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內(nèi),早已經(jīng)點起千盞宮燈,在深色夜幕的映襯下尤爲璀璨。場內(nèi)坐了數(shù)十人,不是皇族就是達官,聽到太監(jiān)喊‘太后駕到’,以今上爲首的一羣人立刻從座位上起身,迎了上去。
在衆(zhòng)人矚目之下,舒悅凝扶著太后一步一步穿過人牆,走到了上位。
她的身份其實很尷尬,一個侍妾而已,在這樣的宮宴上是沒有資格落座的,哪怕是最末的位置,那也需要有封號或者品級才能得到。
可她偏偏跟著太后來了,像一個公主般被人注視,卻不能像個公主般被人尊重和呵護。衆(zhòng)人重新落座後,皆對站在太后身邊的她起了好奇,她不是個內(nèi)向的人,卻也架不住被這樣圍觀。
“來人,給寧遠的如夫人賜座!”太后說著,以眼神示意身邊的宮女。
宮女聰慧的領(lǐng)悟了太后的意思,立刻搬了一個凳子,放在太后的左後側(cè),這樣,舒悅凝就不算是入席了,自然算不得越禮,但好歹也有了個位置。
舒悅凝坐下來,加諸在她身上的目光只增不減,她無奈苦笑,太后那句‘寧遠的如夫人’說得響亮,在場誰人聽不到?
“母后,這位是?”皇帝率先開了口,縱使聽到太后的話,也要故意問一遍。
太后笑答:“她乃寧遠新立的如夫人!”
“原來是寧遠的妾侍,朕看著十分眼熟,莫不是在哪裡見過?”
今上從來不是文雅之人,太后稱舒悅凝爲如夫人,他偏要道明她是妾侍的事實。
他話落,太后有意不作聲,扭頭看向舒悅凝。
舒悅凝立刻低頭答:“啓稟陛下,陛下並未見過妾身,但卻見過妾身的雙生姐姐!因妾身姐妹相貌相似,旁人無法辨別,陛下方覺得眼熟!”
“雙生姐姐?”皇帝似笑非笑,用餘光斜睨坐在左手第三排的慕容子墨,又問道:“是何人?”
“妾身的姐姐是已故的成王妃!”
“哦?聽聞成王妃是被人販子賣到京城的,怎麼還有個妹妹?”皇帝繼續(xù)問。
舒悅凝吃不準皇帝問話是事先同太后商量好的一場戲,還是藉機敲打她,心裡略微緊張,答:“妾身與姐姐自由失散,多年不見,月前才得知姐姐的下落,故而特意進京尋她,哪知姐姐已經(jīng)故去……”
“那你又是怎麼與寧遠認識的?”
“妾身進京路上遇到歹人,被前往祁縣剿匪的世子爺救下!”
“英雄救美,如戲文中的佳話般!”皇帝感嘆。
“本王的王妃,並未故去!”慕容子墨忽然開了口!
衆(zhòng)人一驚,舒悅凝也略感吃驚,循聲望去,只見慕容子墨的眼神深邃,臉色陰沉,盯著她一字一句又重複道:“本王王妃並未故去!”
舒悅凝面露驚慌:“這位是,是成王嗎?”
慕容子墨看著她無辜惶恐的眼睛就生氣,冷笑一聲,裝得真像!
“是,本王就是你口中的成王!”
“原來是姐夫,妾身失禮了!”說著,舒悅凝還有模有樣的起身,對他微微一俯,繼而重新坐下道:“妾身聽聞姐夫已經(jīng)爲姐姐發(fā)喪,故而認定姐姐已經(jīng)故去,可聽姐夫之言似乎是妾身有所誤會?”
慕容子墨更加憤怒,雙拳握緊,若非在宮中,若非衆(zhòng)目睽睽之下,他可能已經(jīng)上前將她給‘教訓’一頓了!
“當日本王與她走失,悲傷不已,以爲她已經(jīng)遭遇不測,倉促之下做出了爲她發(fā)喪的決定!可現(xiàn)下想來,或許她吉人自有天相,能轉(zhuǎn)危爲安也說不定!”
舒悅凝沉默片刻,哽咽道:“但願、但願神靈保佑,姐姐能夠轉(zhuǎn)危爲安!”
