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皇朝的俘虜臉上一片絕望。

在入侵大虞，包圍七星谷防線之時，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輸。

一方面黃羽軍在戰場上戰無不勝，越戰越勇。

五千黃羽軍，在十萬入侵軍團中，竟然硬生生搶去三成戰功。

而除此之外，整個七星谷防線，黑水皇朝投入了三名超凡強者。

這種陣容的力量，鎮壓區區七萬人，簡直不要太輕鬆。

可誰也沒有想到，從七星谷防線中竟然會殺出殘狼軍這種黑馬。

八百人，瞬殺黃羽軍。

之後更是在十萬大軍中七進七出，來回衝殺，到最後也沒有死完，反而還讓黑水皇朝留下了一萬多具屍體。

這種戰績，實在駭人聽聞。

戰鬥到最後，那位殘狼軍主將，更是在爆發之後，一劍將同爲超凡的劉水斬於馬下。

很多人不甘心。

大虞皇朝竟然敢撕破四方約定，讓超凡者親自下場。

如果陳凡沒有下場……

當然，他們也許會敗得更快。

以那位的實力，戰鬥沒開始就能直接將劉水斬於劍下，到時候的結果並不會有什麼改變。

劉水一死，就意味著其他軍中副將再也沒有保護傘，到時候，失去指揮的十萬人，也不過是無頭蒼蠅，最終也會被大虞皇朝的人一點點蠶食。

半空中，蕭雲峰面色冷漠地看著下方人羣。

“收繳戰俘武器，留下三萬人看管戰俘，其他人，隨我繼續東進，收服大虞失地！”

“失地？”陳凡不解。

“是的。”

蕭雲峰看向陳凡，臉上閃過幾分感激道：“黑水皇朝來勢洶洶，又有黃羽軍這種大殺器，在前半個月的時間裡，我們已經從大虞邊境退出百里之遙，單是七星谷這個方向，就有十數個城池落入黑水皇朝手中?！?

說到這兒，蕭雲峰瞬間捏緊了拳頭，額間青筋直冒。

“黑水皇朝速度太快，我們根本來不及撤離民衆，那幫畜生入了城後大肆破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城池被毀，許多人出城逃難，失去家園，死於兇獸之口！這幫畜生在大虞境內壞事做盡，罄竹難書！若不是上頭要求不能虐殺戰俘，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陳凡沉默。

上一世，他生活在一個安全的國家。

來到大荒過後，他出生於宮牆，雖然時常要小心爭權奪勢的大火燒到他的身上，但除此之外並沒有經歷過其他苦難。

如今，蕭雲峰短短幾句話，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也並不像他平日裡所經歷的那般安寧。

“那就交給你了?！标惙查_口到。

“分內之事。”

蕭雲峰看向陳凡：“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己承擔，絕不會牽連到你?！?

他指的是陳凡一超凡之軀，入凡人戰場這件事。

那麼多人不可能瞞得過去，到時候總要有人出來承擔罪責。

“哪來什麼牽連不牽連，今日之戰，本就是我自願加入的。若有人要問責，讓他來找我就好，只要他們有這個膽子?！?

陳凡低頭看向下方的殘狼軍，嘆息了一聲後，道：

“這些人很不錯，唯獨缺少一名戰將，別埋沒了。”

“是，我們也一直在找懂得軍團之道的人，只不過現在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再溝通幾句過後，陳凡便騰空遠去。

這裡的事情蕭雲峰自會處理，而他，此刻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老青這傢伙哪兒去了？”

陳凡皺眉。

戰鬥開始之前，青蓮就拘了黑水皇朝兩個超凡離開，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兩個普通超凡而已，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半點威脅，怎麼會花費這麼久的時間？

