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疑問,赫連煜再也沒有逛下去的興致,他也只好按照原來的路返回,他正經過方纔打劫的巷口,下意識地瞧了一眼,裡面的那些匪徒都不見了,怕是被他的護衛們打跑了,那帶著面紗的女子也不見了,留下了一個空巷。赫連煜若有所思了半晌,嘆了口氣,繼續往驛館走去。
剛到驛館,便見到了扶綏國的使臣範秋,這個老傢伙是扶綏國的禮部侍郎,掌管著各種禮部的事宜,他前來定是商議他與扶綏國傲來公主的親事的。
“下官範秋,叩見七王爺殿下,願殿下洪福齊天。”範秋站在驛館門外,拖動著七十二歲高齡的身子,慌忙給面露不耐煩的赫連煜行禮下跪。
赫連煜給了小靈子一個眼神,小靈子馬上上前扶起範秋,道,“範達人,您可是扶綏國的三朝元老,咱們王爺可受不起。”
“範大人,有何事進屋說吧。”赫連煜說著,便首先進了驛館的會客廳。
赫連煜剛坐定,範秋便又給他跪了下來,“七王爺殿下,老臣有罪!”
“怎麼好端端的,範大人有何罪?”赫連煜饒有興致得看著他,嘴角還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
範秋也不敢怠慢,道,“相信七王爺殿下清楚,您和我國傲來公主的婚事是兩國的皇帝陛下在一年前所定,如今婚期將至,難免會有許多煩心之事……”
見範秋總說不到重點,赫連煜便加大了聲音,呵斥道,“到底出了何事?”
果不其然,範秋這一把老骨頭哪裡經得起這般恫嚇,他連忙趴在了地上,低著頭大聲道,“王爺!公主,失蹤了!”
赫連煜冷哼一聲,他都沒打算失蹤,這倒好,對方竟比他更加厭惡這場婚事。
赫連煜整理了嗓音,道,“公主是何時失蹤的?”這還是要循例問問。
“就在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一個月前,他正乘坐著畫舫遊玉河,還救了一個異族女子。
難道,這就是轉機?
“王爺不必擔心,我國皇帝陛下已經派人去尋找了,不出半月定能找到公主的下落的。”範秋緊緊低著頭,生怕赫連煜會怪罪他。
赫連煜只是微微笑笑,不出半月,那就是說,一點線索都沒有咯?
這爲扶綏公主他早就有耳聞,舉國上下無一人不怕她,因爲她是扶綏國唯一的一位公主,所以無論是誰都只有寵著她,將她養成了一個飛揚跋扈的性格,她傲物,她偏執,她殘忍,若是沒有一事能夠順她心意,那也只有斷腦袋的下場。
傲來公主,生來便有傲氣,而他赫連煜,最痛恨的,便是這種傲氣!
“既是如此,那便找到公主之後再來見我!”說著,赫連煜猛然起身,甩袖離去。
剛走出會客廳沒多久,服侍那異族姑娘的小丫鬟急衝衝得跑來,道,“啓稟王爺,姑娘精神又不好了。”
赫連煜皺了皺眉,既然他的婚禮已經延期了,那那個女子還需要照顧嗎?
半晌,他道,“走吧。”
即使不是利用,她也是他救回來的,有始有終纔好。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放過我吧。”剛進門,便見到那異族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可憐的縮在了桌子底下,她的眼睛極其無神得看著地面,整個身體蜷縮著,像是整個世界都要傷害她的樣子。
見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赫連煜心中不免一震,平白生起了幾分同情。
赫連煜緩步上前,彎下腰,面露和善的對著她,“姑娘,別害怕,我們是好人。”
那女子見自己面對的男子沒有想要侵犯她的樣子,她的精神也得到了些許的平和,只不過,她還是蜷縮在角落中,整個身體還在發抖。
“咕嚕嚕……”這是從那女子腹中發出的聲音。
赫連煜溫柔一笑,吩咐旁邊的小靈子,“快那些點心過來。”
“是!”小靈子聽罷,馬上跑了出去,原本這個房間內是有很多點心的,只是都被那異族女子打翻了。
過了半晌,小靈子手中拿著一盤點心跑了進來,“王爺,給。”
赫連煜連忙拿了幾塊點心,小心翼翼得遞了過去,“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聲音非常溫柔,就像春日裡和煦溫暖的風一般。
那女子聽著這溫柔的聲音,臉上的神情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小心翼翼得伸出手,一把打掉了赫連煜遞給她的點心,那點心掉到了女子的腳邊,她馬上彎下腰,去拾起點心,猛然吃了起來。
這是一個怎樣的習俗?或者說,這女子之前遭受到的是什麼?
