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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從前

“我不在的話不能給陌生人開門,不能隨意外出,注意用火安全......”

“好了!好了!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胡帝天嘴上這麼說著,實際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他把眼前這個羅裡吧嗦的女子喊停之後,自己反而開始說個不停,上下打量準備出遠門一趟的女子,“東西都帶齊了嗎?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嗎?不要輕易相信別人,食物不要分給別人,要是遇到異祟的話儘量躲起來,晚上睡覺不要踢被子......”

“帝天,你好像囉嗦的老婆子啊。”她掩嘴輕笑,“我只是去鄰鎮看看有沒有幸存者而已,很快回來的。”

帝天無奈的板著臉,這裡除了她,就自己最年長,因此要負責照顧一個個被撿回來的小破孩,而且就算比自己年長,這傢伙也不是讓人省心的大人,變成這個樣子也是無可奈何的情況。

“博士......”帝天懷裡的小男孩伸手拉住博士的衣角,眼淚婆娑,下一秒直接就委屈的哭了起來,“不要走,好不好......”

博士輕揉他的腦袋,“乖,沒事的。我很快回來的。”

“真的嗎......”幼年的淚腺無法控制,他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好,拉勾勾。”博士勾起那軟綿綿的小手,“約好了,我很快回來。”

博士一步三回頭,帝天抱著小孩一直佇立在原地看著她。最後她才狠下心,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帝天在看不到博士的身影后,才返回了基地。

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由數百顆大小不一的隕石組成的隕石羣即將墜落,無處可逃的人類通過抽籤獲取名額的方式進入地下城緊急避難。但是到了預測墜落的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什麼都沒有發生。

爲了保證安全,軍方首先派遣一批人察看地面情況,其餘民衆留在地下城。毫無意外的,什麼都沒有發生,在避難的民衆開始暴動了。甚至有謠言傳出這是一場莫須有的災難,信任一度瓦解,每個人都站在受害者的視角控訴自己受到的傷害,他們要求即刻返回地面,讓他們迴歸正常生活。

預期計劃最短的七天避難僅三天就結束了。

還沒等避難者們回到家中處理好那些被遺留在地表直接面對災難的親人們,異變已經悄無聲息的入侵了,並在隕石墜落的第七天暴發。

全球各地同時出現大量因器官衰竭而猝死的病例,無徵兆,無特定,無法查明傳染源亦無法得知傳播途徑,像瘟疫一樣恐怖蔓延,每日的死亡人數都在增加。

隨後是家養寵物、動物園內的觀賞動物、被飼養的食用動物......變得狂躁暴動,外形發生明顯的變化,體積增大,極具破壞力,失去理智與情感,敵我不分的攻擊飼主和同類。

再是大自然的復仇,植物違反常理的瘋狂生長,窗臺上那小小的盤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到樓下公路往上攀到樓頂,枝葉從屋內衝破牆壁往外生長,就連平坦馬路上的一棵小草都變成了粗壯的藤蔓在地下舒展根鬚。

同一時間襲來的各種異變壓垮了僅存的理智,人類社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並且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解決方法去制止這個異變。因爲那些負責研究和解決這些問題的人,大部分已經......

人類爲了生存下去開始不擇手段,從變得虛弱的軍方手中奪下最爲安全的地下城,擁有地下城掌控權既擁有最高權力,平等開始瓦解,階級制度再次萌芽。

博士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倍受長輩疼愛卻不是個恃才傲物的孩子,意外的有些早熟。不花家裡的錢不說,在校期間還擔任實驗室研究員拿了不少工資,爲了潛心研究,博士畢業後花錢買下這片偏僻的土地,建立了這所外表看起來是普通人家,實則地底設施齊全的實驗室。因爲是藥物研究,這裡還設有許多試藥者的居住場所,現今則變成了被遺棄的孩子們的臥室。

前往鄰鎮的路已經被植物破壞得無法正常使用,坑坑窪窪還有樹幹橫生,徒步也變得尤爲困難。博士揹著有些沉重的行囊,一路上躲躲閃閃地警戒著四周的環境。現在這個時候遇到“異祟”不算太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失去理智的倖存者們。

原本住在這偏遠郊區的居民已經前往最近的地下城尋求庇護,誰也不曾注意到博士的實驗室,但也只是目前,以後要怎麼辦?要是有成羣遊蕩的倖存者發現了他們的據點怎麼辦?博士在是博士之前還是一名弱女子,該如何帶領這羣小孩做無謂的反抗?最爲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即將彈盡糧絕了。

已經快到正午了,博士回頭望望自己走過的路,在繁茂枝葉的遮擋下只投下了幾縷稀疏的陽光。乾糧充足,但是水壺裡的水只夠支撐一天半,必須在耗光之前找到水源。但是沒有地圖,沒有指引,沒有路,博士抿了一口水溼潤嘴脣,乾糧也顧不及吃便再次趕路。夜間行動的“異祟”很多,除了水源,她還得在天黑之前找一處過夜的地方。

這一走,就走到了傍晚。

終於走出了破爛的公路,眼前的景象不免有些嚇人。鄰鎮......完全看不到存在過的痕跡,破爛公路的盡頭竟是一片不可多得的空地,被繁茂植被覆蓋的天空此時毫無遮攔的映入眼簾。這個地方像被**轟炸過一般,焦黑的植被呈現一個圓形包裹著這片空地,怎麼看都不像有活人的地方。