他有些不解。

神念散開，他換了個方向，轉身衝著遠方天際飆射而去。

一處斷崖之上，在遠離地面幾百米的地方，一個隱蔽的山洞在灌木叢中若隱若現。

而青蓮的氣息正從裡面傳來。

陳凡皺了皺眉。

這傢伙什麼情況？

他飛身入洞中。

入口處十分狹窄，只能讓一人通過。但越是往裡走，內部就變得越發的寬敞，不過卻是被人爲挖掘出來的。

在這裡，他已經聽到許多哭喊聲，而且都是女人的聲音。

青蓮？

囚禁女人？

陳凡皺了皺眉。

青蓮還有這種嗜好？

想到這傢伙平日裡阿諛奉承的模樣，他有些犯惡心。

這件事若真的和青蓮有關，今天搞不好他就要給自在佛一脈清理門戶了。

他快速往裡走去，明亮的燈光從盡頭傳來。

看到那一幕，陳凡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三百多平的空間裡，關著百來名姿色卓絕的女子。

這些人聚在一個角落，雙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薄紗，渾身顫抖。

每個人都拼命地往牆邊靠，埋著頭，臉上盡是恐懼。

即便已經聽到洞口傳來的動靜，也沒人敢擡頭去看，生怕自己成爲下一個受害者。

“佛祖！”

青蓮看向陳凡，臉上也是一片憤怒。

在他身旁，還有一具完全失去水分的枯骨。看衣著，正是被他拘去的其中一名超凡。

“弟子在擊殺那兩人時，他們提出用寶貝換他們的命，然後將弟子帶來此地。弟子憤怒之下，已經將帶路的畜生斬殺?！?

陳凡深吸一口氣。

不是青蓮做的就好。

他目光掃向牆角那些女人，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青蓮深吸一口氣，聲音陰鬱地說道：“黑水皇朝軍隊西征之時，已經攻掠了十數座城池，每下一城，他們就讓士兵入城玩樂三天。這些人，正是那些畜生從各個城池當中擼來的，一路帶著她們取樂?！?

“佛祖，弟子不是什麼好人，不然以前也不會幫魔門鎮守橫斷山脈。我不關心天下蒼生，卻也絕不會主動去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青蓮憤懣。

他雖然是青蓮化妖，但活了七世，自然也有不少人族朋友，甚至還有喜歡的人族女子。

在這七世間，他早就染上了一些人性。

這種事情，即便是他也看不慣。

“知道了。”

陳凡點了點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到那些人身上，開口道：

“別害怕，我們是聖山之人，將你們擄來的人都已經死了，我現在就救你們出去?！?

山洞裡傳來陣陣啜泣聲，卻依舊沒人敢擡頭看向陳凡兩人。

這些時日，黑水皇朝的那些人帶給她們太多恐懼，哪裡是陳凡一兩句話能夠安撫好的。

而且一百多人身上，都只裹著一片薄薄的紗衣，天知道這兩人會不會見色起意，對她們做些什麼。

經歷過這段時間的黑暗，她們早就對外人失去了所有信任。

看著這些不爲所動的人，陳凡一聲輕嘆，明白了過來。

“老青，你守在洞口，我去給她們找些衣物。”

“嗯?！?

青蓮點頭，跟著陳凡來到洞口處。

臨走前，陳凡有些尷尬地看向青蓮。

“對了，身上有銀錢沒？借我些……”

上次鄭藝抱著的錢袋子已經還給她了，而他自己對世俗銀錢又沒有什麼需求，這導致他身上根本就沒什麼錢財。

“咳！”

青蓮乾咳了一聲，從胸前摸出幾兩碎銀。

“只剩下這些了?！?

