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樓臺高閣,院子的另一處,在燈光的照射下,景緻倒是別有一番風韻,“這的確是一個好地方,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在這鬧市之中,倒是很少見過如此這般的棲身之所,這棲燕樓背後的金主還真會挑地方。”秦澤邊走邊搖著頭讚許著。
“公子,棲燕樓在我們瑞國西市已經有十幾年了,先後換過無數個金主,而這棲燕樓也經過了無數次修繕,到了五年前,這棲燕樓才漸漸以西市第一高樓的名號傳遍了整個雲陽城。”竹心耐心得與秦澤解釋著棲燕樓的來歷。
此時,突然在前面的一座假山邊上傳來了些許的聲音,秦澤也順勢停下了腳步。
“你也不過是個浣衣女,還有資格跟我們掙林爺的寵?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嚇人的模樣,要不是姚媽媽可憐你,撿了你回來,你早就死了,告訴你,你別妄想治好你這張嚇人的臉了,就算治好了,我們也會將你這張臉皮毀了去!”
秦澤定睛一瞧,卻見兩個女子正雙手叉著腰,指著靠在假山上的一個女子正趾高氣昂地說著,月色朦朧,燈光黯淡,只有幾個影子,使得他們並不曾看清發生爭執的到底是誰,秦澤只是搖頭,看來,自己是不知不覺走進了別人的爭架之中了。
秦澤冷笑一聲,正要離去,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她的語氣中似乎並沒有害怕,有的只是堅韌,“怕是二位姐姐今日在林爺那裡吃了虧纔會來找我的麻煩的吧?”
青梅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心虛,“別以爲有那麼點小聰明就能夠對我們指手畫腳?告訴你,就憑你這麼點本事,替我們提鞋都不配!”
“月夕無能,恐怕不能爲青梅姐姐提鞋了,露水姐姐,你也別太傷心,青梅姐姐走後,樓中也有很多姑娘巴巴得要和你成爲姐妹呢。”月夕一臉無邪,不慌不忙地說著。
露水聽罷,一臉不可思議得看向青梅,“青梅?是真的嗎?你當真要走?”
青梅急忙搖頭,“露水姐姐,你別聽她胡說!”
“青梅姐姐最近出門很勤,回來時,身上總會有一股淡淡的墨蘭花香,墨蘭花是一種特別的花,它有一種獨有的香味,整個雲陽城,曾經也只是有過一株,如今也只有這味道被保留下來,如此珍貴的氣味居然會在青梅姐姐身上聞到,露水姐姐,此間如何不是很明朗了嗎?這墨蘭花香的特別之處便是香味持久至半月纔會消散,露水姐姐若是不信,上前仔細聞聞便一清二楚了。”
“那有什麼?我只不過去見了一個客人,這香味只不過是從他身上傳給我的罷了。”青梅別過臉去。
月夕低聲一笑,“這香味的確可以是從客人身上傳的,那青梅姐姐腰間的香囊也做不了假吧,我曾經聽姐妹們提起過,青梅姐姐腰間有一個香囊,是你親手秀的,這是給你未來夫君的定情之物,可是如今,這香囊卻不知怎地就不翼而飛了呢?露水姐姐,你二人在這棲燕樓可得罪過不少的姐妹,若是青梅姐姐一下子就走了,那你以後的日子也不**生了吧。”
露水聽罷,眼中突然冒起怒火,狠狠推了青梅一把,“好你個小賤人!你想偷偷揹著媽媽逃走!我要去告訴媽媽!”
“姐姐我求求你,千萬別去說,若是讓媽媽知道了,她定會打死我不可,我與李公子情投意合,我此生非他不嫁,求姐姐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吧!”青梅說著,竟哭著跪了下來。
畢竟是多年的姐妹,露水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甩甩袖子,冷哼一聲,向聽燕樓走去。
見露水離去,青梅便止住了眼淚,惡狠狠地盯著月夕,“好你個賤婢子!等著瞧吧!”說著,她也起身,也往聽燕樓走去。
二人皆離去,月夕卻對著她們的背影嘆了口氣,自由的確是一個讓人奢望的奢侈品。
一個單薄的身影從假山那裡起身,不慌不忙地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衣物,拾起地上的一個木盆,往更深的庭院走去。秦澤站在不遠處的花叢邊,喃喃道,“心思倒是縝密。”
“公子?你說什麼?”竹心在一旁不解地問道。
秦澤收好摺扇,對著深幽的院子嘆了口氣,無奈搖頭,“看來這個棲燕樓的水越攪越深了。”
一道黑影從夜空中劃過,雁過無痕,卻留下了淡淡的酒香,一個小小的閣樓上,微弱的燈光從裡面反襯了出來,一抹倩影優雅得坐在了窗口,手中似乎在上藥。
那身影瞬間一個轉身,從那扇並未曾關緊的窗飛了進去,猶如蜻蜓點水般落定,轉而又順勢坐在了她的身旁,“你受傷了?”沈彧連忙拿過她手中的藥,輕輕地敷在了她的手上。原本是一雙如蔥般的纖纖玉手,卻在這簡陋的浣衣間中糟蹋了,指間的繭加上天氣寒冷而引起的凍瘡,使得她的手上紅斑點點,而今日卻不知被什麼劃破了,鮮血竟一刻也不停留得涌出。
月夕只是任憑沈彧擺弄著自己的手,這雙手也就這樣了,就像她那半張被毀掉的臉一般,毀了就是毀了。
“嘶……”因爲痛,月夕只能夠緊皺著眉頭,輕輕地發出聲音,沈彧急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道,“你又何必如此拼命?”
