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要她留下?你能保全她嗎?你能讓她一輩子平安嗎?你做不到,就請你不要封她做什麼公主!丟丟不喜歡皇宮,她也不奢求做什麼公主,她只要一輩子平平淡淡,快快樂樂就行了,不稀罕你給的尊榮!”
“我做得到。”在輕塵激動的說完那一番話之後,皇帝卻依舊只是淡淡的開口,然而眸光之中,卻是果斷的堅毅,“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一絲傷害。孩子,或者是你,都不會了。”
這一次?輕塵禁不住一個恍惚。
她不知道他所言這一次是什麼意思,上一次的傷害,他不是不知道嗎?他一直認爲是她打掉了兩人的孩子,又怎會認爲她是受傷害的人?
輕塵怔怔的看著他,心中有萬千的疑問,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不是不敢問,而是不想問。
且不論她曾經立下誓言不會再向任何人解釋當年的事,即便是沒有許誓,隔了這麼多年,她也沒有力氣再就那件事探詢他的態度。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可是如今,關於丟丟,她該信他嗎?信他可以保全丟丟,信丟丟即便是呆在皇宮,也不會受到一絲傷害?
“她以爲你不要她,即便是我告訴她她可以留在你身邊,她依舊哭。”他輕輕的撫上她的臉,“讓她留下……”
做我們的女兒。
最後那幾個字,他並未說出口,只是靜靜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輕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良久之後方纔輕聲道:“如果丟丟出了什麼事,我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眸色深深,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沒有開口。
塵兒,如果你再出事,那麼,我同樣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我去看看她。”輕塵睜開眼來,低聲說了句,轉身便往外走去。
然而剛剛來到大殿,便得了消息,說是楚瑾瑜進宮來接莫凌瑤。
瑾瑜。輕塵微微一怔,已經七年多未見的瑾瑜。她還沒有開口,便聽見自後面走出來的皇帝的聲音:“宣吧。”
很快,楚瑾瑜出現在大殿門口,見了輕塵,眸色驀地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
他終於又見到她,其實並不是隔了七年。最初的三年,他不知她的行蹤,心裡的掛念與擔憂無從寄託,遊魂一般的過了三年。
直至四年前,得到安子陌的消息,才安定下來,這四年間,其實他每隔數月便會偷偷前往古犁一次,遠遠地,悄悄地看她一眼,便覺得安心,覺得知足。
只是如今的情形,卻是他那幾年從未想到過的——她終究,還是再次回到了皇宮,回到了皇帝身邊。
視線好不容易旁移,見了皇帝,楚瑾瑜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勉強行了禮:“參見皇上。”
“楚卿不必多禮。”皇帝依舊是淡淡的模樣,吩咐宮女帶他去莫凌瑤所在的房間。
楚瑾瑜再次與輕塵對視一眼,便跟著宮女走了進去,輕塵跟在身後,同樣進了屋中。皇帝並未阻攔,也未同去,在殿中站了片刻之後,轉身出了惠清宮。
“瑾瑜。”
進了房間,楚瑾瑜只是頭也不回的朝牀邊走去,莫凌瑤其實已經睡著了,一時片刻也不能移動,可是楚瑾瑜坐在那裡,卻依舊不回頭看輕塵一眼,輕塵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塵兒,你不用說話。”楚瑾瑜淡淡道,“我並不知她今日會進宮來見你,她說的話,你也權當未曾聽見吧。”
“可是舅舅他——”
“塵兒,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也不用你去求他。”楚瑾瑜依舊未曾回頭,伸出手去爲莫凌瑤整理了鬢髮,“多謝你爲凌瑤操心了。塵兒,我知道你只想要簡單平淡的生活,你身上揹負的,已經夠多了,不用再爲尚書府擔心什麼。”
輕塵站在原地,怔忡了良久之後,方纔低聲道:“瑾瑜,我知道你在氣我。”
聞言,楚瑾瑜手一僵,呼吸微微變得有些急促,片刻之後,倏地站了起來,這才終於看向她:“爲什麼要留下?你明明已經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輕塵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是他欠你的!”楚瑾瑜微微有些激動,“從頭到尾都是他欠你的,當初那個孩子的事情還未澄清,如今你卻又要——你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妥協,殊不知這樣只會讓你自己痛苦!”
輕塵依舊只是搖頭,良久之後,方纔緩緩道:“瑾瑜,我同樣也欠他的……我欠他的,不比他欠我的少……”
“你欠他什麼了?”楚瑾瑜眸光之中透著痛心疾首,“他負了你,他負了你這麼多年,他讓你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他讓你接連失去兩個孩子,你已經還了他這麼多,你還要還他什麼?”
輕塵倏地落下淚來:“瑾瑜,蕭霖那孩子,是我欠他的……如果不是因爲我,那孩子不會站在經受風吹雨打七日,也不會生那樣重的病,最終,也不會死……”
楚瑾瑜看著她,良久之後,突然苦笑了一聲:“塵兒,或許在你心中,根本沒有誰虧欠誰,這是你們兩個人的糾纏,也無須我這個外人多說什麼,是不是?”