陳凡嘴角抽了抽。

就這點碎銀能幹個啥？

“算了，我自己去找，你看好此地就行。”

出了山洞，陳凡一路疾馳。

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城池，不過進城之前，他還需要準備一些能換錢的物資。

右前方，一處深谷當中，陣陣兇悍的氣息傳來。

陳凡嘴一咧，飛身下去。

這是一處天坑，在這裡，淡淡的妖魔氣息彌散。

“這裡，曾隕落過超凡境界的幽都妖魔？”陳凡愣了一下。

許久前，他曾蹦斷過太古銅門上的一條鎖鏈，上百頭超凡之境的幽都妖魔越過太古銅門外逃，後來被大荒上各個新晉超凡迅速獵殺。

他倒是沒想到，殘留的妖魔氣息，竟然還能吸引這麼多的兇獸。

深谷之下。

一狼、一虎、一猿、一蛇、一鷹各佔一方，聚攏在此地吸收著殘留的妖魔氣息。

而它們身上，也漸漸衍生出那種特有的氣息。

“八尊兇獸，還都有著八品之境的實力，這幽都妖魔對大荒兇獸影響還真大！”陳凡感嘆。

幽都妖魔沒越界之前，大荒兇獸哪裡是這個樣子。

現在看來，這些傢伙都已經走上妖魔的道路了，如今再叫兇獸或許已經不太合適，稱之爲妖獸更加貼切。

而且它們的靈智明顯不是太低。

見到陳凡到來，五尊妖獸迅速警惕起來。

它們看向對方，一雙眼睛裡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疑惑和謹慎。

會飛的人族，至少都是超凡之境！

這種高高在上的存在，來這裡幹什麼？

兇悍的氣息涌動，五尊妖獸都暗自戒備，隨時想要動手。

即便打不過，也不能束手就擒。

“一個個的緊張什麼？”

陳凡搖頭道：“今天缺錢，你們誰跟我出去換點銀錢？當然自願的最好，我真動手的話，怕是會不小心弄死誰?！?

陳凡發動御獸決，用神念波動同五尊兇獸對話。

雙方雖然語言不通，但神念卻將陳凡的意思精準地傳達給了它們。

雖然御獸決可以直接控制這五頭妖獸，但他也想看看，這些妖獸現在究竟已經到了哪種程度。

弄明白陳凡的意思後，一瞬間，五尊兇獸就低聲嘶吼起來。

它們只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缺錢？

因爲缺錢就要把他們拿去換錢？

它們雖從未融入過人類社會，卻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吼！

其中的斑斕巨虎衝著陳凡嘶吼了一聲，虎聲陣陣。

一道憤怒的情緒從神念傳遞過來，裡面沒有完整的意識，卻清晰地表達了對陳凡的不滿和厭惡。

“不願？”

陳凡皺了皺眉，道：“又不會殺了你們，你們活著可比死掉值錢多了。”

在大荒，一直都有飼養兇獸的習慣。

越是兇狠猙獰的兇獸就越是值錢。

這對有錢人來說，可是身份和實力的象徵。

五頭妖獸滿臉兇狠地盯著陳凡。

陳凡實力強悍，沒有誰敢妄動，但是想擄它們去給別人當寵物，那也別想。

嘩啦！

那頭灰猿朝陳凡扔出幾個沉甸甸的布袋，陳凡一把抓在手中，神色有些愕然。

這布袋裡面都是些銀錢。

他神色怪異地看向五尊妖獸。

常年生活在深山裡的妖獸，要這東西幹什麼？

不過當他看到地上散落的一些人族屍骨時，大致也明白了些什麼。

看來，在自己之前也有不少人在打這幾頭妖獸的主意。

“那謝了?！?

