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東西，葉綰一個個的帶她認人，遇見長輩就乖乖巧巧的叫好，同齡的礙著輩分叫她嫂嫂，小糰子們最可愛了，給幾塊糖果就甜甜的笑。
目光觸及一個人時，葉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那人走過來，一身西裝筆挺，刀削般的輪廓和深邃眼神和溫葉兩家的男人全然不同。
“綰綰……”聲音低沉，語氣柔和的讓人懷疑掉進蜜糖罐裡。
“你來了。”葉綰對上他的目光，聲音亦是柔和的，只是柔和中帶著抹疏離，“這是小嫂嫂。”
她又介紹，“張景霖，我名義上的未婚夫。”
名義上，意思是會分手麼？
等等，張景霖？張景霖！
好吧，她現在的小姑子都是葉綰女神呢！
“小嫂嫂。”那人頷首，目光卻沒有看她一眼，恨不得黏在葉綰身上。
易歡聽到他叫這句忍不住抖了抖，不爲其他，單純驚嚇到了。
溫宸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看著他們兩個彷彿無所覺此刻凝滯的氣氛，“阿景來了。”
“宸哥。”
“嗯，我先帶易歡見爸媽，等下你們再過來。”
溫大宸貫徹了一向的霸道主義，牽著媳婦兒走了，留下二個人大眼瞪小眼。
……
兒子牽著易歡走過來的時候，這幅場景其實在葉臻腦海裡想過無數遍。她是真的很高興，能看到他成家的這天。
“你好。”美人教授今天好好看！
小姑娘的模樣乖巧的，琥珀眸子簡單幹淨。葉臻笑了笑，“你好易歡。”
溫恆在旁邊漫不經心的，“別客氣，就當自己家好了。”
葉臻在看不到的地方扭了一把他腰間的嫩肉，他的表情這才嚴肅了，像個威嚴的父親。
“阿宸，介意我借用易歡幾分鐘麼？”
溫宸是想拒絕的，對上母親的眼神把話嚥了回去。
易歡就被美人教授牽著手，暈乎乎的帶走了。
……
想象中拿出平安符互贈的尷尬場面沒有出現，葉臻的確帶了東西來，卻是一本相冊，示意她打開看看。
易歡打開第一張就笑了，“很可愛……”
“很可愛吧，後面還有穿裙子的更可愛。”葉臻翻到那頁，“這是阿宸二歲的時候，他最喜歡兔子，整天嚷嚷著要去找兔子玩。”
是溫宸？！明明這麼乖萌的？易歡驚訝的不行，這人吃什麼長成現在這樣的，兔子都成精了。
“像不像小女生？”
“像，比我小時候還像。”不小心說太快，易歡一下噤聲作斯文狀。
葉臻只是笑，“小時候因爲太像女孩子沒少被他爸數落。”
不知怎麼有點心疼。
易歡翻到後面，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翻到有一張的時候她久久沒有動。
那是張少年靠在書桌上的照片，他半側著臉，身子瘦瘦小小的，黑夜裡燈光打在臉上，周圍是朦朧的光。
整個背景都很陰暗，他手裡拿著本經文，少年擡眸的時候眼神一片空洞死寂。
“這是他十四歲那年，因爲生病的緣故脾氣不大好，瘦了很多……”女人的聲音沙啞，看著照片的眼神卻依舊溫柔。
“看了不知道多少醫生都不見好，術士說讓我們把他送去寺廟裡。那天下雪，還是團圓夜，他一個人上了山，好不容易活下來……”
易歡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一大滴砸在相冊上。
“別哭啊，等會兒出去阿宸會以爲我欺負他媳婦兒了。”
她擦了擦眼淚，“不是，您纔沒有欺負我。”
葉臻揉了揉她的頭髮，“易歡，我把阿宸交給你了。”我們做不到的，你可以。
易歡用力點頭，“我會照顧好他的！”
還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呢？
……
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柔和的音樂聲響起，男女結隊開始跳舞，糰子們歡快的在草地上跑來跑去，笑聲傳出去好遠。
易歡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裙子，和美人教授及葉綰都是一個款式的。
心裡忽然就變得柔軟了，被如此溫柔以待。
“跳舞麼？”溫宸走過來朝她伸手。
她點頭，牽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這樣神色柔和的易歡一時讓人恍惚，溫宸疑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沒有。”她望著他的眼睛，早已經記不清舞步，“溫宸，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直到我死去的那天，直到死去，我會一如既往的喜歡你。
“嗯。”他似是愉悅，“多謝你。”
看，這個語氣，他又把她當孩子看了。
舞曲變幻，四周的人不知何時都退出去，留下溫宸和易歡跳這支舞。
他們也配合的跳下去，快要結束的時候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隻糰子，擦過易歡的裙角。
她的身子一彎，整個人都往旁邊倒，溫宸眼疾手快的扶住，九十度轉彎把人扶住了，卻不慎遺落了某樣物什。
整個花園裡都安靜下來，衆目睽睽之下，易歡只覺得頭上一涼，再看見地上的黑色假髮，這一涼就是撥涼撥涼的。
“啊，小舅母是光頭！”旁邊肇事糰子的聲音稚嫩又天真的。
易歡牽著裙襬一下就炸了，“瞎說，我明明是板寸頭！”
四周的笑聲蔓延開來，氣氛一時好極了。
溫宸站在旁邊看著一大一小，脣邊帶著笑意，滿是無奈的把假髮撿起來。
這個，他估計也要珍藏一輩子了。
……
“綰綰。”
聽到聲音，她的笑意收斂了，“請叫我葉綰謝謝。”
“綰綰。”他堅持。
“張景霖，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點麼？”葉綰揉了揉指骨，“你每次叫我的時候，都讓我有種你是在叫陸久久的感覺。”
“對不起……”他立馬低頭認錯。
面對這樣的張景霖，總會讓她想起當初他有多冷漠。“不用說對不起，我早就原諒你了。”
葉綰鬆開手，想要揍他的念頭消散了。“就這樣吧，我們解除婚約，一拍兩散。”
他猛地擡頭，眼神像銳利的刀子。
葉綰只是笑，溫柔而諷刺的，“反正我們也從未真正在一起過，不是麼？”
她的聲音輕的飄散在風裡，卻在他心口上劃過血肉模糊的一刀。
張景霖想，如果重來，如果時間重新回到二年前，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