見此情形,赫連煜也沒有心情餵了,只是一把將手中的點心丟給小靈子,憤然道,“她之前究竟是怎麼活的?”
小靈子見自家王爺莫名其妙得發了火,他也不敢爭辯什麼,只是在一旁附和著。
時間就像雨水,落下了就不可能再收回。
是夜,平靜如水,沒有一絲聲響,或許是因爲白日裡的那一陣雨水,讓大地都恢復了生機和平靜。
赫連煜始終睡不著,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他的腦子裡想的皆是白日裡遇到的情形,那個無緣無故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算命先生,還有他說的話,到底誰是轉機,誰又是殺機呢?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一陣呼吸聲,這呼吸聲很沉穩,起伏平穩,像是個誰的很熟的小貓一般,赫連煜警覺得起身,對外面喊道,“小靈子。”
小靈子一聽主子的吩咐,馬上從睡夢中驚醒,從外面向裡面喊著,“王爺,有何吩咐嗎?”
“點火!”
小靈子領到了王爺的指示,立刻跑進門將廂房內的燈火點亮,就在廂房亮堂瞬間,踏邊的一個身影映入了他們的眼簾,一個女子蜷縮在赫連煜的塌下睡得正香,赫連煜定睛一瞧,正是那異族女子。
小靈子見狀,馬上上前叫醒了那女子,面露兇光得問道,“你究竟是誰!接近王爺有何目的?”
異族女子剛醒,揉著朦朧的睡眼,忽然眼前出現了小靈子那一張猙獰憤怒的臉,她又嚇了一跳,連忙蜷縮在了一起,害怕得看著他。
“說,你半夜三更潛入王爺房內有何目的?”小靈子惡狠狠的說道。
而那女子更加害怕了,一直往裡面縮。
赫連煜見狀,便止住了小靈子,自己上前,問道,“你究竟是誰?”
女子見來者是赫連煜,臉上的恐懼又弱了幾分,她看著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又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刺客?知道我們王爺心善,故意使用此等計策來接觸王爺?以達到傷害我們王爺的目的?”
女子聽完小靈子所說,害怕得直搖頭,然後楚楚可憐得擡頭看著赫連煜。
赫連煜嘆了口氣,道,“算了,小靈子,像此等弱不禁風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刺客呢。”
“可是王爺,她這半夜三更來您的房裡,而且,我站在外面一絲都察覺不了,這其中定有古怪啊!”
赫連煜瞟了他一眼,“你在外面睡覺,又怎能察覺?”
小靈子還想爭辯,卻被赫連煜攔了下來,“好了,就這樣吧,找人將她帶回去。”
“是。”
說著,小靈子便想要將她扶起來,可是,那異族女子見小靈子的接近情緒便開始不穩定了起來,連忙往赫連煜身邊靠,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
“算了,讓她留在這裡吧,我正想出去走走。”赫連煜嘆了口氣,這究竟要困擾他多久!
“王爺,您……”
“別說了,我知道。”赫連煜拿了件披風,披著夜色,走在迴廊之上。
今日的月色格外的透明,就像是一塊美麗的白玉盤。
是什麼讓他走到這一步的呢?或許是爲了這唾手可得的榮華,可是人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樣想要得到的東西之後,就會想要得到下一樣東西。
倘若他不娶傲來公主會怎樣?倘若他娶了傲來公主又怎樣?他冷笑,權利真的有如此重要嗎?
臨汾縣的夜晚很安靜,即使他走得再輕,路上還是會響起他的腳步聲。
這時,他彷彿聽到了有人抽泣的聲音,小靈子遠在二十步以外,現在叫他,他未必聽得到。於是赫連煜走上前去一看,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她帶著面紗,正蜷縮在牆角哭泣,赫連煜定睛一瞧,原來是白日裡被搶劫的那個姑娘。
他輕步上前,低首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我的錢袋被偷了,我的僕人跟丟了。”一雙淚眼可憐地注視著他,這使他想起了那個異族女子,他只好後退幾步,叫來小靈子,“帶了多少錢?”
“三百兩。”小靈子摸出錢袋,遞給赫連煜。
赫連煜接過錢袋,直接放在了姑娘的身旁,“這裡有三百兩,你先用著吧,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
說完,赫連煜沒有猶豫,轉身便離開了這裡。
夜風粼粼,女子看著赫連煜離去的背影,暗自點了點頭,一抹微笑綻放在那雙靈動的媚眼中,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