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包容,包容的下一切赤裸裸的財富和野心;北京狹隘,容不下一份有尊嚴的生活。大家都通過社交媒體維繫感情,就像是浮華世界的孤兒。北京是一座大的舞臺,包羅萬象,海納百川,內外有別。無數的北漂與土著在這座城市中留下足跡,轉眼就被淹沒在洪流當中。即使有了各種各樣的酒吧、高樓大廈,北京骨子裡還是屬於農耕文明,依賴著無數的北漂維持和創造著新陳代謝系統。拾荒者爲城市的清潔貢獻著,蟻族們爲供給著各行的新鮮血液,即便他們身處這座城市的邊緣,卻一樣無可或缺。
站在公司天臺看著遠處景色,徐周思緒飄飛。“人世的經驗好比是一團火,許多人都是敬鬼神而遠之,隔江觀火,拿出冷酷的心境去估量一切,不敢投身到轟轟烈烈的火焰裡去,因此過個暗淡的生活,簡直沒有一點的光輝,數十年的光陰就在計算怎麼樣纔會不上當裡面消逝去了,結果上了個大當。”思來這段話描繪的人生場景是多麼熟識。
從忙碌的生活中掙脫出來卻會陷入一種無聊的可怕中,害怕感受到虛度光陰,只好這麼一刻不停歇、恨不得的時間分分鐘榨出時間的最大價值,即便如此卻一樣無法感受到充實。
徐周這麼湊合的過了一年一年,從20歲進入大學離家出來打拼,應該有九年了,而立之年就是整整十年了。十年,除了感覺自己老了之外,還有什麼是在自己身上遺存的,徐周不曉得。
一個人生活,沒人告訴你,更適合的髮型是怎麼樣的。刮不刮鬍子,好像都沒關係。反正不會扎到另一個人的臉。沒有女人的廢話和嘰嘰喳喳,連起來多個不同的世界。生日沒有驚喜,出差也沒必要帶禮物。
回頭看走過的路,有成長,有遺憾,有掙扎,有寂寥……徐周抽了一口香菸,吐出菸圈,隨風而散。背井離鄉是爲追求自由,北上追夢同樣是爲了自由。北京這座城市雖然有著種種門檻,但一樣爲所有人提供了一個充滿機遇的舞臺。這裡有著燈紅酒綠下異化的人生,但更多的是無數人踏實的追逐著夢想。
如果自己當初選擇了回家,自己將錯過這個大世界的諸般變化,無法實現自己曾經的諸多想法,更難以憑藉雙手在自己而立之年前掘金百萬。“北京啊,你好!“徐周將掐滅的菸蒂狠狠的彈了出去。
吳總辦公室,徐周和吳總天南海北聊著各種話題,兩人都沒有主動去提去職的事情,屋外的清風透過窗戶徐徐存在身上,徐周繃著的情緒也漸漸放鬆下來。
“我想這周就辦理離職手續吧,方子那邊看有什麼需要辦理的就這幾天辦吧。沒有的話,我下週就不過來了。”徐周撓了撓頭髮道。
“想清楚了,打算去做什麼?”吳總靠在背椅上道。
“應該會靠近互聯網吧,因爲我認爲身處這樣的大時代,不去做一些事就太可惜了。畢竟人生就是一場冒險。”徐周笑笑道。
“好吧,公司現在還難以兼顧這方面,不過以後肯定也會去嘗試這方面。至於其他的這幾天方子過來給你辦吧。“吳總道。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在聯繫。“徐周打算結束對話道。
“那好!”吳總直了直身子,稍稍和徐周揮了揮手。
以後的兩天徐周將手續辦好,週五待同事都走之後,將桌上屬於自己的東西統統塞到包裡,收拾好辦公桌的衛生,再看了一眼辦公的地方。徐周笑笑,搖搖頭,走了出去。
醫院,眼科住院樓,每個病房裡的病牀都是身著病服的患者,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病人家屬共同交織著病痛的章節。
“來,7牀滴眼藥了,您轉下身子。”護士從徐周旁邊的病牀上拿過百力特和可樂必妥,聊起徐周母親眼睛的紗布,點了兩滴,“好了,您閉眼再轉過爬著吧!如果感覺不舒服,家屬幫忙換個姿勢,但還是要趴著!”
“那我媽這樣大概還要趴多久?”徐周看著已經術後兩天,仍需要俯臥病牀的母親,帶著思思愁意問道。
“打起的病人一般都需要俯臥至少兩週。”護士說完,轉身去給隔牀的病人去滴眼藥水。
徐周拿起暖水壺往杯子里加了點熱水,拿出桔子剝好,“媽,吃個桔子!”
