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悅凝從林中出來,桃紅立刻迎了上來:“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世子爺方纔下令去祁縣縣府,大家都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了,小姐快些回馬車上去吧,再晚世子爺就要走了!”
舒悅凝點頭,走向馬車,掀開車簾子一看,頓時愣住。
馬車內(nèi),孟鶴撲在桑寧遠的懷裡,似在小睡,又或許只是撒嬌,而另一邊,坐著已經(jīng)甦醒過來的孟路。
對上桑寧遠黑分明的眼睛,舒悅凝笑了笑:“都怪桃紅這丫頭沒有說清楚,害我走錯馬車!世子勿怪!”
話畢,她微微低頭,算是行禮,不去看孟路兄妹的表情,連忙放下簾子,離開了馬車。
她狠狠瞪了一眼身後的桃紅,毫不猶豫的走向後面的馬車。
桃紅頗爲委屈的跟上:“小姐,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舒悅凝嘆一口氣:“桃紅,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你太傻,看不懂很多事情!你的好,不過是自以爲是!下次,如果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你應(yīng)該事先跟我說,就不用大家都尷尬了。”
桃紅噘嘴:“明明一直是小姐與世子爺坐一輛馬車,那個位置本就該是小姐的!”
舒悅凝笑了起來:“傻丫頭,那個位置不屬於任何人,只要世子爺願意,誰都可以去坐!昨天是我,今天是孟鶴,明天也可以換成另外一個人,這一點,你必須記住!”
話畢,她不管滿臉迷茫表情的桃紅,舒悅凝登上馬車,走向車輿中坐好。
一行人花費了足足兩個時辰方纔到達祁縣縣府。
三月前賊匪殺掉了祁縣縣府裡的大半人馬,縣令張棟嚇得夠嗆,至今臥牀修養(yǎng)。如今整個祁縣都是由縣丞賀三思在管。
賀三思是個十分會來事的傢伙,早在月前得知皇帝將派桑寧遠前來剿滅賊匪後他就開始安排迎接工作了。他說服當?shù)厥赘蛔考因v出卓家的主院、翻新房屋和傢俱,又將縣府的後院騰空出來,換上新的傢俱和用具。
卓家環(huán)境自然舒適許多,這一點是縣府後院無法比擬的,但在縣府後院居住更利於處理政務(wù),也更加名正言順。卓家雖是自願挪出主院,桑寧遠若住進去難免會有貪圖享樂、擾民之嫌。
當賀三思詢說出縣府後院和卓家主院兩處住所後,桑寧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縣府後院。但隨即問題又來了,他帶的隨身侍衛(wèi)太多,幾十人,這遠遠超出了縣府後院的房間數(shù),也超出了賀三思的預(yù)料,根本沒有準備那麼多牀具。一部分人,必須去卓家或者其他借宿。
不出舒悅凝的意料,這一部分人中包括了她。
這也就是說,她這個還未上崗的侍妾失寵了!至少,在許多人的眼中是這樣的。
原本,按照桑寧遠的意思,孟路和孟鶴都去卓家,卓家比起寒酸的縣府來說環(huán)境舒適,在生活上也更講究些,很適合養(yǎng)傷。
可是孟鶴不願意,當場就哭了起來。當孟鶴哭時,重傷未愈的孟路就頂著一張蒼白的臉看著桑寧遠,雖未說話卻也逼得桑寧遠改了主意,只將舒悅凝和多出來的大部分侍衛(wèi)安排到了卓家去借宿。
於是,在孟鶴得意的注視下,舒悅凝跟隨著大部隊去往卓家借宿了。
卓家人不知道舒悅凝的身份,又親眼見到了桑寧遠身邊的孟鶴,遂對舒悅凝便不是那麼的恭敬,但吃的用的卻也沒有慢待,與對待其他侍衛(wèi)是一樣的態(tài)度。
而其他侍衛(wèi)呢?她污衊孟路且慫恿桑寧遠放棄孟路的事情早已經(jīng)被丁虎和曾和平等五人在侍衛(wèi)中傳開了,這些侍
衛(wèi)一向尊敬孟路,自然對舒悅凝不滿起來,不能教訓她,大家便很有默契的忽視她。
舒悅凝樂得自由,每日在卓家用了早膳,便一個人上街去轉(zhuǎn)悠。
她去的場所不定,有飯館,有集市,也有廟子。
其中,每日必去的當屬茶樓,尤其是西街一家生意看起來有些冷清的茶樓。去了三次,加之她喜歡說話,又總是笑瞇瞇的,小二便與她熟了起來。
等她第四次去,小二不用她說,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的將她領(lǐng)到了窗戶邊,問道:“姑娘還是花茶和炒花生?”
