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業本和工作臺
戍天曆28年6月份,武家北路軍在東華郡勝利的消息傳來。嶺南各家都紛紛出門給羲皇上香還願。
而雍雞關這邊目前處於雨季。連綿的大雨讓道路變得溼軟,目前是不利於出兵的日子。
所以家裡蹲武飛正在調試火炮。
在關卡中,轟隆隆雷聲一樣的火炮開火聲迴盪在山谷。
而在山谷中,武飛正在用非常挑剔的目光看著這麼一款炮壁比炮徑還要粗的火炮,儘管這麼粗壯的火炮上有著精美的火焰符咒,在這個時代的人嘴裡是神威無敵的象徵。
武飛撇了撇嘴:這也忒落後了吧。
這個時代比起地球時代有個好處,那就是由於有怪獸拖曳,便於機動。再加之火炮採用的是符文約束能量,這樣的符文構型容易傳承,但是原理難解構,故沒人來瞎改,這也導致重炮的重量幾百年來都沒人考慮小型化。
如此種種,使得銅炮技術不是地球時代提高材料強度的路線,這就使得火炮製式陷入“歷史終結”,一直是不變。
例如眼前這門鑄銅炮,矮粗的很,能夠承受的膛壓弱,只能不斷加粗炮壁。當然這樣又會產生另一個問題,膛壓是維繫了,但是散熱卻搞不定,需要劃上一圈一圈符文讓熱力散發出去。
武飛感受著炮管上發出的灼灼熱力。這熱力中帶著一些髒衣服烘乾的味道,回顧炮手們某些操作,則可知,這是炮手們擦炮管的水桶曾經裝過他們的童子尿,雖然現在武飛在時的演習中沒人敢解褲子,直接用尿來給大炮降溫。但是那味道殘留下來了,炮管一熱就揮發。
武飛裝作沒聞到,要說這味道,大伯軍營那也有一股味。沒必要大驚小怪,還是繼續看操作。隨著火炮連射開始,士兵汗流浹背光著膀子,用鐵鉗夾起鐵丸從炮管中塞入後,激活炮尾符文,密閉炮膛內,爻算力量激發出火花,將藥包點燃,完成了一次開炮試射。
捂著耳朵看著彈丸飛出,武飛回憶自己前世鋼炮時代才能看到的那種修長身管。
但最終也只是想一想,關於鑄鋼炮,武飛半瓶水,是知曉一些關鍵詞彙,例如熱管套冷管完成自緊,通過插入水冷棒然後再鍛壓等工序完成。
哦,武飛是分得清幻想和現實的。構建上述的工廠設施,需要一系列大型設備,上千名脫產工人,以及可能產生廢鋼近乎萬噸的研發損耗。
歷史上克虜伯炮業應當是設置在萊茵河附近,依託著運河鐵路輸送材料。雍雞關嘛,算了,不具備這樣大型鋼鐵業的條件。但是呢,武飛:我真的想要嘛!
宣衝開始王八許願:“萬能的系統啊,如何能讓我擁有千噸水壓機,一百噸級高爐轉爐平爐設施,以及一套複合在一起的煤鐵礦產呢?”
