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煜已經在這個繁華的地段轉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他要找的地方,創意大街二號樓,就是宋鳴公司的地址。他的手裡緊緊捏著許善的病歷表,用力過猛骨節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在車裡聽的很明顯,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要爆炸的火球,當昨天晚上,他去而復返看到倒在地上的許善到現在,他的心,一刻也沒有安靜過。
他還記得醫生拿著病歷表在醫院的走廊跟她說:“你這個男朋友怎麼當的,你女朋友才流產一個多月,不能這麼辛苦工作,這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影響的,幸虧這次送來的及時,否則你女朋友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能懷孕了…”
醫生無奈的搖搖頭,一邊譴責他一邊道:“唉,現在的年輕人,都太沒有自我保護意識了。”
下車之前,他又翻看了一遍許善的病歷表,表上寫著曾懷孕已流,時間大概就在一個月前左右,推算一下,可不就是她和宋鳴分手的時候。一定是宋鳴做了什麼又不想擔負這個責任,才逼著許善去流產,他的潛意識裡告訴自己,這就是他們分手的原因,而他,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小人!
宋鳴正在和公司內部員工開會,陳子煜的一拳衝上來的時候,將他瞬間就打懵了,周圍的女員工嚇了一跳,紛紛從自己的座位上彈起來,躲到一邊,在周圍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將宋鳴壓制在地,兩個人扭打一團。
宋鳴不明白爲什麼每次遇見陳子煜的時候,都是在打架,上次是自己先動的手,這次換他了。樓層的保安上來,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二人分開,陳子煜被好幾個保安牽制著,嘴裡還吐著髒話,“臥槽,宋鳴有膽子今天跟老子決一死戰,你個懦夫!有膽子作沒膽子承認是吧?我讓你欺負小善,我告訴你,除了我誰都不許欺負她!”
陳子煜的話讓宋鳴聽著很不舒服,不過他更奇怪的是,陳子煜這一怒的原因,他已經有將近一個多月沒有和許善聯繫了,並非不想,只是那晚許善跟他說了那麼多,就爲了讓他死心,作爲一個男人,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戰,許善一個多月不聯繫他,他也就一個多月沒有主動聯繫過許善。
陳子煜還在罵罵咧咧,將手裡的東西扔給宋鳴,他疑惑的撿起來一看,瞬間石化原地。
他前前後後將手中的病例翻了好幾遍,確認上面寫的是許善,她懷孕了,不,準確的說,是她懷孕過!這不可能啊,他的腦海裡迅速回想著她和許善相處的點點滴滴。許善這個人其實很保守,就算他們正式在一起後,僅有的也只是擁抱和牽手,唯一過火的一次也是在過年的時候,不過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做好了充分的安全措施,這種機率極小的事情,不會出現的那麼巧合吧!
他不確定的問:“這個…真的假的啊?這可能性太小了吧。”
見宋鳴還在懷疑,陳子煜憤怒的斥道:“這種事難道還有假的麼!如果不是你的,難道還是我…”
陳子煜話說一半,忽然愣在原地,他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當時的他和許善都太倉促,也沒有做什麼保護措施,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一次會發生什麼後續的後果,許善和宋鳴分手後,他又像以前一樣膠著,許善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半個字關於這件事。
宋鳴又仔細看了看許善的病例表,上頭寫著懷孕兩個多月,人工打胎,於是疑惑道:“這時間算上去也不對啊,我和她…”宋鳴一擡頭,看到陳子煜的表情,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陳子煜從他手裡奪過病歷表,飛快的跑出他的公司,保安還想攔的時候,被宋鳴悄聲制止了。
辦公室裡的人都識趣的捧著自己的工作筆記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宋鳴一個人了,他頹唐的倒在沙發椅上,默默點了根菸,現在他似乎想明白了許善爲什麼和他分手分的那麼決絕了,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覺得,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她的分手正是給了他一個階梯,讓他保留著男人的尊嚴。
可她憑什麼覺得,他就一定會爲了尊嚴而放棄他們之間的愛情。
助理拿著醫藥箱進來給他上藥,他閉著眼,任由別人擺弄著,這樣也好,他想,至少給了他一個不都不放棄的理由。
當我看到跑的滿頭大汗的陳子煜時,並沒有多驚訝,早上醫生來複查時,我就知道他知道了打胎的事情,並非可以隱瞞什麼,他知道也罷了,反正就算現在這個孩子還在肚子裡,我也不會同意把他生下來。
孟淺還在病房,陳子煜死死地盯著躺在病牀上的我,儘量剋制著自己的聲音,ui孟淺道:“你出去,我有話和她說。”
孟淺見陳子煜的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正猶豫著,被他的一聲“滾”嚇住,我朝她使了個眼色,她雖然還是不放心,不過還是乖乖的出去了。
陳子煜朝著我的方向衝過來,死命的盯著我,道;“爲什麼?你從來都不告訴我你懷孕過這件事?我就這麼不可靠不夠你信任,讓你覺得連孩子有過我都沒有知情權嗎?!”
