣人將這些東西處理了,以免打擾了貴人的雅興。”
“不必了,我瞧著還算是處有趣之物,還是留著吧。”男人的臉不再像方纔那般的柔和了,他的眼中隱藏著黑色的滄桑,任誰都無法點開一點漣漪一般。月夕靜靜地呆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黑色的滄桑中,她看到了一絲絲的悲涼,許是她看走了眼,又或者是他本就來自於悲傷的緣故吧。
“我道是誰,竟是你這個賤婢子!不好好做事,竟然在這裡偷懶!瞧瞧,被我抓個正著,看你有何話說!”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月夕起身,想必那貴人早已走遠,青梅纔會肆無忌憚得說得如此理直。月夕只是暗自嘆了口氣,這回,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她了。
月夕站到一旁,雙手放置身前,低著頭,不予以搭話,青梅則是雙手環胸,細細地上前打量著月夕,“遠處看著,倒是有幾分姿色,只不過,這相貌,簡直是醜陋不堪,像你這般模樣的人竟也還敢出門?就不怕惹了貴人的眼?”
“是,姑娘教訓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夕只得附和著。
青梅蹙眉,眼中淌著驚訝得神情,半晌,她只是冷冷哼了一聲,“怎麼?竟變了個人似的?想必,你也是覺得自己是個賤婢子,不敢與我爭論,那昨日爲何要說出真相?你究竟還知道什麼?”青梅的臉色一變,聲調故而提高了幾分,面露怒色得看著她。
月夕還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看著地面,“奴婢知錯了,求姑娘開恩。”
“開恩?”青梅一臉斜視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個饅頭,丟在地上,然後用腳狠狠得踩了上去,“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本姑娘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將這饅頭吃下去,第二,幫我出去找那李公子!”說著,她又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香囊,懸在空中。
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月夕只是暗歎自己時運不濟,其他的她也便認了,她看著被青梅狠踩在腳底的碎饅頭欣然接受了青梅的第二個條件,想來像青梅的這般腦子也起不了多大的風浪。
見月夕接過手中的香囊,青梅又冷哼一聲,“明日酉時,玉河旁有一個賣香果的姓姚的攤販,你將我的這個香囊交於他便是了。”
“是。”月夕低著頭附和著。
看著青梅離去的自負的背影,月夕也未曾想些什麼,只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實在有些讓人猜不透,這墨綠色的蟻蟲究竟是何物,而這青梅爲何會突然找她幫忙,還有那出現的貴人,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爲?月夕猛然搖頭,或許只是自己想太多罷了。她攥緊手中的青梅給的香囊,無奈得往自己的浣衣房走去。
第二日酉時,玉河邊果然有一個販賣香果的攤販,月夕裹著面紗上前問道,“請問,閣下是否姓姚?”
那攤販看上去眉清目秀,只是面目黝黑,像是常在太陽底下曬著,一頭毛棕長髮,似乎有意不想整理,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種鷹遇見獵物的熱情,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人,月夕瞧了一眼,就覺得此人與衆不同,不像是一般的商販,再瞧他的舉止,豪爽大方,更有一家之主的風範。
見那男子也盯著自己瞧著,月夕趕忙後退一步,又問了一遍,“敢問閣下,是否姓姚?”
男子眼中突然透出些許戲謔的神情,他瞇著雙眼,高挑的鼻樑在陽光下格外的扎眼,細看著,這男子有云陽城男子不一樣的味道,男子笑了一聲,“有何事嗎?”
粗獷的聲音使得月夕有些驚訝,她微微蹙眉,“小女子受人所託,要將一物交於李公子,勞煩姚先生轉交。”月夕從懷中掏出那個香囊,遞了過去,“這是棲燕樓青梅姑娘之物,還望姚先生能夠儘量辦妥。”
那男子接過香囊,放在鼻尖狠狠得聞了聞,嘴角卻揚起了一個邪魅的微笑,“不知你是誰?”
“小女子只是棲燕樓中的一個小小的婢女罷了,既然姚先生收下了此物,那小女子也功成身退,多謝姚先生了。”月夕向那英氣不凡的男子欠了欠身,趕忙往一旁的巷子跑去。走之前月夕還看了那男子一眼,卻見那男子一直用像盯著獵物的眼睛盯著自己,使得她不禁打起了一個寒顫,這個男子,絕非是一個販賣香果的攤販那麼簡單!月夕暗自想著。
正當她想要在巷子的拐角處停下歇息之時,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姚媽媽帶著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站在了她的面前,身後還跟著一個身著光鮮的女子,逆光之下看不清此女的模樣,但她一發出聲音,月夕一下便知曉此女是誰。
青梅上前一步在姚媽媽的耳畔道,“姚媽媽,我說的沒錯吧,月夕這個賤婢子想要逃跑!她私自與棲燕樓外的男子私相授受,破壞了咱麼樓的規矩!這明擺著對抗姚媽媽您呢!”
姚媽媽輕輕瞥了青梅一眼,只是冷冷得哼了聲,然後走上前去,伸出手指,輕輕挑起月夕的下巴,“月夕啊月夕,這麼多年,我姚媽媽對你可不薄,當初救你回來,讓你在棲燕樓混口飯吃,你倒好,竟然幹出這種事情來!”
月夕看了一眼站在姚媽媽身後的青梅,有時,越劣質的圈套就越有人信。所以,月夕選擇沉默。
見月夕不語,姚媽媽振臂一揮,“把這個賤人給我帶回去!關到黑屋裡去!”
“是!”兩個大漢絲毫未費吹灰之力便將月夕扛在了聲音,而月夕卻是任由他二人拖扛,並未有反抗的意思。而就是因爲這,在姚媽媽的心上種下了一抹疑慮。
棲燕樓黑屋,這是一個懲罰犯了規矩,不聽姚媽媽話的小姑娘的,裡面一片漆黑,只有一口小小的天窗,而每頓的吃食也是通過這個天窗放下來,運氣好時,吃食是用繩子掉下來的,運氣不好時,便是從上面丟下來的。
月夕躲在角落中,陣陣的惡臭從周圍向她包圍而來,她強忍著心中的嘔吐感,仔細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青梅雖恃寵而驕,但未曾有那麼大的膽子,此事怕是背後有人指使。那玉河邊的商販,此人的來歷並非只是一個商販那般簡單,她月夕在棲燕樓只是一個小小的浣衣女,就連普通的婢女都算不上,究竟是誰竟要花費如此大的精力好好利用她一把再把她除掉?
夜幕漸漸降臨,此時的棲燕樓也開始熱鬧了起來,沈彧爲了尋找小欣,這幾日並不在棲燕樓,晚膳時分早已過去,天窗口卻還是毫無動靜。月夕強忍腹中飢餓以及那種嘔吐的感覺,蹲在角落中,默默注視著天窗。
“月夕姐姐……月夕姐姐……”這是小梨的聲音,“月夕姐姐,你在嗎?”
月夕連忙起身,道,“我在。”
“月夕姐姐!”小梨的頭從天窗口探了進來,一張梨渦小臉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月夕姐姐,我來給你送吃的了!”說著,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輕輕地丟了下來,“月夕姐姐,我先走了!”月夕還未致謝,小梨便一溜煙的逃走了。
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偷偷得給她送吃的,月夕冷冷笑了一聲,這背後的人真是有意思,關了她,卻不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