陳凡樂呵呵地揚了揚手裡的錢袋。

原本還打算抓一頭去換錢，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不過他也有些疑惑，這些妖獸以後的靈智只會越來越高，到時候就不是兇獸那麼簡單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這些開啓了靈智的妖獸，對於大荒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看著陳凡離開的背影，五頭妖獸心有餘悸地對視了一眼。

還好已經滿足了對方的要求，否則今天它們只怕兇多吉少。

看了另外四尊妖獸一眼，那頭巨蛇吞吐著蛇信，沒入了山林當中。

沒過多久，另外四頭也在猶豫了片刻過後，紛紛選擇離開。

另一邊，一座人類城池裡。

陳凡臉色難看地懸立於上空，剛剛輕鬆了些許的心情再度變得沉重。

華城！

這裡是離七星谷戰線不遠處的一座城池，他幾年前遊歷大荒時曾在此處落過腳。

幾年前，這裡雖然說不上有多繁華，卻也是一座十分寧靜的小城。

人們在這座城裡工作生活，雖然每年也要交些賦稅，卻也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可如今，引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滿目瘡痍。

大片大片的民房被燒燬，商鋪被搶砸一空。

城裡百姓滿臉呆滯地倚靠在牆角，看上去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

小孩沒了活力，大人也失去了探討地興致。

一些人因爲太久沒吃東西，只能虛弱地躺在街角殘牆之下，或許要不了多久，那原本就已經十分微弱的呼吸，就會徹底失去。

陳凡滿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切。

他萬萬沒有想到，原本充滿活力的小城，會因爲一個皇朝的入侵，一個皇朝的失敗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黑水皇朝難道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日後對這塊地方的統治將會迎來怎樣的反抗？

他深吸了一口氣，飛身來到城牆之下，這裡躺著一個餓得皮包骨頭的小孩，此時已經氣若游絲。

超凡秘力緩緩渡入小孩身體當中，許久後，小孩睫毛微微顫動，緩慢睜開了眼。

“大哥哥……”

他輕聲喊了一聲。

“嗯，我這裡有些水和饅頭，你先吃一些。”

他從山河圖中取出食物，遞了過去。

小孩眼睛一亮，趕緊搶過食物。

隨後又怯生生地看了陳凡一眼，並沒有下口。

“放心吧，東西是好的。”

陳凡一嘆。

這個亂世，所有修行者都在搶奪修行資源，卻從來沒有人關心過這些普通人的死活。

“大哥哥，我能把東西帶給孃親嗎？她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

陳凡拿出另外一些東西，道：“我這還有，你先吃了吧?！?

他的舉動瞬間吸引周邊一大片目光。

所有人瘋狂圍了過來，雙眼放光地看著陳凡和那小孩子手上的食物。

“大人，也給我們一些吧！”有人哀求。

“大人，求你可憐可憐我們，我老婆孩子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找不到吃的，她們就真的要餓死了！”

一個比陳凡年歲更大的人跪在他身前，腦袋磕得血水直流。

這一幕看得陳凡直皺眉。

明明有人跟他說過，這個時代也許是修行者的盛世，可這些普通人又因何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他沉默著從山河圖裡搬出一堆吃食。

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量並不算多。

東西剛剛拿出來，就被周圍的人搶奪一空。

沒搶到東西的人看向陳凡，神色猶豫間卻什麼也不敢做。

他這種隔空取物的本事一看就是實力強悍的武者，得不到東西會捱餓，搶這種人卻是會死。

一些人將目光放在那些已經獲得食物的人身上，看那神色彷彿像是隨時準備搶奪。

只不過陳凡還在這裡，沒人敢動手罷了。

秩序崩亂的時候，道德人倫將什麼都不是。

“請問大人，知不知道聖山的仙人們在哪裡？”有些老人顫巍巍地問著陳凡。

“聖山弟子？”

“是，前幾日有聖山的仙人到訪，給華城帶來了一批吃食，可後來他們說要去找更多的食物，卻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倒不是恨他們，就是想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回來，畢竟聖山的仙人們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老人嘆著氣，眼眶通紅地說道：“在西城，已經發生易子而食的事情了，我真不知道這些人還能撐多久?！?

聽著老人的話，陳凡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周邊城市都是大虞失地，想要找到物資，就只有去大虞城池。

可路途遙遠，他們憑腳力根本不可能那麼快。

就在陳凡考慮著怎麼安置這些人時，一隊人馬從遠方殘破的官道上迅速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