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墨躺在破舊的牀上,過多的失血讓他身體發涼,心也跟著發涼,恍恍惚惚的盯著斑駁的房頂,腦海中不由想起前塵舊事。
老舊的房門被人推開,傳來嘎嘎的聲響,他眼睛不由一亮,急切的扭頭望過去。
“公子,我燒了點水,煮了兩個雞蛋,家裡實在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招待公子,公子不要嫌棄,趁熱吃了吧?!蔽葜骼线~的身體出現在門口,一手端著碗熱水,一手拿著兩個白水蛋。
慕容子墨收回視線,搖搖頭:“不用了,本……我現下不餓,有勞了!”
屋主不理會他的拒絕,三兩步走到牀邊,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貴客來了寒舍,哪有讓客人餓著肚子的道理!再說公子有傷在身,夫人臨走前還特意囑咐我照顧公子,公子怎麼能不吃東西呢?等夫人回來,該埋怨我沒有照顧好公子了!”
慕容子墨苦笑,低喃:“她不會回來了!”
“公子說什麼?”
“沒什麼,你將東西放下,我一會再吃!”
屋主猶豫片刻,提了一把破舊的椅子擱在牀邊,將水和蛋放在上面:“那我先出去了,公子若是有事只管叫我就是!”
“好!”
門重新闔上,屋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中,高懸在柱子上的油燈間或發出噼啪的聲響,隨著時間推移,油燈越來越暗,終於因爲油耗盡而熄滅。
黑暗來臨,慕容子墨終於不再呆呆的躺著。
他咬牙坐起,憑著過人的視力尋到椅子上的水和雞蛋,水已經冷卻,雞蛋也沒有了溫度。
他胡亂將雞蛋皮剝掉,一口一個,囫圇吞了下去。
吞得太快,蛋噎在了胸口,幾番吞嚥無果後,他慌忙喝水。一向養尊處優的他哪裡知道,白水煮蛋若是吃得過快,那效果並不比砒霜差多少,像他這樣囫圇吞下,無異於找死,噎住後,喝水根本不管用。
幾口水吞下,胸口處傳來一陣疼痛,水又被嗆了出來,他難受得直哼哼。
處理這種事情,他全然沒有經驗,只能將手握成拳頭,咚咚的往胸口上敲打。
門倏忽被推開,他以爲又是屋主,連眼皮都難得擡一下。
“你怎麼了?”
舒悅凝的聲音傳來,他不可思議的擡首望去,竟忘記了回答,也忘記了疼痛。
藉著月光,舒悅凝看清楚了地上的雞蛋皮和他手上端著的水:“被雞蛋噎住了?”
說完,不等他回答,舒悅凝走到他身後,向他後背猛捶兩下:“好點沒?”
慕容子墨運氣試了試,果然還一些,雖然還是有點噎,但已經不如剛纔那般難受:“好了!”一張嘴,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多麼的乾澀難聽。
“喝兩口水,將雞蛋衝下去,不然一會打起嗝來有你難受的!”
慕容子墨應了一聲,低頭喝水。
他很想問問,她去而復返,是因爲不放心他,還是因爲其他。
可是,一次一次的傷害和失望後,堂堂男子漢,竟然連問個問題的勇氣也沒有了。一碗水很快被喝光,舒悅凝自然的將空碗拿走:“我已經請大叔給你去找大夫了,你再忍耐一下!”
“你沒有找到大夫?”
“現下早已經過了宵禁的時間,城門緊閉,我不認識守門的禁衛軍,又不敢自報身份,哪裡請得到大夫?”
“城門緊閉……你之所以回來,是因爲無法進城?”
舒悅凝坦然的看著他:“不然你以爲?”
慕容子墨面前表情的躺下,閉上眼睛:“本王累了,你出去,本王要好好休息!”
她惹惱了他!舒悅凝的嘴脣動了動,想告訴他,雖然進不了城,她卻可以找一家離城牆更近的農家住下,之所以回到這裡,大半原因是放心不下他。
方纔她站在門外,本不打算驚動他,若非聽到屋內動靜不對,她無論如何是不願意的露面的。
理智不斷告訴她,她和他不應該再有牽扯了!
她暗暗嘆口氣,這些話,不說也罷,說了於事無補,反讓他更加放不下。
她舉步往外走,剛到門前,慕容子墨忽然又開了口:“你要去哪裡?”