陳子煜的眼睛紅紅的,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病號服,面色蒼白的女人,想罵人又說不出口,只能這樣囊看著她,半是生氣半是心疼。
我不想看到這樣子的陳子煜。他的眼神太過哀傷,讓人忍不住的心軟,去醫院之前,她也想過有一天當他知道了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是會勃然大怒,還是慶幸,我想過無數種,就是沒有想過他會哀哀的問;“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信任是個多麼難得的詞啊,多少夫妻相伴走過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也沒有做到真正無條件的相信對方,他憑什麼要求自己相信他呢。
陳子煜等不到我的回答,失落的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我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溢出眼眶,他的背影讓我想起大三畢業他出國的那一次,也是這樣連頭都沒有回,一走就是七年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你不能相信,一直到我出院,陳子煜都再也沒來找過我,出院那天,等在醫院門口的是宋鳴,他穿著筆直的西裝,和往常一樣靠在車門口朝我笑。孟淺看我,我笑笑搖頭,他的淡然正說明了他的釋然,看開了一件事,也就無所謂對不對得起了。
可我還是跟他道了句抱歉,畢竟相愛一場,我相信我和他都曾動過真心。他笑笑,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成熟而靦腆,他說:“你不用跟我說抱歉,感情裡面那又什麼對不對得起呢,對了,我就要結婚了,呵呵,沒想到吧,也是李阿姨介紹的她親戚,我們認識一週,覺得還不錯,估計今年下半年就定下來了…”
宋鳴絮絮地說著,直到最後,聽到他說:”許善,其實找一個人結婚,然後過完這一輩子,沒那麼難的,你又何必一直要找一個完美的契合點。“
可當我願意將就的時候,能夠共我將就的那個人,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出院以後,身體治癒了,也重新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可是我唯一愛過的那個人,卻找不回來了。
四月十三,孟淺過完了她的三十歲生日,林現沒有出現,一大羣陌生熟悉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喝酒陪笑。孟淺又恢復了咋咋呼呼的性子,一定要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喝倒才罷休。
我扶著爛醉如泥的孟淺回家,一邊給林現打電話。電話那頭林現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喂,有事嗎?”林現問。
我道:“孟淺喝多了今晚在我家,你不用擔心。”
林現在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讓我覺得他已經掛斷了電話,就在我準備放棄掛掉電話的時候,聽到他沉沉的聲音道:“我知道了,你替我好好照顧她,等她醒來,讓她吃點胃藥,她胃不好,你不說她肯定不記得…”
我應付著,等掛斷電話的時候,我又看了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孟淺,她的頭偏向玻璃窗那邊,沉沉的睡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角悄悄滑落的一滴淚,這或許是喝多了而已,無關憂傷。
孟淺第二天竟然照常在七點的時候醒來,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除了有些頭疼,好像這種爛醉的夜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早已習慣。
我將桌子上的藥遞給她,道:“你家林現說的,起來先吃藥,別一會上班的時候叫喚胃疼,可沒人理你。”
她伸手推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大早上的吃藥,他是要害死我吧。”
我奪過她手裡的冷水,責備道:“昨晚喝成那個樣子,現在還喝冷水,你真不要自己的身體了呀,吶,給你!”我將手邊的牛奶遞給她。
孟淺接過,表情不算很好,“你昨晚給他打電話了?”
“嗯?”我哼了一聲。
“不說了不讓你打嘛,他又不在乎我是不是徹夜不歸,何必多此一舉,讓人覺得我自作多情呢!”孟淺說話的口氣很難聽。
我試探著問:“你和林現吵架了呀?怪不得昨晚我看他態度也特別奇怪呢。”
孟淺欲言又止,“他昨晚…說什麼了嗎?”