博士環視一圈,視野可及之處......竟有一隻犬型異祟。剛巧和它對上眼,博士僵住了,往後退了一步。

而異祟儼然已經飢渴難耐,齜牙咧嘴的朝著博士奔來。奇怪的是這異祟竟不是直接衝過來,而是繞著焦黑的植被,似乎不想踏入這個圓形的空地。

往後的退路是坑坑窪窪的公路,絕不好逃跑,那麼只能選擇前方了,顧不了那麼多的博士往前直奔。

看到此景的異祟失去理智的跟在後方。

“誰來!救救我啊!”走了一天的博士已經很疲憊了,現在還要開拔,她的腿已經痠軟無力,堅持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異祟的盤中餐,等待她的孩子們該怎麼辦?博士憋了許久的委屈終於忍耐不住了,她一邊大哭一邊呼救,即使希望渺茫......能不能在此發生一次奇蹟。

前方一抹微弱的光芒,即使是陷阱,也只能朝著那邊過去了。

巨大的衝擊力朝著她的腰間撞去,好在有身後揹著過夜用的裝備作爲緩衝,不然這下下去,她定要斷幾根骨頭。頭暈眼花之際,她感覺自己身上被壓以重物,而脖子處有些冰涼的刺痛感。

一滴液體落在她的臉上,腥臭味撲鼻而來,她瞬間清醒,注視上方。

微微發亮的利刃刺穿了異祟的腦袋,腥臭的血液滑過利刃滴落在她的臉上,而利刃的主人正是壓著自己的少女。她的雙腿跪姿壓住自己的雙手,左手的利刃刺穿異祟的腦袋,右手的利刃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博士屏住了呼吸,生怕她一不留神就割破自己的脖子。

“給你十秒回答我的問題。”女子面無表情的低頭正好和博士對視著,“爲什麼媽媽死的時候一直向我道歉?”

還沒回過神來的博士聽到女子開始倒數計時,沒有多加思考就回答道,“那是因爲她愛你,她覺得她以後都不能保護你了!所以她向你道歉!”

讀秒停止了,博士看著女子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事情的全過程,但自己的母親曾因爲這個向自己道歉過。

“......”她思考了一會,“那爲什麼媽媽那個時候要丟下我一個人?”

讀秒再次開始,已經身心疲憊的博士帶著哭腔大聲的吼道,“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不然我就不回答你了!”

說完之後的博士後悔了,自己拿什麼跟對方談條件呢?她大可殺了自己,再找個路人回答她的問題。要是在這裡激怒她的話,一切就都全完了。

少女思考了一下,架在博士脖子上的利刃直接消失不見,她站起來,抽出插在異祟腦袋上的利刃,在犬異祟要往前摔的那一刻,手心冒出的螢火般的光芒附著包裹住異祟,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面目猙獰的犬型異祟連渣都不剩。

博士摸了下自己的臉,指尖一抹猩紅,那異祟真確存在過......她驚恐的看著少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怕我嗎?”之前的所有人看見自己基本都是求饒、逃跑、偷襲,難得遇見一個什麼都不幹,還敢和自己對質的人。

“怎麼可能不怕!”博士癱坐在地上,情緒管理失敗,崩潰的大哭,開始胡言亂語,“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我一個人跑了那麼遠,又累又餓,還怪物追,你還拿刀架我脖子......嗚......我才二十多歲......媽媽......”

少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情急之下,雙手環抱住情緒崩潰的博士,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天色晚了,這裡不安全,少女拉著還在啜泣的博士前往自己住所。

破爛的住宅區和外邊一樣像被轟炸過,外牆都是焦黑一片,隨手一碰還會掉下碎渣,但屋內似乎還行,牆體無明顯的變化,傢俱電器也能正常使用。這裡就是少女的家。

少女把博士安置好,便翻箱倒櫃的尋找能用來招待客人的好東西。

博士吸了吸鼻子,平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乾啞,哭過之後還有點脫水的現象。沒有很好的話題切入點,博士選擇了尬聊,“我叫宵夜,你呢?”

她從小櫃子裡拿出一包紙巾,再從旁邊的紙箱拿了一瓶不可多得的純淨水遞給博士,她沒有回答博士的問題,而是把博士拉回到自己的疑問中,“媽媽愛我的話,爲什麼那個時候把我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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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博士有點聽不懂了。

“前往地下城的時候。”少女回想起母親和父親吵架的場景,三個人兩個名額,兩人都互相推脫不想讓出自己的名額,父親生氣的拂袖而去就再也沒回來過,而母親揉揉她的腦袋,溫聲細語的說道,“衣衣不怕啊,冰箱和櫃子裡都有吃的,媽媽過幾天就回來,這幾天你先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好不好?”

媽媽確實如約的過幾天就回來了,隨後總是皺著眉頭盯著自己,偶爾還會失聲痛哭。三年前異祟聯合攻破小鎮防線進入鎮內大肆廝殺倖存者的時候,媽媽把她護在懷裡,一個勁的道歉。她至今都未搞懂究竟是爲什麼?

又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啊。博士眼眶有些溼潤,六年前的避難是隨機抽的籤,一個家庭裡有一到三個人可以獲得進入地下城的資格。雖說不能以偏概全,但大多家庭留下的都是年幼無知的孩童,實驗室的孩子都是這麼來的。大家抱團都難以生存,而她一個人在這裡堅持了那麼久,年幼的她是如何扛過這漫漫長夜?她得受多少苦才成長成這副成熟的模樣?博士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夜......夜?”她有些蹩腳的喊出她的名字,“哪裡痛嗎?”

“對不起......”博士把頭埋在雙腿間,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涌,她擦了擦眼淚再擤了個鼻涕,擡頭看向少女的時候,視線又模糊了,“但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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