面對宣衝祈求,系統再一次表明作爲“文科老師”,再逼逼不切實際的要求,就判定違反課堂紀律,扣學分。
…回顧雍雞關現在火炮發展…
武飛攢出來的火炮製造技術,是依靠著從竹州那邊擄來的五十個匠人組成銅炮作坊。
關於鑄炮所內的工藝,參觀完熱火朝天的工藝討論後,武飛抱著對技術的極大敬畏,反覆要求自己不要有現代人的傲慢,剋制住自己對鑄炮指手畫腳的慾望。
但是啊,在半年前,武飛看著赤紅的金屬液體出來後,工匠蹲在如同火山口一樣的爐膛出口,伸出手來感知爐溫。武飛還是忍不住了。認爲自己作爲現代人應該有必要給這些古代工匠們改變生產觀念。
wωw? ttκan? c○ 尤其這位總技術匠師站在銅爐旁邊,用手靠近融銅表現自己與火爐的親合度高,諂媚地對武飛表示自己手藝是爐火純青。
武飛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反駁,因爲害怕自己稍微一斥責,他腳一滑掉進去,成了祭爐的倒黴蛋。
在那次視察後武飛下定決心:一定要狠抓安全生產!生產工藝是否進步且放在一邊,別給我整出作業事故。
武飛當天就終止一切鑄炮生產,進行爲期半個月的停業整頓。
鑄炮技術自己不懂,但是哪地方容易出安全風險,武飛作爲現代人還是明白的。
首先就是那個爬上銅爐的竹製腳手架,武飛的第一步就是決定從這裡開始改,要求把竹架全部變成鐵件。
武飛以另一種方式重視軍功發展,那就是把軍工業生產視作爲“血勞”,並且試圖納入能夠兌換“血酬”的體系。
武飛承認,自己對現在的技術是無知,但是自己絕對比這個時代的人適合當領導抓生產。
大明就是負面例子,其有著優秀軍工技術積累,但卻把匠作不當人,而匠作在勞動生產中沒有“血酬”,作爲賤民存在,其在生產火槍工件就極不穩定。
這樣舊事在宣衝那個時代大洋彼岸米帝末期也是這樣,一線工程師是耗材,面臨玻璃天花板。底層招工抽著麻葉子作業。可不就是把一流技術弄得不穩定了嗎。
前面武飛就發覺了,勞動激勵中,並不完全是發錢,還要給地位。也就是要引入軍爵制。
而軍爵制度維護過程中,什麼是最貴?那就是生死包辦是最貴,即孩子生養時候給予上升渠道,以及死後給予厚恤。如果按照大明匠戶制度,是不用考慮這些的,匠戶是賤民啊,賤民生死官家根本不用掏錢。
但是要按照軍爵體系來算,這就不菲。
畢竟對於任何一個社會體系來說,上升渠道永遠是最爲稀缺。
武飛在“血酬”公式中就是,特地保留上升渠道給與血勞者。武飛其實是不想放太多渠道,所以現在斤斤計較的先抓安全生產,就是爲在和軍工生產者們討論血酬時好壓價。
畢竟工匠生產時不出事只流汗,那麼摳門的武飛就根據武器在戰場上的實際效果挑刺,扣一些爵位制度。
但是匠作若是出事故死了,武飛若不能照顧好身後事,那麼匠作的士氣就不足以支撐技術改進,以及產量提升了。
同時武飛相信:只要做到了血酬兌換,縱然是不懂技術,技術也會“水往低處走”的自然規律一樣發展進步。
前世武飛(宣衝)是見過工匠體系士氣崩壞的結果,即明明技術十幾年前還是優勢,但花費了十倍幾十倍的錢,各種軍工產業都是殘次品,產量低,價格高。
…回到現在…
武飛在靶場上招呼公輸望過來。
武飛開口詢問:“阿望啊。你看這炮能不能更加機動一些。”
公輸望搖了搖頭:“將軍,所有機關傀儡都是靠著陰爻糅合,大炮是至陽之力,恐怕——”(他說的東西,武飛用自己的理念理解一下,機關術之間零件咬合都是靠著木頭之間的一種符文之力契合,大炮的劇烈後坐力具有陽爻震波,而這股陽爻震波會順著機關傀儡結合縫隙處滲入,進而震散這些機關載體。)
其實武飛已經從三姑那邊知曉:用機關術打造自己心目中坦克這種玩意是不可能。
但是還是要說出來,因爲啊,作爲領導,要時不時的表現出自己的需求。說不定成了呢?
現在武飛就差指著那個燒開水的鍋爐讓他好好地想一想,能不能把機關傀儡動力更改成“水火之力”。
然而公輸望則是敘述道:“大人真的想要讓火炮能自走嗎?”
武飛眼睛一亮:“嗯,你有辦法。”
公輸望:“大人如果能捕獵陽屬性載獸,我倒是可以通過偃甲術,讓這些炮載其上。”
武飛目光中的期望暗淡下去,但順著他的話詢問道:“嗯,這樣機關術就不會散架?”