慕容子墨盯著她看,片刻後,冷笑一下,扭開了頭,不再說話,自顧自的舉起面前的酒杯喝了起來。
舒悅凝本就不是這宮宴的主角,在這場宴會中,她連配角都算不下,太后和襄陽王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自然不會再關(guān)注她。至於其他
人,更加不會關(guān)注她,很快就專心欣賞歌舞,抑或互相聊了起來。
舒悅凝拘束的坐在太后身後,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偏生餓得前胸貼肚皮,鼻間還不斷有食物的香味傳來,於她而言無異於煎熬。
‘咕嚕嚕,咕嚕?!I了一天的肚子終於不甘的大聲叫了起來,叫得舒悅凝恨不得吸氣再吸氣,生怕被太后聽了去。
幸而太后上了年紀,有些耳背,並未注意到。舒悅凝還來不及慶幸,不遠處傳來‘噗嗤’的女子笑聲。
她扭頭望去,望到了一個身穿粉色宮裝的女子,頭上鳳冠閃耀,滿臉戲謔的盯著她看。而在女子旁邊,坐著溫文爾雅的桑瀟風。
由此,舒悅凝肯定嘲笑她的女子乃是桑瀟風即將迎娶的長福公主!
長福公主站了起來,一手拉住了桑瀟風,慢慢向著舒悅凝走來。
一剎那,舒悅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三和未婚妻大戰(zhàn)、宮鬥和宅鬥、公主和女奴互掐,等等狗血念頭在她腦海中竄過。
但當長福公主在太后面前站定,不再看她時,她知道自己想多了!
鬆口氣的同時,舒悅凝感到了好笑,她真是太把自己當成人物了,以爲堂堂公主也知道她的存在!
“太后,今早我發(fā)現(xiàn)御花園西側(cè)的秋海棠都已經(jīng)結(jié)花苞了,有幾株甚至開了!我想去看看,太后似乎願意通往?”長福公主開口到。
這宮宴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半個時辰,太后此時已經(jīng)覺得無聊,正想找點樂子,聽了長福公主的提議,立刻笑了起來,將手遞給長福公主:“哀家正想去走走,就由你帶路吧!去看看那尚未入秋就已經(jīng)開放的秋海棠!”
“是!”長福公主說著,趕緊扶著太后站了起來,不忘回頭看向舒悅凝:“這位夫人,太后有本宮侍候,你可以退下了!”
舒悅凝一怔,不待說話,長福公主已經(jīng)給了她一個鬼臉,分明在說,餓死鬼,趕緊去吃飯吧!
舒悅凝紅著臉起身,恭送太后。
她盯著長福公主的背影看了會,對方是個善良的人,雖然有些小孩子脾氣,但應該是個好妻子!桑瀟風有福氣了!
思及此,舒悅凝心裡即欣慰又失落,桑瀟風爲了她而服用五石散,她爲了桑瀟風而投靠桑寧遠,現(xiàn)下,他們各自得償所願,卻終是漸行漸遠!
兀自出神片刻,待太后走遠,舒悅凝慢悠悠離了席,拍拍餓得乾癟的肚子,傷春悲秋的事情實在應該等填報了肚子後再做,否則會……頭暈!
餓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她決定去找尋食物,宮裡不是她能亂走的地方,她也不敢在這樣的地方尋食物,現(xiàn)下太后不會再管她,她自然是趕緊出宮,隨便找個包子鋪或者餛飩攤子,熱乎乎的吃上一頓纔是要緊。
她想得美好,腳下走得越發(fā)急了,卻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一高大身影一路尾隨著她。
御花園很大,花草樹木又多,走著走著,周圍不再有人聲,路邊也沒有了燈籠照明。忽然,一隻手從黑暗之中伸出來摟住了她的腰肢,嚇得她張嘴就要大叫。
卻不想,她的頭被另一隻手扭向後方,嘴巴被溫熱的脣堵住,呼叫聲被嚥下,嘴裡是濃濃的酒味!
最初的慌亂過後,她看清楚了對方的側(cè)臉,認出了對方是慕容子墨,她蹙眉,一用力,狠狠咬上了對方的舌頭。
慕容子墨吃痛,發(fā)出一聲悶哼,卻並不鬆口,反而狠狠一推,將她推到了一棵大樹前面。
他的身體從後死死壓住她,令她只能緊緊貼向硬而粗糙的樹幹。
而後,他騰出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令她的頭更大幅度的向後轉(zhuǎn),方便承受他的親吻。
他用力的吻著她,不給她一絲喘氣的機會,兇狠得好似要將她囫圇吞下肚中去。
本就頭暈眼花的舒悅凝很快手軟腳軟,既然無法反抗,她索性不再反抗,任由他吻。
他吻得狠,連咬帶吸,她的脣舌
又麻又疼,微微掙了一下,卻因爲感受到抵在她後背的堅硬而一下僵住。
察覺到她的變化,他鬆開了她的脣,惡意的挺了挺腰,在她耳邊低語:“動呀,怎麼不敢動了?”