舒悅凝回頭望他,沒有說話。
“你打算在院子裡坐到天亮,還是想和隔壁的老男人擠一間房?”他語帶譏諷,神情鄙視。
舒悅凝一噎:“不然呢?”
“過來!”
“不是你讓我出去嗎?”
“現在本王又改了主意,想讓你過來!”
這口氣,儼然一個驕傲而霸道的孩子!舒悅凝無奈的搖搖頭,將門闔上,走到了牀邊。
慕容子墨擼了擼嘴:“你睡裡面,牀雖然不算大,倒也勉強能容下兩人!”
“可……”你的傷!
不等舒悅凝將話說完,慕容子墨就冷了臉:“放心,本王不會再碰你!想本王是何等身份,若非一時昏頭,方纔怎麼會打你的主意?”
“……”舒悅凝。
“快進去睡吧!不知道明天京城裡是什麼情景,若是沒有精神,萬一遇到刺客,怕是沒有今天的運氣逃脫了!”
舒悅凝一屁股坐在破椅子上:“我不困,你先睡好了,我替你守著!等大夫來了,我再將你叫醒!”
“剛好,本王也不困,不如我們說會話!”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本王的事情,無需你管!”慕容子墨板起了臉。
舒悅凝頓時無話可說,權當自己多管閒事,閉目養神。睏意襲來,她索性趴在牀邊小憩。
過了好一會,慕容子墨的低沉傳進她的耳中,將她腦袋中的瞌睡蟲全部驅趕走:“你變了!”
“嗯?”她不明所以,擡頭看他。
“以前的你,在本王面前故作親密,一副要奪得本王所有寵愛和關注的樣子!可是現下,你生怕本王對你有半點念想,說話、做事都不留半點餘地,這是爲什麼?”
舒悅凝被他問得心慌,她素來奉行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原則,遂不管對誰,就連對卞戶那樣的人,她也能笑臉相迎,儘量表現得親密??墒?,對慕容子墨,她卻做不到笑臉相迎!
甚至,面對他偶爾流露出的情意,她要麼視而不見,要麼狠心拒絕。她的性格圓滑,本不該如此……
或許,在潛意識中,他對她來說是特別的——特別的討厭!
想到這裡,舒悅凝心稍定:“你說爲什麼?”
慕容子墨抿脣看她,在黑暗中與她對視半響:“你想做皇后……不,現下應該說你想做太后,怕與本王來往過密會招人非議,擋了你的路,對嗎?”
舒悅凝憤怒的同時又長長鬆了一口氣,還好,他不是說她特別在意她,所以不能再坦然面對他。
她無所謂的勾了勾嘴角:“你說得對,我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是太后,爲了穩穩坐上那個位置,我要擺脫的不僅是你,還有過去的一切!”
“果然被我猜中了!”慕容子墨的聲音落寞中透著傷心:“都道一夜夫妻日恩,你我夫妻一場,你心中沒有半點眷念也就罷了,竟一心一意要擺脫過去……呵呵……最毒婦人心!”
“你知道就好!我本就是這樣的人!當初討好你,勾引你,無非是想要榮華富貴,如今有更大的榮華富貴在我面前,我怎能放棄?”
慕容子墨沉默,沉默的點點頭,猶豫躺著,他的動作不是很大,舒悅凝卻看了個清楚。
她心裡有些難過,可現實卻是,她和慕容子墨成不了朋友,也做不成夫妻,她只能絕情。人情債太可怕,爲了償還桑寧遠,她現下已經失去了自由,她不想讓慕容子墨變成第二個桑寧遠!
“你無情,本王卻不能不仁!襄陽王並非表面看來那麼好相與,若他日你發現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又爲襄陽王所不容,你可以來找本王收留!”
“我腹中有桑寧遠的孩子,襄陽王愛屋及烏,怎麼會容不下我?”
“現下他需要這個孩子去爭權奪利,自然會善待你,可若這個孩子是女孩呢?你想過,當時他會怎麼做嗎?”
舒悅凝的雙手暗暗握成拳:“他會怎麼做?”
“他會將你的孩子殺掉,然後安排一個男孩給你!身爲母親,你是否願意如此?若不願意,你想他會怎麼做?”
舒悅凝的心一沉,因爲她現下根本沒有身孕,若桑寧遠短期內回不來,襄陽王會怎麼做?
“我……”她剛想說話,便被屋主的敲門聲打斷了。
“公子,夫人,我將大夫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