公輸望:“火炮陽爻之力會被火屬性載獸吸納,機關術可以穩定運作。”(武飛理解,後坐力被牲口給吸收了,機關術就穩定了)
武飛:“四個月後,你隨我南征,選取適當載獸。”
…從陰雨綿綿的南疆轉向此時處於夏日的塞北…
北境,隨著渤郡被攻陷後,大爻調動北方十五路,共計三十萬大軍進行反撲。一時間,衝入渤郡的國泰勢力變得搖搖欲墜。
浦娥化身爲龍進入雲中,朝著大爻境內眺望。當然,她不敢靠近,沖天的煞氣讓她飛的稍微近一點,身上龍鱗就出現了斑駁加速老化。讓她如此的原因,是因爲感覺到虞鯉勢力已經被撲滅了。
而隔著煞氣望去,北方竟是連營三百多裡,如同山河大潮一樣壓了過來。
這十五路大軍中,每一路大軍,都是和東華郡的武家軍扎的大營差不多,其本部軍將大約就是兩三千人馬,其餘的是所在駐地大爻官僚們徵發的役農民夫。 對於國泰來說,與大爻進行這樣曠日持久的對峙,幾乎是慢性死亡。
每一個大營的大爻軍將們帶著自己核心家軍出戰後,在有所損失後,就回到駐地紮營,補充戰兵。
一共十五路駐地,除非十五路大軍一起進攻擠在了一塊,否則根本無法擊敗這樣能夠無限回血的大軍。
昊天界國泰龍軍們在入侵初期是勝多輸少,但是勝率最高也是不過七成。作爲外來戶的龍裔強軍們,儘管能擊潰一路大爻的軍將,但是這路大爻軍將會立刻在友軍的掩護下返回自己的大營,蓄力再戰。
值得一提的是,儘管大爻三十萬大軍損耗了朝廷的不少糧資,但這些年戍帝的治理還算有方,大半個江山的多數郡縣仍然是風調雨順,庫內充足。還是能撐下去。
更何況大爻兵馬目前戰力也在緩緩提升,因爲先前軍將們是過於放馬南山,不像某些邊軍天天在邊境刷經驗,所以剛開始戰爭有些手忙腳亂。
可一旦讓這些大爻軍將熟悉了自己麾下的兵馬,戰力會暴增。
昊天界的龍裔們也發現了這一點,再打下去,如果不能儘快破局,他們會被日益適應兵家大爭的大爻給直接壓死!
縱然大爻也要付出代價,面對在這四方成了氣候的軍頭們,需要一兩代明君進行消磨,但是先死的必定是他們這些“原體系之外”的龍裔們。
浦娥:除非大爻內部出現大災,赤地千里,民亂四起,導致突然暴斃。然而此時大爻朝廷上,君主依舊是賢明,目前幾十年來是看不到滅亡的跡象,如果真的發生這一切——
浦娥擡起頭望著天空中那漂浮的四個隱隱乍現的新月,連忙搖了搖自己的龍頭。她工作臺上任務是要在這裡落腳,而並非破壞這個世界。
浦娥看著自己招募來的那張新的將卡,決定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另一個穿越者視角…
大爻朝廷根據先前上報的雍雞關防禦之戰戰功,送來偏將軍的印綬。
武飛凝視著這個先前自己覺得自己不在意的東西。瑩潤白玉上閃爍著流動爻算之力,更關鍵的是,在拿到這個印綬後,周邊所有人看自己已經不一樣。哪怕是先前一口一聲少將軍的那些武撼巒留給自己的親兵們,也都以等待雷鳴的樣子,等待自己發言。
編鐘敲響了,奏樂開始,武飛披上了官制衣服。
大爻是禮制國家,當這個體制開始授予一個有才幹的人位格,其周圍社會所有人都會對這個有才幹的人“彬彬有禮”!