月夕臉上一抹不溫不火的微笑,不語。
沈彧輕嘆,換了個角度,雙手枕著頭,故作瀟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情願那時你不曾救過我,恐怕如今我早就在奈何橋上和我的兄弟們把酒言歡了呢!”
“你迷茫過嗎?”月夕捏起了一根竹籤,撥動著燭火。
整個房間也隨著月夕的動作而變得亮堂了起來,沈彧習慣性得拿出別在腰間的酒,喝了一口,滿屋子皆是酒氣,“誰不曾迷茫過?”
月夕笑而不語,繼續撥弄著手中的竹籤,沈彧道,“你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夢落姑娘死得太過於蹊蹺了。”月夕放下竹籤,轉而從一旁的桌子上拿來了筆墨,細細攤開寫道,“其一,死因,夢落姑娘看似是中毒而死,且是類似砒霜的毒藥,而夢落姑娘的頸後爲何還會有一道像是針扎的痕跡呢?其二,緣由,夢落姑娘平時做人處事皆是中規中矩,也不曾與人有仇,雖說比樓中的所有花魁娘子年長,但卻從不擺架子,是誰會對這樣一個女子下手呢?其三,小欣,既然夢落姑娘對人待物皆是那般善良,爲何會掌摑小欣呢?難道,小欣看到了不該看的?還是另有什麼原因?”
說著,月夕還拿著筆在紙上圈上自己不明白的地方,緊緊皺起眉頭,忽明忽暗的燭光之下,一張若隱若現的臉龐如夢幻般呈現在沈彧的眼前,細膩的側臉就如同暗夜中綻開的一朵曇花那般迷人心醉,沈彧猛然喝下一口酒,起身站在窗前,吸了一口氣,道,“殺人還需要什麼緣由?如果對方想讓你死,那那些個萬般死罪的緣由皆能夠編的。只要,他想你死!”
“難道是夢落自己得罪了什麼人?又或是見到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月夕放下手中的筆,用雙臂支起了頭,“若是能再讓我見一見夢落的屍首那該多好啊!”
“那有何難?”沈彧拍拍胸脯,“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去!連皇宮內院也不例外!”
月夕“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小小的江湖俠客,竟還妄想去皇宮內院?我聽人說,那裡守衛極其森嚴的,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正在月夕笑之餘,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腰間一緊,身體就像一片葉子一般飛了起來,她將頭一扭,便撞進了一個滿是酒味的胸膛,硬硬的,就像一堵肉牆,從頭頂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聲音,“別動,馬上就到了。”
月夕這才明白,原來,沈彧正運用輕功將她託到了整個雲陽城的半空中,由於一切都來得太過於突然,她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過了半晌,沈彧輕輕得在一顆海棠樹下停下,他邊放開月夕邊故作輕鬆得說,“這京兆府衙門還不是我想進就能進的?”
這是一個不大的園子,園子中雜草叢生,唯一能夠入得了眼的便是身旁的這一株海棠,月夕彎下腰去,仔細得打量了起來,若是能有個人好好打理打理,這會是一片不錯的苗圃,可是,這半點也看不出是巍峨的京兆府的模樣。
沈彧雙手環胸悠閒地靠在了海棠樹旁,用他那長滿鬍子的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窗,“那便是京兆府衙門的停屍間。”
月夕眼中充滿詫異,堂堂京兆府的停屍間後花園竟是如此這般光景。
月夕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躡手躡腳便想要去打開那扇從未被人打開的窗戶,一股股陰森得氣息從窗戶的另一端傳來,正當她的手要觸碰到那窗沿時,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回來,沈彧又是一把將她的細腰攬入懷中,她就像一隻貓一般被他帶到了半空中的屋檐上。
“你?”月夕正要問話,卻被沈彧做噤聲狀,他小聲地在她的耳邊道,“有人。”
月夕這才往下一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和一個身著鮮豔的男子揹著手走進停屍間,身後還跟著一高大一瘦小兩個僕從,這白衣男子定是秦大人無疑了,那這身著鮮豔的男子究竟是誰?月夕定下了神,仔細瞧了起來。
秦澤與蘇朗剛走進停屍間,蘇朗便嚷嚷了起來,“我說秦公子,這麼大半夜的,不讓人好好睡覺,將我拉到這裡來作甚?”
“只是覺得有些蹊蹺,想請你再來驗一驗。”
蘇朗不耐煩得撓了撓頭,“白日裡不是驗過了嗎?中毒!是中毒而死的!”
剛說完,秦澤便站在原地不走了,使得蘇朗也不得已停了下來,“怎麼了?”
秦澤二話不說,轉身便離去,“既然你不感興趣,那我們明日來也是一樣的。”
“別別別!”蘇朗連忙上前拉住秦澤,“來都來了,還是進去瞧瞧吧。若真是如你所說有所蹊蹺,那我們也不虛此行了。”
一抹魅惑的微笑在秦澤的嘴角綻放,蘇朗就該這般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