舒悅凝點頭,掃視大廳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什麼客人:“小哥,今天多來一壺茶和一盤小點吧,反正沒什麼客人,你就坐下來和我喝喝茶,聊聊天。”
那小二一笑,本就對舒悅凝心存好感,當即答應(yīng)下來,歡歡喜喜的端了茶和小點、花生過來,與舒悅凝面對面坐著。
舒悅凝漫不經(jīng)心的說:“今天沒有唱曲的嗎?”
小二搖頭:“最近茶樓不景氣,唱曲的都不願意來了!”
舒悅凝招呼小二吃花生,又道:“小哥是當?shù)厝耍俊?
“嗯,我家離這裡很近,就只隔了兩條街!”
“那小哥應(yīng)該對祁縣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清楚嘍?”說著,舒悅凝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直望著小二。
小二被望得虛榮心大作,立即拍胸脯自誇道:“那是當然,這縣城裡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我有個事情想和小哥請教!”
請教?這樣恭敬的態(tài)度令小二頓時高興不已:“姑娘你說!”
“實不相瞞,我想從北邊弄一些東西到南邊賣,這一次路過這裡就是探探路,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是這邊缺的,我可以順便帶些過來賣。”
“姑娘竟有營生?”
舒悅凝不好意思的笑笑:“呵呵,也不是我的,我就是幫我叔叔家跑腿,賣得好了能從中得點小利!”
“那姑娘可得仔細了,我們這裡什麼都好,就是賊匪太猖獗,弄不好呀,命都保不住!”
“所以,我想跟小哥打聽一下,有沒有什麼路能繞過去?”
“姑娘問我,還真是問對人了!”
“小哥知道?”
小二得意一笑:“姑娘只需記住,北面的王家村千萬別去,那裡有股子古怪!”
舒悅凝眼光一閃:“這話怎麼說?”
“姑娘不知道,月前,有幾個商人帶著錢財和貨物從祁縣經(jīng)過,恰巧在小店中喝茶歇腳,也和我打聽路來著。都是途徑王家村的,當時說好了回程時還來小店喝茶,結(jié)果呀,一個也沒有回來。”
沒優(yōu)回來?舒悅凝心裡一驚,卻不動聲色的問:“興許,他們只是說話誆小哥,回來時將小哥忘記了呢?”
小二搖頭:“姑娘這話說錯了,我自認有些看人的本事,再說,也不能個個騙我呀!”
舒悅凝不語,一時間拿不準小二的話是否真實。
小二見舒悅凝不信,急了,又道:“我說你別不信,王家村和張莊都古怪著呢,那裡的人呀?jīng)]有一家餵豬養(yǎng)羊,但是一到過年就殺雞宰羊的,邪乎著呢!”
“這些小哥怎麼知道?莫非小哥去過?”
“我哪能去那兩處呀?”說著,小二神神秘秘的看了後面櫃檯處一眼,壓低聲音說:“是我們掌櫃的小姨子嫁到了張莊,掌櫃去年過年去過一次,回來就感嘆,他家小姨子的夫家看著不算有錢,竟能好酒好
菜的招呼他們家吃了三天呢!還說,張莊其他人家也都如此,很是富足呢!”