“那倒沒有,就是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太對。”我回道。孟淺“噢”了一聲,一口喝完杯子裡的牛奶,沒有再說什麼。
情場失意,倒是職場漸漸有了好轉,新的工作和之前的公司不一樣,作爲最近新興興起的獵頭公司,在人才方面資源尤其欠缺。
我在之前公司積攢多年的經驗和人脈,此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對方看了我的簡歷,沒怎麼猶豫就錄用了,雖說工資待遇不如以前,好在這個公司是新註冊的,公司負責人又是年輕的一對情侶,剛畢業白手起家,熟悉了以後一口一個善姐叫的好是親熱,從相處的情況看,倒令人很是愉悅。
陳子煜有了新的女朋友,再次見面時,他還和平時一樣,看到我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妙齡女子,走過我的時候,他還下意識的伸手摟著她的腰,形狀曖昧。??安顏問:“善姐,你認識他麼?他是來找工作的。”??“找工作?”我不解,又重申了一遍。??安顏點點頭,回道:“來獵頭公司,不都是找工作或者是大公司尋求人才的嘛,不過我倒沒有見過開著蘭博基尼,摟著小女朋友來找工作的,她女朋友那個包,可是AV今年的限量款,夠普通人好幾年的工資呢!”安顏撇撇嘴,對著她評頭論足。??然後奇怪的對我道:“不過也奇怪,他不找你,非要找一個沒經驗的獵頭,你們不會結過什麼仇什麼怨吧?”??我面無表情,冷言回道:“哪有的事,可能他們這種人,就是來體驗生活的,你知道有些富得流油的人,往往更作。”??正當下班的時候了,我不想再多言,打了個招呼就先下班了,沒多久接到孟淺電話,叫我一起吃晚飯,想著語氣糾結考慮晚上吃什麼的問題,索性跟她一起,也省了我自己在那糾結。
我遵循她的指示來到指定餐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近角落裡的座位,一直以來,我和孟淺都有一個共同愛好,那就是不管在哪裡,都會選擇靠近角落的座位,曾經宋鳴還爲這事說過我,他說這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因爲害怕外界因素可能帶來的傷害,所以選擇儘量不與外界接觸。
果然,我剛一坐下,孟淺就抱怨開來,“你怎麼纔來啊,我都餓過了。”
我道歉道:“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是路癡,再說路上堵車可嚴重了。”孟淺擺擺手,不想再聽我解釋,“行了行了,下次能不能換個高級一點的藉口,這個理由我都聽膩了,點餐吧。”
孟淺邊說著邊遞上菜單,我嘿嘿一笑,將送過來的菜單重又推回去,道:“我來遲了,我請你,你隨便點吧,我去上個廁所啊。”
說著,放下包包往廁所的方向去,這家餐廳的修葺倒是不錯,洗手間是男女對面設立的,我從廁所出來迎面碰上林現時,也並不覺得意外。“咦?林現,你和阿淺一起來的麼?我剛剛沒見你還以爲你不再呢!”我朝他打招呼,微笑著問。
林現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自然,他靜靜思索了一會兒,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孟淺也來了嗎?”
“嗯?!”我不解,“你們不是一道的麼?”
林現搖搖頭,我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噢”了一聲,對他道:“那我先走了,孟淺還在外頭等著我呢。”
說著,我便尷尬的笑笑欲走,正此時,從女廁所裡走出來一個女子,看打扮就不是閒人,我愣住。只見她從容的走到林現旁邊,很嫺熟的挽過他的胳膊,嬌嗲的問:“阿現,你是在等我嗎?我都說了讓你先回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幾天…不方便…”
我什麼都沒有說,面無表情的越過他和那個女人,回到坐席的時候,一切已經恢復如常,孟淺已經飛快的點好了菜,各種魚肉,還破天荒地叫了一瓶紅酒。我默默嚥了口口水,問道:“阿淺,你這是…受什麼打擊了吧?”
“沒有啊,”孟淺搓搓手,看著滿桌子的好吃的,砸吧砸吧嘴,道:“作爲一個吃貨的迴歸,這滿桌子的菜難道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嗎?”
我不解其意,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她,她也不管我的表情,率先開吃起來,還一邊對我道:“你再不吃我可就吃完了呀!”
可我的目光卻不在她的狼吞虎嚥上,這會子正對著我們的方向,林現和那個女子相互牽著手走過來,女子不知道說了些啥,可以看到林現的臉上還微微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