母親接過桔子,道:“這週五做的手術都過了兩天了,也不知道手術誰給做的,我記得做手術的時候沒見到門診那天的那個趙教授。”
“媽,這不周末嗎,也沒什麼醫生,週一我給問問。你這還需要趴個十多天,我在給你買個新的護枕,這個U形枕設計的不合適。”徐周看著頭埋入U形枕趴著的母親,心裡也不是滋味。
待護士都出去後,剛住進來的8牀的阿姨這時開口道:“以前我和閨女在大連醫院,看他們做完眼科手術也是有的要趴著,反正大姐也是聽遭罪的。這週一我閨女也要做手術了,還不知道排上午下午呢,這明天手術前不能吃,不能喝的,真遭罪!”
“媽,快別說了,本來還沒啥想的呢,你這一說我又血壓高了。這都第幾次進手術室了!”躺在病牀上的女兒道。
坐在牀前椅子上的父親馬上安慰道,“沒事,北京醫院大夫水平高,設備也先進,這次肯定會好。”拍了拍閨女的手,接著轉向徐周道,“她這眼病,又有糖尿病和高血壓,在我們大連醫院可看了,這次是那邊醫院放棄了,正好北京這家醫院大夫邀請過大連,選了三個疑難癥狀,我女兒是一個,這就過來了!”
女孩母親手指了指女孩,接著道:“她的主治醫師,就我們大連醫院的眼科主任,和這個醫院現在我們掛號的這個大夫是同一個醫學院畢業的,人家水平高就給轉診過來了!”
“病人就是小白鼠,你說他治不好還花了那麼多錢,耽誤了那麼多時間,真是!”女兒憤憤不平道。
“眼科醫院,同仁的基本掛不上,想掛也要早點,要麼就找票販子。協和那邊也差不多,我這都第三次來這家醫院了,水平在全國也還可以,應該週一就出院了!”9牀的老太太道,“上次那個眼底的也是找趙大夫給做的,白內障是另一個大夫給做的。”
“你說這大夫這一天從早做到完,這手術也夠辛苦的!”8牀女孩的父親道。
“嘿,專家手術就是最重要的那幾刀是人家主做,其他的也是有人協助做的,不然哪能做那麼多啊,這一天都沒個歇的不累趴了啊!”9牀老太太道,“我這上了年紀,這做了手術估計也看不清了,能看到亮光,走路沒問題就不錯了!”
病房外面的走廊裡傳來兒童的哭喊聲。
“遭罪啊!”
又是一夜,徐周早早的打開行軍牀,夜裡每次母親起牀上廁所,徐周都爬起來看看,然後在給母親揉揉手腿的肌肉,住院這幾天感覺自己身體都快有些吃不消了。
早上6點起牀,出去買早餐,然後帶著母親做完檢查,唯一讓徐周欣慰的是母親眼內的術後填充的氣體據大夫講吸收的不錯。
“你在哪號樓啊?”手機裡傳來陳悅的聲音。
“眼科樓,怎麼啦?”徐周暗想難道陳悅過來了?這妮子最近按博導要求忙發表論文都忙的昏天暗地的。
“我到樓下了,你在幾樓?”
“啊,三樓!”
“那你等等哈,我上來。”
徐周放下電話,起身走出病房來到樓梯口,只見陳悅領著箱牛奶和水果,揹著個雙肩包正往上走。
“你這也不提早說聲,今天有時間?”徐周接過來到。
“又不是來看你的,阿姨在那個病房?”陳悅瞟了一眼徐周道。
“7號,正趴著呢,你等等哈!”徐周把東西放在牀前,正準備和母親說一聲,就見陳悅擺手道。
兩人出了病房,陳悅道:“別打擾阿姨休息了,我這就是過來看看,怎麼樣手術?”
“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哪天主刀的是誰?按理說是應該看得專家主刀,但我媽說沒見到!”
“醫院應該是誰會診誰負責的,別擔心,那什麼時候出院?”陳悅問道。
“還沒說,可能就這幾天吧,你看病牀也挺緊張的,你也是醫生,你清楚的!”徐周道。
“那我們是口腔科,不過我們也一樣忙的要命。總算現在課題有點眉目了,這不今天來看看阿姨,也不知道阿姨愛吃什麼就買了一些,你趕緊回去陪阿姨吧,我也回去補交去了,困死了!”
看著陳悅眼鏡後的滿眼血絲,徐周道:“注意點身體,醫生也要有個好身體不是!”
“嗯,你也一樣!不用送我了,你趕緊回去吧!”陳悅擺了擺手。
徐周走到樓梯口,看著陳悅走了下去。而後轉身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吐了出去,打開微信,“謝謝!多休息!”發給陳悅。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