先前,雍雞關之戰,武飛在武家是得到衆人認可,衆人也都願意爲宣衝效命,但這種效忠屬於私效沒有合法性,諸位心中忠誠數值仍然存在波動。大家想要的那個君臣的名分,武飛沒能力給。
大爻現在北境連連受挫,各方質疑現在大爻朝堂治天下的能力,但是卻沒有質疑大爻的合法性。
而南疆武飛這邊雖然欣欣向榮,但只要合法性一日沒有確定下來,開府建制,就無法反駁別人的“沐猴而冠”。
(三國時,呂布嘲笑袁紹麾下制度效仿漢廷沐猴而冠,即如此。袁紹的這套體制,朝廷沒有承認,而呂布的溫侯卻是朝廷封的。)
雍雞關的衆人突然對武飛有禮,即代表他們現在也都將對外昂起頭!因爲自此開始武飛開府收納幕僚就是整個大爻境內所有勢力公認的。
就在武飛(宣衝)感慨時,系統這邊又一次給自己出題了。
系統:請評價大爻君主現在的能力水平。
屁股決定腦袋的宣衝立刻在答題紙上寫出自己認爲王朝君主“賢明”的最新定義:“人到壯年,腦子清晰,知道好歹,賞罰分明,摟的住權,懂得輕重緩急,可以發揮‘人治’的正面作用,維繫大局。”
就例如武家軍現在雲夢澤的剿匪,按照當地世家的說法,武撼巒逾制,得重罰貶黜,以示天下,以儆效尤。
如果是年老昏聵的人主在位,偏聽偏信,還真的會按照大爻律令嚴懲武家軍,勒令武家軍讓出利益,這就是昏庸,但顯然大爻君主並沒有在這方面昏聵。
……
前世宣衝二十歲之前是忠誠的法家擁躉,迷信法治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但在二十五歲後則有了新的觀點,在時代劇烈發展時“人治”是必要的。
這是因爲二十五歲後,宣衝看到不少“過勞者”的利益並沒有被法所保護,因爲法跟不上時代了。難道還不要讓人來校準治理嗎?
縱觀歷史,一些王朝逐步衰落的緣由,都是自身分配利益體制逐漸不適合時代發展導致。
而王朝中後期的矛盾,是舊時代既得利益的不勞者,微勞者們會打著“法治”(祖宗之法)名義捍衛利益。
“法”隨著時代流逝是需要校準的。尤其是時代高速變化情況下,舊法會變成大量不勞者輕勞者們的護身符。
每一個朝代初建時都有“律法”,都是公正嚴明,但是後期就變成了“規則利用者”們的靠山,這些“靠山吃山”的集團會越來越無德。
宣衝總結:如果能夠及時校準“法”,棄庇不勞集團,庇護過勞集團。這就是一次可以記錄在史冊的正確改革。主導者毫無疑問是有爲的中興之主,漢宣帝就是代表。
如果君主雖做不到變法,卻能在舊法體系下,通過人治庇護統治體系下關鍵的人,不被舊法庇護的不勞者所害!那麼,就不能稱其爲昏聵。明世宗嘉靖是符合的。
系統:“好的,交卷。”
宣衝:“嗯,多少分?”
系統:“你只是填寫了筆試答案,筆試答案是否正確,看接下來考覈。”
宣衝老實點頭:“哦。”
…武飛面對朝廷的授職鄭重接過…
印綬到手後,武飛對大爻的評價再度發生轉變。
大爻世家們掌握的經義,已經篡了“律治”解釋權,武飛認爲大爻最頂層是和他們沆瀣一氣的。
但現在,戍帝出手了,展現出了強勢帝王的手腕,摁住這些“只顧自己,不顧大局的辯經集團”,表現出大爻氣數未盡。
並不是武飛被戍帝一個印綬給收買了,就突然被洗腦成“忠臣”了。武飛:就和玩三國殺一樣,是忠還是反,是看抽到什麼樣陣營牌。
而是“造反”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自己內部整個集團的事情,如果自己集團還認可大爻合法性,自己跳出來造反,就和袁術稱帝一樣。
更何況,自己真的要造反,也是先處理周邊那些“諸侯”們。而不是直接殺到神都,搞東晉王爺們那種曇花一現。
武飛攤開了大爻南部地圖,順著商路探尋一條條通道進行點名:現在戍帝給了自己合法性,那麼,現在就可以和那些諸侯們先較量一番。
例如此時,雲夢澤以東五百里處的棘州,當地刺史就暗中縱兵爲匪,掠奪商戶,聚斂大量財富。
南商們的幾次大宗貨物都被此人掠奪。過去武飛很多手段不能用,現在一一按照戍帝意思是可以和他們鬥一鬥的。
不過目前武飛最重要任務,則是馬上雨季結束後,向南出關。
自己府庫空了,各方商人債務也都要到期了。
武飛心裡靜靜算計:他們雖然不會找自己要,但是自己不能不還,否則他們覺得無利可圖收攏資源投入,自己下方圍繞武家軍的那一波軍事經濟就運轉不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