舒悅凝聽得激動,沒想到,還真讓她給找到了:“或許,他們的莊稼種得特別好?”
“什麼莊稼?他們都是種稻子,那稻子遠遠看著一片一片的,可從未見他們有人將大米拖出來賣!我們這裡的莊稼呀,還是數(shù)大田村最好!”
舒悅凝又隨便跟小二聊了幾句,付了帳,便迫不及待的往縣府趕去。
她到達縣府時,桑寧遠不在,他從別院帶來的侍衛(wèi)也都不在,只剩下陰陽怪氣的孟鶴。
孟鶴一看見她,就開始譏諷,一會指著頭上的簪子炫耀說這是桑大哥送她的,一會又說這幾日她侍候桑大哥侍候得好辛苦,總之,就是不告訴她桑寧遠去了哪裡。
舒悅凝不想和孟鶴髮生衝突,欲退出了後院,走到一半時,遇到縣令張棟。
張棟身穿得很隨便,看樣子是出門散步歸來。三日前,他曾親自出門迎接桑寧遠一行人,自然見過舒悅凝,虧得他記性好,不用舒悅凝自我介紹,他已然率先笑著打招呼:“姑娘這是來尋世子?”
“張縣令可知世子現(xiàn)在何處?”
“世子呀?說是去附近的村鎮(zhèn)轉(zhuǎn)轉(zhuǎn),可能一時半會回不了,姑娘找世子有急事?”
舒悅凝一聽桑寧遠是去附近的村鎮(zhèn)了,頓時臉色一變,道:“遭了,可不要遇到賊匪!”
“姑娘太過擔心了,世子爺身邊的侍衛(wèi)個個是高手,遇到賊匪也只有賊匪怕他的道理!”
“若只是幾個賊匪也就算了,若一村子一莊子都是賊匪呢?”舒悅凝順口就將自己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
張棟一聽,神色微變:“姑娘此話怎講?”
舒悅凝頓時驚醒,剛纔怎麼說漏嘴了呢?這事,還沒有被證實,全是她的猜測,她不好胡說。而且,眼前的人未必信得過!
“姑娘但說無妨,此事事關(guān)世子爺?shù)陌参#艄媚镎嬷朗颤N切勿隱瞞,否則世子爺若有個什麼閃失,只怕你我擔當不起!”
舒悅凝勉強笑笑:“張縣令多心了,我的意思其實是,現(xiàn)下鬧匪患,世子爺這麼到處跑,要是遇到三五百個賊匪該怎麼辦?”
張棟見她不願意說,便也不再追問:“姑娘若不想說就算了,前面有個涼亭,是進到後院的必經(jīng)之處,若姑娘願意可以去那裡等世子爺!”
舒悅凝記得那個涼亭,被幾棵大樹環(huán)繞,極爲陰涼,確實是盛夏等人的好去處。
她當即與張棟告辭,走向涼亭。
剛坐下沒有多久,一個小姑娘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姑娘,奴婢奉縣令之命給姑娘送茶來了!”
舒悅凝稱謝,笑著看小丫頭給她倒茶。這茶水顏色有些奇怪,裡面好似有一顆一顆的米粒,舒悅凝不由道:“這是什麼茶?”
“蕎麥茶,是我們祁縣的特產(chǎn),當?shù)厝硕紣酆冗@個,不知道姑娘喜歡不喜歡喝!”
“是嗎?你家大人也喝這個?”據(jù)舒悅凝所知,蕎麥茶都發(fā)苦發(fā)澀,官家多不愛喝,遂順口問了那麼一句。
“當然,我家大人可是地地道道的當?shù)厝耍觞N會不愛喝呢?”
張棟也是當?shù)厝耍渴鎼偰男δ樅鋈唤┳。话愕目h令和縣丞都是由朝廷認命,極少是當?shù)厝耍运矎奈聪脒^這個可能。
如果張棟也是當?shù)厝恕?
思及此,舒悅凝的後背一陣發(fā)涼,因爲她終於感覺到,此時,一個男人正站在她的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