舒悅凝不語,陷入情/欲中的男人是禽獸,她不敢輕易招惹。
慕容子墨嚥了咽口水,突出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身體更加貼近她,確定她不敢大叫也不敢動手,方纔嗓音沙啞的問:“你貪圖桑寧遠的什麼?”
“你說呢?”
“你真傻!”慕容子墨不理會她的反問,喃喃說到,說完,他的手放開她的下巴,從後環(huán)住她的柔軟,輕輕一按:“這顆心,真壞!也真夠貪婪!明明已經(jīng)是我的王妃,還不知足,竟不惜去做桑寧遠的侍妾,怎麼?你想做皇妃嗎?”
慕容子墨說著,聲音中帶了憤怒和恨意,手也由按變成捏,捏得她的胸一疼,不由低哼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慕容子墨更加憤怒,另一隻手也加了上去,捏住她的另一邊柔軟:“怎麼,很疼?有我疼嗎?”
舒悅凝沉了臉:“你到底要做什麼?”
慕容子墨被她問得一愣,茫然道:“我要做什麼?”
倏忽,他雙手拿住她的肩和腰,用力強迫她轉(zhuǎn)身面對他,依舊用身體將她抵在他和大樹之間,以一手禁錮她,另一手擡起她的下巴,使她與他對視:“爲什麼要當著衆(zhòng)人說謊?什麼姐姐,什麼已故王妃,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重回我身邊嗎?你這樣說謊,以後還怎麼回來……”
不等慕容子墨說完,舒悅凝冷冷問:“從王爺爲我發(fā)喪那刻起,我已經(jīng)沒有可能回到成王府!”
慕容子墨一震,久久不語,好一會,方纔緊緊摟抱住她,將她的頭按在他的胸前,懊惱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背棄我!那時在樹林裡,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當確認你是跟人走了,本我以爲你不會再回來,才下令發(fā)喪……”
舒悅凝嘆口氣,掙扎著擡頭:“我不想追究那些無用的責任!你不必和我解釋!”
“你可是在記恨我讓你到桑寧遠身邊一事?那只是我一時的想法,後來我已經(jīng)改變主意,可你卻被人劫走……”
見他又要解釋,舒悅凝冷聲道:“不是!我今日所做決定,沒有一樣是因爲記恨你!”
“那你爲何要做桑寧遠的妾侍?你真以爲可以就此成爲皇妃嗎?你別傻了!”
“因爲虧欠!”
“什麼?”
“因爲虧欠!我不久前受了傷,當時桑寧遠爲我不顧一切,我答應他,若我活下來就陪著他!現(xiàn)下,我活下來了,自然要履行諾言!”
“你何苦這樣?欠他的日後找機會還了就是,用得著去做他的妾侍嗎?”
“還?怎麼還?”
“我自然會爲你還,你是我的王妃,你的事情……”
“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王妃,你的王妃已經(jīng)故去了!而我,我早已經(jīng)和他有了夫妻之實,做他的侍妾是應該的!”
慕容子墨沉默片刻,黑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一直注視著她,確定她不是在說氣話,他清冷一笑:“你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明明喜歡的是桑瀟風,卻給桑寧遠做侍妾,爲的只是權(quán)勢和地位,因爲他是陛下看重的儲君之選,對嗎?”
說著,慕容子墨再次緊緊壓住她,嘴脣湊到她的嘴脣邊:“王妃之位又如何?比起皇妃來,根本不值一提!”
“確實如此!”
“什麼?”慕容子墨雙眼圓睜,似乎沒有聽懂她的話。
“我說,你說得很對!自被你從聚雲(yún)樓買走起,我就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權(quán)勢和地位有多重要!現(xiàn)下,我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一步登天,我爲何要放棄?”
“賤人!”慕容子墨說著,狠狠一推,推得她後腦勺撞到樹上。
而他則嫌惡的後退:“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說完,他氣勢洶洶的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